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樊篱中的枯玫瑰

作者:罗 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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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荷默最终背弃她,爱米莉唯一的一次拥抱爱情、摆脱孤独的梦想也就被彻底击碎了,因为荷默“他本人说过他是无意于成家的人”。对于荷默来说,和爱米莉的恋爱不过是逢场作戏,这位老姑娘不过是他暂时的“玩物”而已。可以看出在男权社会里男性永远是欲望主体,是主动的、自由的,即便荷默只不过是个“拿日工资”的北方佬远非南方的贵族,女性则只能是被动的欲望客体,无法在情感生活中主动地驾驭男性。但是当爱米莉确信荷默要弃她而去的时候,害怕孤独的她选择了用毒药将其毒死并将尸首锁在阁楼上,同尸体同床共枕达四十年之久。爱米莉的疯狂举动其实颠覆了男权社会中对女性是欲望客体、男性是欲望主体的规定,她主动地选择了“永远留住他”,自由地追求了生命中唯一的一次爱情。然而爱米莉的颠覆和抗争是失败的,相伴她度过余生的不过冷冰冰的荷默的尸体。爱米莉再次蜷缩于自己封闭的世界里,牢牢地把握住在她看来确定无疑的安全的东西。她与世隔绝到极端的程度,她将一切都掩藏起来,直到她死后,小镇上的人才发现这个谜。
  可怜的爱米莉,“为了不被背叛,她选择了毁灭,为了不被发现,她选择了掩藏,独自蜷缩于记忆和过往的问题里”②,从此时间在她的世界里依然停留在过去,“不能适应已经变化的世界这也从某种程度上促成她悲剧的产生”③。她公然拒绝交税,让上门催税的参议员们去找替她免税的沙多里斯上校,而沙多里斯上校已经去世十多年了。她还无视法律,坚持买砒霜而不遵循法律说出其目的,而药剂师对她无可奈何。“福克纳将她塑造成桀骜不驯,有意让她的叛逆精神颠覆小镇居民对她的象征性解读。”④如果说爱米莉在父亲去世前,屈从于父权、被动地生活;那么在父亲去世后,她试图主动地控制环境与社会抗争,然而最终,她还是孤独一生。事实上她的这种出世原则和与命运的抗争方式在男权主导的美国南方社会并不奏效,或许与外界现实的隔绝有助她生存下来,她也不过是一位活着的死人而已。昔日“身段苗条,穿着白衣的爱米莉小姐”再次出现在世人面前时,她已经是一位老妇人了,“看上去像长久泡在死水中的一具死尸,肿胀发白。”她始终没有摆脱孤独的困境。虽然叙述者从来没有对人物的内心进行直观的描述,但是人们越过草坪看到的灯光下爱米莉小姐的身影,她偶尔“在窗口晃过”的“像神龛中的一个偶像的雕塑般躯干”,这些比任何直接的描写更能烘托出她内心深处的孤独和凄苦。在爱米莉死后,人们进了40多年从来没有人见到过的楼上的房间,这是通篇小说唯一出现“玫瑰”的地方,人们在这里看到了玫瑰的影子,:“败了色的玫瑰色窗帘,玫瑰色的灯罩……”尘封了40 年的玫瑰色的新房是爱米莉与世隔绝后的精神寄托的地方,在这里有她守护着荷默的尸首并与之相拥抱的痕迹,枕头上留下的一缕她“长长的铁灰色头发”。这些在带给读者心灵强烈的震撼力量之余,我们更感受到“爱米莉对爱的顽强追求”,以及“最终采取极端的方式挽留自己心中的那朵“玫瑰”时所表现出的万般无奈与凄美”⑤。这也是在男权主导的美国南方社会里爱米莉做出的无奈的抗争命运的方式。虽然孤独一生,爱米莉还是勇敢地生存了几十年。正是由于爱米莉悲惨的一生,和在那样的环境中仍然渴望爱情、表现出坚韧的人性,福克纳给她献上一朵“玫瑰”,对她表示充分的同情乃至钦佩。⑥
  在爱米莉作为一名有血有肉的普通女子的真实的现实生活浮出水面之后,我们不再受制于叙事的“魔力”仅仅将之读解成南方传统价值的纪念碑、隐喻与象征。事实上,我们看到了爱米莉这位在南方男权文化压迫下游移于社会边缘的普通女子的幽闭的心灵和孤独的生存状态。这期间,爱米莉有过坚定的抗争。她大胆地试图摆脱清教主义、父权对女性的束缚和压迫;勇敢地追求爱情,颠覆了男权社会中男性是欲望主体、女性是欲望客体的规定;她桀骜不驯、遗世独立。但爱米莉最终还是摆脱不了孤独和凄苦的生存状态,她本人正是一朵美国南方男权樊篱中的枯玫瑰。
   作者系南京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生,苏州科技学院外语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水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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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②④参见王腊宝.当代欧美短篇小说的认知批评[J]. 当代外国文学2006,(4):126-133.
  ③ Frank, O’Connor. The Lonely Voice: A study of the Short Sy. Ohio: The World Publishing Company,1962,P19.
  ④⑨转引自王腊宝. 怪诞、奇想与短篇小说[J]. 当代外国文学,2001,(1):115,119.
  ⑤《纪念爱米莉的一朵玫瑰花》,杨岂深译,文中有关译文不再另注。载《外国经典短篇小说文本分析》,刘俐俐著,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8页。
  ⑥⑩⑤转引自郭国旗.《 献给爱米莉的一朵玫瑰花》之叙事解读[J].湛江海洋大学学报,2004,(2):88,87,90.
  ⑦⑥肖明翰. 威廉•福克纳研究[M].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1997,187,198.
  ⑧②③Hans H.Skei. William Faulkner: The Novelist as Short Story Writer—A Study of William Faulkner’ Short Fiction, New York : 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85,p.112,p.124, p.112.
  ①转引自陈枫艳.生存还是毁灭——试从女性主义角度比较白先勇《谪仙记》与福克纳《纪念爱米莉的一朵玫瑰花》[J].苏州大学学报,2001年增刊:130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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