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李东晓
《今古传奇·故事版》2004年第02期
从艺术学院毕业后，我分到市一中任教。除当音乐教师，我还兼了初一(3)班的班主任。
我很喜欢班上的学生，学生们也喜欢我没事教他们唱歌儿，所以班上的工作进展非常顺利。可没过多久，班里发生了一件非常不愉快的事，就是经常有同学的东西被偷。为此，我在班上警示了好几次，但东西还是照偷不误。我绞尽脑汁，也查不出到底是谁干的。
我读书时养成的早起练声的习惯，在上班后依然保持着。学校后山上的那片小树林是我练声的绝好去处。那天早晨，我从山上回来经过教室，发现班上的学生丛丽丽站在教室门口，我看看表，才六点多钟，离上课时间还有一个小时，不禁感到奇怪：“你……来得这么早？”
没想到丛丽丽见到我，脸刷地红了，轻轻说了声：“李老师好!”接着又慌乱地瞅我一眼，转身一溜小跑而去。
平时，丛丽丽学习成绩一直不怎么样，属于给班级拉分的差等生。但是她的歌儿唱得不错，我经常表扬她，后来她的成绩也慢慢提高了。这使我很高兴，也很得意，说明我带差生还是有一定水平的。只是班级出了小偷让我懊恼不已，我试过各种方法，但同学们的东西，特别是带的零食依然照偷不误。
以后几天，我练声回来，都能见到教室门口的丛丽丽，有时候老远看见她，见她昂首挺胸像个英雄。可一等我走近，她就慌乱起来，联想到班上不时丢东西，我心下有些疑惑：她来这么早干什么？莫非……
为了证实我的想法，一天早上，我把自己的一个小“随身听”放到讲台上，就直接到后山去练声，又故意磨磨蹭蹭的比平时晚一点才下山。一路上，心里却“扑通”直跳———我非常不希望是丛丽丽，因为她的歌唱得很有水平，我还想让她考艺术院校呢！可事与愿违，等我走进教室门口时，讲台上的随身听果然不见了！教室里，只有一个丛丽丽正坐在课桌边写字，见我进来，慌里慌张把纸揉了，塞到桌洞里，我心里一阵冰凉……
这天上课，我故意大声道：“同学们，经过调查，我已知道是谁拿走了你们的东西，请这位同学放学后到我办公室来一趟。”说完，还严厉地盯了丛丽丽一眼。同学们随着我的目光都转向了丛丽丽，丛丽丽把头低得很低，我发现，她的肩膀在瑟瑟抖动着……
放了学，丛丽丽来到我的办公室，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纸包，不用问，那肯定是我的“随身听”了。她红着脸，叫了一声：“李老师!”我气不打一处来，夺过她手中的纸包就扔到抽屉里：“丛丽丽，你真让我失望，你为什么拿同学的东西？”
丛丽丽惊慌失措，脸涨得通红，连声说：“我……我没有，没拿!”说着，眼泪就出来了，我哼了一声，继续让她交代问题，可丛丽丽失口否认，我气愤至极，指着她的鼻子狠狠批评了她一顿……
第二天，丛丽丽没有到校。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丛丽丽好像一下子从我们班消失了。最后，学校按照我的建议，将丛丽丽除名了。
尽管如此，我心里却依然不太舍得丛丽丽这个音乐苗子。我准备过一段时间，等她平静下来再去找她……也许，那天在班上我有些过分？可那天早上明明就她一人在教室啊！
我想来想去，心烦意乱，就打电话约我的一个老同学出来喝酒。这个同学跟我是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在动物园工作，听说训练猴子有一套。这哥们果然如约而至，不过不是一人，他肩膀上还蹲着只猴子。落座后，他对我笑道：“听说你干班主任干得不错？”说罢哈哈大笑。
我一愣：“你笑什么？”同学一指肩上的猴子，说：“这只猴子爱吃甜食，前些日子我带他到你们学校后山上训练，不料，它盯上了一个教室，唉哟，它可饱口福了，听说就你们班允许学生带零食和玩具？”我一听，头都大了，心里针扎般难受：“我们班被偷的那些东西，是这只猴子干的？”
“当然！”同学得意洋洋，“跟你开个玩笑，你看，前几天，它还拿过一个随身听呢，我一看，就知道是你的！今天特意给你带来了，来，喝酒！”
那天，我不知自己是怎么离开饭桌的。只记得我好像是在醉酒以后，把我那同学臭揍了一顿！我精神恍惚地回到办公室，拉开抽屉，见到了那个方方正正的纸包。我揭开外面的纸一看，里面哪是什么“随身听”，分明是满满一小盒“幸运星”啊！那包装纸上还写满了字———
李老师：
您好！今天我是最后一次听您的课了。因为我家里已供不起我读书了。我要回家照顾年迈的奶奶，因为她是我惟一的亲人。
我母亲生我时就死了，父亲去年也因病去世了。临死前，父亲说，希望我将来能考个全班第一。可是，我又要做饭，又要帮人家洗衣服挣学费，无论怎么努力，也考不了第一啊！但我真希望在辍学前实现父亲的愿望啊……没办法，我只好不吃早饭，早早来到学校，争个到校第一吧！一是也尝尝第一的滋味，再就是也算安慰一下父亲的亡灵吧……
李老师，您的歌唱得真好，假若有一天我也能唱那么好就好了。只可惜我再也不能跟您学唱歌了……我没有钱，只好用写完的作业本叠了99颗“幸运星”送给您，希望您一生平安!
对了，李老师，今天早上，我发现有人带着一只猴子进过教室，但我害怕猴子，没敢做声，我怀疑咱们班少的东西是被那人拿走的……
李老师，再次谢谢您一直以来对我的信任和帮助！再见了！
您永远的学生：丛丽丽
看着纸上的字，泪水渐渐模糊了我的双眼，我的心里像刀割一般疼痛：丛丽丽，是老师错怪了你，没能让你考个第一，是老师的无能！老师还冤枉你偷了东西……你也让老师尝到了第一的滋味啊，那就是，不明真相，害人第一啊!你不是自己辍学，而是因为我的过失你才被学校除名的啊……
当天下午，我向校长请了假，骑上脚踏车，向丛丽丽家赶去。我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让丛丽丽考个第一，不是全班第一，而是考艺术院校时金榜题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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