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也谈书圣之悲

作者:韩志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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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备课《兰亭集序》时,读着“信可乐也”“岂不痛哉”“悲夫”三句直抒胸臆的话,感到这语言优美、清新隽永的三百余字的短文情感线索非常清晰,认为以此串连起对三段内容的分析,就可以清楚地解决文章的思想内容,也就能轻易地把重点转移到对语言的体味上了。可是,当面对“悲”所概括的文字时,怎么也无法把握其具体含意,尤其是不能用明确而简洁的语言表达出来。于是,便有了一番对文本的思考和对资料的查找,并在找到了为何而“悲”的答案的同时,也加深了对文本的理解。
  “一生死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表明此文是作者对“生”与“死”的思考,且文章在“痛”的内容的表述上最为明确。“曾不知老之将至”;“情随事迁”“向之所欣,俯仰之间,已为陈迹”;“修短随化,终期于尽”。虽说有对好景不长的感慨,但更多的是对“人生难免一死”的喟叹——有“死生亦大矣”为证。
  由此,便又加深了对“乐”的内容的体悟。从第一段的文字看,“乐”,只是此时此地“极视听之娱”之“乐”。可是语境却把它逼成与“死之痛”相对应的“生之乐”。带着这样的思考,我们便发现第二段中“虽取舍万殊,静躁不同,当其欣于所遇,暂得于己,快然自足”就不仅仅是为“曾不知老之将至”张本,而且还是对“此时此地之乐”的补充,从而完整且充分地肯定了“生之乐”,尽管这“生”中有着许多令人悲伤的事。
  在“一生死为虚诞,齐彭殇为妄作”的前提下,作者显然是看重“生”与“死”,尤其是肯定“生”的意义的。那么作者“悲”从何来呢?从语境看“悲”的原因是“后之视今, 亦由今之视昔”,而“今之视昔”的确切内容是“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未尝不临文嗟悼,不能喻之于怀”。那么既然“每览昔人兴感之由,若合一契”了,为什么还“不能喻之于怀”?不能“喻于怀”的显然不是对“生”与“死”的“兴感之由”,那能是什么呢?
  对资料的查找便从这里开始了:
  钱锺书在《管锥篇》中指出:“盖羲之薄老、庄道德之玄言,而崇张、许之秘法;其诋‘一生死’、‘齐彭殇’为虚妄,乃出于修神仙,求长寿之妄念虚想,以真贪痴而讥伪清净。见识不‘高’正复在此。”
  《晋书·王羲之》:“(王羲之)与道士许迈共修服食,采药石不远千里,遍游东中诸郎,穷诸名山,泛沧海,叹曰:‘我卒当以乐死。’”原来“不能喻之于怀”的是:人为什么会死?为什么人不能长生不老?为什么这“乐生”“痛死”的悲剧会一代代重演!
  这一难点的解决,使全文的内容变得明晰起来。那优美而富有韵律和韵味的语言,以及全文所构成的意境才像月色朗照的夜晚虽朦胧深远却极易感受。
  至于钱锤书由此便评说其“见识不高”,我倒有自己的看法。人首先得肯定“生”,然后哲学艺术才有意义。“哀吾生之须臾,羡长江之无穷”,正是生命的有限以及对“长生”的羡求,才使人类对生命的那份感喟显得那样哀婉而动人,更何况求“长生”本来就是人的普遍追求,一部医学发展的历史不就是人类追求长寿追求永生的历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