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美国裔族文学中剪不断的“根”文化

作者:张 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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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福会》中对“根”文化的追求和谭恩美的思想取向不无联系。谭的母亲在摆脱虐待她的前夫,并忍痛丢下与前夫所生的三个女儿后移民美国,希望在这个陌生的国度里找到自己的幸福。她后来与从中国移民美国的谭约翰结婚并生下谭和两个儿子,但谭家命运多舛,谭的父亲和大哥一年内相继死于脑瘤,因此,和书中的母亲们一样,谭母在遭受一系列打击后把家庭振兴的希望寄托在谭的身上,这其实是谭母希望把“根”文化的精髓能移植于女儿身上的体现。而谭也不负众望,相继获得英语学士学位和语言学硕士学位。在厌倦了商务写作后转写小说,并大获成功。可以说,谭在异国他乡继承了母亲的“根”文化,这种继承和《喜福会》中女儿们的对“根”文化的继承不谋而合。谭在《喜福会》中在描写母女之间的多次博弈后才宣布“根”文化的获胜,由此可见在客体环境下传承“根”文化的难度,也更凸现它的珍贵价值。
  依据谭的理解,一个在被主流社会当作是“另类或他者”的环境里,“根”文化就是最后一个可以依赖的、无论如何也不能丢失的阵地,它是挣扎在边缘文化里的华裔民族的精神家园和前进动力。通过这种“根”文化的传承与培育,可以让一代又一代美国华裔在解决他们来自何处、是什么人这个问题的基础上,能进一步弄清“根”文化的精髓与魅力,这样可以在客体的环境下更好地依靠“根”文化树立自信、渡过难关、找准方向,从而实现和主流文化的共赢。对“根”文化的诉求在许多美国华裔作家的作品中都有所体现,如赵健秀的《唐老亚》、汤亭亭的《中国佬》等不一而足,他(她)们和谭恩美一道担负起了传播、培育中国“根”文化的重任。
  
   三
  
  《短暂的礼拜五》是艾•巴•辛格著名的短篇小说,主要描写了施穆尔-莱贝尔和妻子苏雪虔诚地信仰犹太宗教信仰,最终升入天堂的故事。莱贝尔和妻子都是裁缝,两人的所作所为集中体现了美国犹太文学中典型的犹太人形象:甘心兼傻瓜和受苦受难者于一身。莱贝尔“个子又小,又笨手笨脚,他的手脚大得和身子不相称,他的额角在两侧鼓了出来,这是经常在傻子中间见得到的”② 。“跟那些笨拙的工匠一样,它出活也很慢。”③不但如此,“不论什么时候要找个送信的人,总是施穆尔-莱贝尔抢着来做这个差使……他成为种种恶作剧中的笑柄,可他从不生气。”④莱贝尔已经把故意做傻作为给别人带去幸福的行为方式,这是用行动来履行对上帝的承诺的表现。因为自从犹太民族领袖摩西在西乃山上接受十诫之后,犹太人和上帝之间的契约关系终于以法律的形式确定下来,上帝号召犹太民族“如今你们若实在听从我的话,遵守我的约,就要在万民中作属我的子民,因为全地都是我的。你们要归我作祭司的国度,为圣洁的国民”⑤。犹太人则回答道:“耶和华所吩咐的,我们都必遵行。”⑥从此,犹太人就自觉担负起特选子民的重任,把信守上帝旨意、为人类谋幸福为己任。莱贝尔夫妻可以说是特选子民的典型。
  莱贝尔做生意很诚实,总买最好的衬布,总是把零头碎角还给顾客,因此赚头很小。他“不记全希伯来语法典中的一章一节,他却精通各种教规。他和妻子经常学习意第绪语的《善心篇》。他从不错过一次听道”⑦。妻子也是个虔诚的犹太教徒,她当时之所以选莱贝尔作丈夫就是因为莱贝尔对宗教的虔诚。她也不嫌弃莱贝尔无法生育的致命缺陷。在相濡以沫的生活中,两人靠着对犹太“根”文化的坚定信仰来诠释上帝子民的内涵。在故事发生的礼拜五,莱贝尔很早就到教堂虔诚地守了礼拜,晚上又反复诵读《摩西五书》,以至于“等到读到最后一章时,他哈欠连连,眼里充满泪水,他为极度的疲惫所征服了。”⑧后来夫妻在相拥入睡时因煤气中毒而死,于是“上帝差来的天使引导施穆尔-莱贝尔裁缝和他的妻子苏雪进入天堂”⑨。两人在即将升入天堂的一瞬间,还在意念中赞美上帝,并讨论在天国里背诵经文一事,他们对犹太“根”文化的执著正是辛格思想的体现。
  辛格出生于犹太拉比世家,其父是为数不多的能“严肃认真地对待宗教,完全用宗教教育子女的拉比”②。父亲曾把他送到华沙神学院让辛格接受严格的宗教训练,因此辛格从小就深受家庭浓厚的宗教氛围的影响。不但如此,辛格还熟读传统犹太文学,深刻了解犹太民族被分解、被屠杀、被歧视的悲惨沉重的历史,因而对犹太宗教历史怀有深刻的感情。即使他和许多犹太作家一样生活在美国这个全球最大的民主国家,但他还是目睹了美国社会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和20世纪三四十年代发动的两次反犹主义高潮,也体味了二战后麦卡锡主义给包括美国犹太民族在内的各个裔族带来的伤害。因此,他一直和其他犹太作家如马拉默德、贝娄等一道思考如何把犹太民族引出泥潭,引向光明,这期间他们对上帝产生过种种质疑,如在《皮包》中,辛格写道:“你们笔下瞎写的那个上帝他在哪儿?他是杀人犯,不是上帝。”①在《外公和外孙》中,辛格更是绝望地愤慨道:“老百姓已经祈祷了快二千年了,可救世主还是没有骑着白毛驴到人间来。”②但辛格等犹太作家清楚最终能把犹太民族带到迦南的只能是犹太民族的文化之根——犹太宗教信仰,因为只有“根”文化才能把散居在全世界的犹太同胞团结起来,给他们提供思想上和行动上的指南。否则,犹太民族又会落入分崩离析、四海为家的窘境。基于这个目的,他把“根”的情结隐含在自己的文本之中,而莱贝尔夫妻就是他的代言人。辛格显然用莱贝尔夫妻的虔诚隐射出整个犹太民族的“根”文化——信守上帝、无怨无悔地按照上帝所说的去做。这样,整个犹太民族最终会得到上帝的眷顾,从而告别苦难的过去,获得希望、自由与幸福。
  美国主流社会对犹太民族的两次排犹、对美国华裔长达61年的排华、对美国黑人根深蒂固的种族歧视已成为各裔族永远的伤痛。美国主流社会总是通过各种手段来磨灭各个裔族的属性,继而铲除各个裔族的“根”文化,从而达到为统治服务之目的。于是洞悉民族历史与遭遇的美国裔族作家们纷纷行动起来,努力构建“根”文化堡垒,通过文本呼唤各自裔族同胞的“根”意识、挖掘各自“根”文化的精髓和魅力、自觉抵御它文化的侵蚀,以期达到与主流文化共存的局面。
  
  本文系江苏省教育厅高校哲学社会科学基金项目;项目编号:08SJB7500012;项目名称:美国主要裔族文学的研究
  
  作者系常熟理工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
  (责任编辑:水涓)
  E-mail:shuijuanby@sina.com
  
  ①-⑤亚历克斯•哈利:《根》,郑惠丹译,1999年版,译林出版社,639,641,641,641,643页。
  ⑥虞建华:《美国文学词典•作家与作品》,复旦大学出版社,2005年版,第169页。
  ⑦ E. D. Huntley. Amy Tan. A Critical Companion. London: Greenwood Press.1998.2.
  ⑧-① 谭恩美:《喜福会》,程乃珊等译,上海译文出版社,2006年版,123,19-26,157,255页。
  ②-④,⑦-⑨,①-②辛格:《辛格短篇小说集》,戴侃译,外国文学出版社,1980年版,103,102,103-104,105,112,117,277,378页。
  ⑤⑥《圣经》(1998),《出埃及记》,中国基督教协会,19:5-6; 24:3。
  ② Isaac Bashevis Singer. A Little Boy in Search of God: Mysticism in a Personal Light. Garden City: Doubleday. 1976.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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