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一束精思缠绕的奇葩

作者:林超然 高 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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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爱的意义
  ——读余秋雨《为自己减刑》
  
  《为自己减刑》是余秋雨散文中并不多见的短章,却如他的许多巨制一样,能够带给我们太多的回味。余秋雨是当代散文的重量级作家,少有人能出其右。他的出现,使散文这一文体的诸多传统,特别是其中的种种束缚被冲撞得七零八落。余秋雨像一个坚定的早醒者,指点着古人今人的一次次出错,试图确立当代人的精神新高。
  《为自己减刑》语重心长,作家不厌其烦地给我们讲了一串故事。最初是两则直接关乎监狱的事件,一则涉及自己的朋友,作者是整个过程的目击人:朋友听了他的劝告,难捱的牢狱生活因为有了全新的投奔目标,变得生动而富有成效;无独有偶,如果说前面的故事是作者亲见的,那么接下来的故事则是读来的,茨威格在他的《象棋的故事》里也讲到了一个与此酷似的情节。这两个例证一个来自现实生活,一个从文学作品中采集;一个得之于本土,也算得上是一种亲见,另一个则取自世界顶尖文学大师的深刻体悟,两例证从不同角度说明用这种方式为自己减刑是完全可能的,并且具有重大的意义。
  一个人因为自己的过错而触犯了刑律,他就应该入狱改造,这是必须接受的判罚,争取减刑无疑是他最为切近的目标。现实生活中,真正有机会使自己的刑期变短的人并不是多数,这不要紧,作品里一中一外两个人物通过自己的实践证明,追求知识还有别的可贵的东西可以为自己的心灵减刑,人在狱中,心却可以在狱外,“外语就是我这位朋友的棋谱,轻松愉快地几乎把他的牢狱之灾全然赦免”。监狱只会一时牢笼一个人的肉体,如果他不自暴自弃,而是热爱自己、热爱这个时代,那么即便他一直等到刑满才被释放,他也完全可以在一种追悔中重塑自己,用一种精神的方式,用一种心灵的方式,让自己的刑期变短,让自己“提前”获得自由。
  而作家的高明更在于并未就此止步,因为“真正进监狱的人不多”,他确信“世界上最恐怖的监狱并没铁窗和围墙”。顺着作家的手指方向,我们很快看到了公共汽车上的那个年轻的售票员,“一眼就可以看出他非常不喜欢这个职业,懒洋洋地打招呼,爱理不理地售票,不时抬手看看手表,然后满目无聊地望着窗外”。作家说:“这辆公共汽车就是这位售票员的监狱,他却不知刑期多久。”人群中有肢残、智残之外的另一种残疾——人格精神的残疾,此类病者不知何为感动何为热爱,对人对事一团冷漠,他一直囚禁着自己,始终披挂着自己的牢笼,所以无论走到哪里都没有自由,他被隔绝在一切快乐之外。
  倘若换上一种积极的人生态度,一切都会发生变化。有一名清洁工,她让人们觉出了太多的与众不同。也着蓝色工作装的她,颈上却多了条别致的丝巾,人一下就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神采。遇到有居民走过,她并不像同伴们那样低了眉惶惶地避开,而是仰起一张化妆入时的明净的脸,柔声地问一句:“您出去?”她要负责几栋楼,一天的辛苦可想而知,可每天在她收工时,人们总能在她的脸上看到明媚的笑意。一个同伴问她:“为了把自己收拾利落,要起得更早,这值吗?我更愿意多睡一会儿。”她说:“我觉得干这行也很荣耀,咱们也有理由同别的女人一样美丽。”如果你懂得珍惜,生活就会多些欢笑;如果你懂得热爱,人生就会多些幸福。
  作家在文中提到的英国人在印度农村抓贼的方法时,进一步提醒我们惩罚一个人的心灵比惩罚一个人的肉体更残酷,心灵被囚禁也更令人恐慌,这一现实竟被殖民者率先想到用到了。心灵的不自由才是真正的不自由,“环顾四周,多少匆忙的行人,眉眼带着一座座监狱在奔走”。作家用语恳切,言辞之间流露了太多的担心。作为一位睿智的作家,余秋雨认识到了一些现代人生命中的麻木,他们对一切都了无兴趣,听任日历一页一页地毫无生气的一路翻过去,已到了需出手挽救的地步。对于这些人来说,人间还有一座监狱,这座虚拟的监狱就在这些人的内心,为自己的心灵减刑显然更具有广泛意义,这才是作者论证的关键所在。
  作家通篇讲的是“为自己减刑”,但这却不是他的最终目的。他倾力强调的是热爱的意义,“热爱”不仅是“减刑”的手段,也是“减刑”的目标。这是本文的最强音,同它相比,有关“减刑”的文字更像是一种铺垫。身在狱中,若对明天充满希望,则服刑生活也能变得充实、有趣;身在狱外,若心似枯井,则周遭就会是灰灰的一片,他的世界必然暗无天日。推搡不开的苦闷,就是一张挣不脱的网,而在“热爱”的光明里不会有任何阴影,“热爱”可以帮助所有人恢复自由。
  有人问英国登山家马洛里,冒了生命危险去攀那一座座山峰,究竟是为了什么。这位登山家说:“因为山在那里。”太多的人不能理解登山家的“怪癖”,因为他们读不懂登山家对山的热爱。热爱可以在不自由中寻找自由,可以在不快乐中寻找快乐。或许我们常摆脱不掉一种苦楚的捆绑,或许我们总因为什么愤愤不平,或许我们偶尔失望多于希望,这时我们不妨去叩响“热爱”的门环。那扇门里扑面而来的必是最生动、最温暖、最亮眼的阳光,而这阳光也必会让我们的身心在自由中飞翔。
  
  附:
  
  为 自 己 减 刑
  
  □余秋雨
  
  一位朋友几年前进了监狱,有一次我应邀到监狱为犯人们演讲,没有见到他,就请监狱长带给他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句话:“平日都忙,你现在终于获得了学好一门外语的上好机会。”
  几年后我接到一个兴高采烈的电话:“嘿,我出来了!”我一听是他,便问:“外语学好了吗?”他说:“我带出来一部六十万字的译稿,准备出版。”
  他是刑满释放的,但我相信他是为自己大大地减了刑。茨威格在《象棋的故事》里写一个被囚禁的人无所事事时度日如年,而获得一本棋谱后日子过得飞快。外语就是我这位朋友的棋谱,轻松愉快地几乎把他的牢狱之灾全然赦免。
  真正进监狱的人毕竟不多,但我却由此想到,很多人正恰与我的这位朋友相反,明明没有进监狱却把自己关在心造的监狱里,不肯自我减刑、自我赦免。我见到过一位年轻的公共汽车售票员,一眼就可以看出他非常不喜欢这个职业,懒洋洋地打招呼,爱理不理地售票,不时抬手看看手表,然后满目无聊地望着窗外。我想,这辆公共汽车就是这位售票员的监狱,他却不知刑期多久。其实他何不转身把售票当棋谱和外语,满心欢喜地把自己释放出来呢?
  对有的人来说,一个仇人就是一座监狱,那人的一举一动都成了层层铁窗,天天为之而郁闷仇恨、担惊受怕。有人干脆扩而大之,把自己的嫉妒对象也当作了监狱,人家的每项成果都成了自己无法忍受的刑罚,白天黑夜独自煎熬。
  听说过去英国人在印度农村抓窃贼时方法十分简单,抓一个窃贼便在地上画一个圈让他呆在里边,抓够了数字便把他们一个个从圈里拉出来排队押走。这真对得上“画地为牢”这个中国成语了,而我确实相信,世界上最恐怖的监狱并没有铁窗和围墙。
  人类智慧可以在不自由中寻找自由,也可以在自由中设置不自由。环顾四周,多少匆忙的行人,眉眼带着一座座监狱在奔走。老友长谈,苦叹一声,依稀有锒铛之音在叹息声中盘旋。
  舒一舒眉,为自己减刑吧!除了自己,还有谁能让你恢复自由呢?
  
  骑 手 的 力 量
  ——读周涛《过河》
  
  著名军旅作家周涛(1946—),最初是一位卓越的西部边塞诗人,从上个世纪九十年代开始转写散文,曾获全国首届鲁迅文学奖散文类大奖,著有散文集《稀世之鸟》《游牧长城》《诗枕游梦》等十几部。《过河》是周涛早期散文的代表作,堪称体现其散文风格的具体而微者。
  《过河》开头用的是一种斩截的写法,劈面一句“这时我才发现,我骑了一匹极其愚蠢的马”,开门见山,文字省洁、干脆,毫不拖泥带水,直接进入事件也就是矛盾的关键处,读之满心痛快,这与以往我们领教过的一些把话题扯得远远的、把视线拉得长长的作品迥然有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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