■ 吕新建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4期　　

　　小纤4岁的时候，雪莉从餐饮服务公司辞职，专心相夫育女。转眼女儿小纤已经9岁。

　　这天一大早，雪莉接到母亲的电话，说是父亲想吃小馄饨。

　　在公司干了8年，雪莉学得一手包小馄饨的绝活。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她家的早餐有两百多天是吃小馄饨。

　　雪莉收拾一下，马上去了父母家。

　　下午，雪莉正要回家，天却下起了暴雨。于是，雪莉给丈夫大刚打电话，让他准时开车去学校接小纤，自己今晚不回家了。

　　谁知，电话打了才几分钟，屋外竟雨过天晴。雪莉牵挂丈夫女儿，最后还是和父母告辞了。

　　雪莉回家开门后，竟见大刚正和一个漂亮女人滚在自家客厅的沙发上！雪莉只觉得血直往脑门上冲，眼前一黑，人差点晕倒。

　　大刚见事情败露，说：“我跟她好上两年了，今天既然让你撞见，别的也不用多说，我们好聚好散吧……”

　　雪莉哈哈“笑”起来：“都两年了，我真傻啊……”

　　离婚是肯定的。但出乎雪莉意料的是，分割财产时大刚告诉她，自己炒股亏了钱，本来100多万的资金现在只剩下8万。雪莉不相信，委托律师调查大刚在证券公司的账户，上面确实只有8万元。雪莉怀疑一定是大刚做了手脚，可又没证据。最后，雪莉只分得住房跟4万元现金。

　　财产上的损失对雪莉来说，还不是最大的打击。最大的打击是法庭调查时，9岁的小纤竟想都没想就说：“我跟爸爸。”

　　雪莉一听，眼泪当场就落了下来。小纤是自己的最爱啊，平时小纤也是最爱妈妈的。7岁那年，小纤读小学。大刚唬着脸对她说：“你都是小学生了，今后你一个人睡，不准挤在爸爸妈妈中间睡。”但小纤撒娇卖乖，最后还是天天赖在雪莉身边。平时，有人问：“小纤，是爸爸好还是妈妈好？”她总是百分之百回答：“妈妈好。”

　　可今天，女儿是怎么了？雪莉含泪问道：“小纤，为什么不跟妈妈？妈妈平时对你不好吗？”

　　小纤避开母亲的目光，轻声道：“妈妈对我好，爸爸对我也好。可妈妈不会挣钱，爸爸会。我读书买东西都要钱，所以我跟爸爸。”

　　雪莉听后心如刀绞。就这样，雪莉一下子没了丈夫和女儿，仿佛从天堂跌到了地狱。

　　雪莉躲在家里足有一个月没出门。最后，父母怕她憋出病来，就拿话刺她：“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别说老公孩子不要你，我们看着也来气！你才30多岁，就准备这样过一辈子？”

　　雪莉终于重新振作起来。女儿不是嫌我不会挣钱吗？我要好好挣钱，把女儿夺回来。

　　雪莉拿出离婚时分得的4万元做本钱，开了一家专卖小馄饨的饮食店。雪莉包的小馄饨与众不同，加上这次她是憋足了劲想争口气，在配料、调味上都下了不少功夫，生意一开始就很不错。尽管这样，雪莉的脸上却难见笑容。旁人以为她是累的，但雪莉自己心里清楚，那是因为女儿的“无情”。

　　雪莉的店就开在小纤上学必经的路口，每天上学放学，雪莉总要算准时间，偷偷往店外张望。但每次，当那辆熟悉的轿车驶过时，她迎来的总是失望———坐在车里的小纤，硬是没有一次扭头看一眼妈妈的店子……

　　这天是双休日，帮雪莉出去买葱姜的爸爸黑着脸回来了。

　　雪莉问父亲：“爸爸，谁惹你生气了？”

　　父亲恨恨道：“以后你别去看小纤了，我们就当没这个孩子！”

　　雪莉还是不明白：“小纤烦您了？”

　　父亲用手一指：“小纤现在就在拐角那家店吃小馄饨……就是别人，有生意也该照顾熟人吧？”

　　雪莉安慰父亲：“爸，也许是那家的小馄饨比我们好吃吧……”话虽如此，她还是立即背过身去，抹了抹潮湿的双眼。

　　月底，雪莉给女儿送抚养费。大刚接过钱，就想打发雪莉走人，他故意问：“你还有其他事吗？”

　　雪莉说：“我跟女儿说几句话不犯法吧？”

　　没想到，一边的小纤却插嘴道：“妈妈，你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话，我不想听，我还要做作业呢。”

　　大刚听后得意地笑了：“好女儿，真是我的好女儿！”

　　雪莉强忍着没让自己的眼泪落下，她跌跌撞撞往外走，也不知怎么回的家。

　　半年多过去，雪莉也挣下一些积蓄，但她反而觉得小纤离自己越来越远了。

　　这天是雪莉37岁生日，父母特意为她定制了大蛋糕。可雪莉想起去年生日时，全家一起享受天伦之乐的那份甜美，什么胃口都没有了。晚上8点不到，她就一个人早早睡下，想着心事。

　　这时，门铃响了。雪莉开门一看，竟是小纤。她背着书包，带着一个大纸箱。

　　雪莉喜不自禁，赶紧把小纤往屋里让。接过纸箱，雪莉问：“里面是什么东西？这么大，你怎么拿过来的？”

　　小纤说：“里面有我的衣服、玩具，还有给妈妈的生日礼物。我今后再也不离开妈妈了……我是让开出租车的叔叔帮我弄过来的。”说着，打开纸箱，从里面拿出一个皮包：“妈妈，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打开看看吧……”

　　女儿居然还记得自己的生日？雪莉心头一热。打开皮包后，她的眼睛却瞪得老大，包里装的，竟是一沓一沓的钞票！雪莉责问：“小纤，你哪儿来这么多钱？！”

　　小纤说：“我从爸爸的保险箱里偷出来的……”

　　原来，小纤可不是无情无义的孩子。当时父母闹离婚，她明白是爸爸故意把钱转移了，不想分给妈妈，她就拿定主意要帮妈妈讨回公道。在法庭上，她选择了“跟爸爸”。随后，她一直对雪莉做出“没感情的样子”，目的是麻痹爸爸和后妈……再后来，小纤终于从爸爸和后妈平日的言谈中弄清，爸爸虽然炒股亏了一部分钱，但在证券公司，他以别人的名义开立账户，上面有80多万……

　　小纤对雪莉说：“妈妈，这里一共是22万元，是爸爸准备借给一个朋友的钱，比你该得的40多万少了一半。我本来也想再等等，但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实在太想你，所以我来了……”

　　雪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她一把搂住女儿，激动地说：“小纤，谁教你这么做的？现在妈妈自己也能挣钱了，妈妈不在乎钱，只要你能回到妈妈身边，妈妈就开心。”

　　这时，电话铃响了，雪莉一接，是大刚的声音：“小纤是不是在你那儿？让小纤听电话！”

　　小纤接过话筒，神情中突然有了一种与年龄不相称的“庄重”，只听她一字一句地说：“保险箱里的22万元是我拿的，我要交给妈妈做生日礼物，因为这钱本来就是妈妈该得的。今后我不想再跟你过，我要跟妈妈过……今天我是偷了，可我还没到犯罪年龄，你报警我也不怕！钱你是拿不回去的，因为我手里有你亲笔签字的借条———你借了妈妈22万元，你签过名的……爸爸，我恨你，恨你为了那个坏女人抛弃妈妈！”

　　说到这里，小纤不等电话那头的大刚再说什么，就挂了电话。

　　雪莉有点“不认识”似的盯着才9岁的女儿，问道：“小纤，你刚才说借据，什么借据？”

　　小纤小心翼翼地从书包的夹层里取出一张作业纸，递给妈妈。

　　雪莉接过一看，上面是女儿稚嫩的文字———“借条：今借到雪莉人民币二十二万元整，两日内还清。”后面是大刚的签名及年月日。

　　雪莉惊奇不已：“小纤，你爸爸怎么会给你签这个借条？”

　　小纤得意道：“爸爸给我检查作业从来都是马马虎虎的。昨天，老师布置作业，让我们学着写一个借条。我突然想到，要是我帮妈妈写个借条，让爸爸还钱不就可以了？所以我有准备。今天拿钱后，我悄悄写了这个借条，让正在喝酒的爸爸签字。爸爸听说要给作业签字，果然看都没看就签了……现在我们有这个借条，就是爸爸报警，让警察叔叔来找我，我也不怕……妈妈，我真想再吃你亲手包的小馄饨……”

　　雪莉泪流满面，突然搂住女儿，哽咽道：“妈妈天天给你包小馄饨吃，妈妈再也不会失去好小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