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21期
捉放曹
作者：申之珉
向阳小区居民王师傅是位京剧票友，哼上几句老生唱腔，还真的有点马派味道。小区物管会的孙主任恰巧也是位戏迷，便专门腾出一间屋，让王师傅牵头把小区里的一些京剧爱好者组织起来，成立了“向阳京剧戏迷剧团”，没事时便凑在一起，拉拉唱唱相互切磋切磋。还甭说，时间一长，还愣让他们搞出些小名堂来，每逢周末节假日或是店面开张庆典之时，小区周边的几家单位这个请那个叫的煞是忙活。于是乎，王师傅这个小京剧团便“小秃枕门槛——外面有了点名（明）气”。
最近，向阳京剧戏迷剧团接到市群艺馆的通知：九月份要进行京剧票友折子戏选拔，优秀节目还要代表市里参加全省国庆汇演。经大伙认真研究分析，决定赶排马派名剧《捉放曹》中的一折参赛，县令陈宫这一角色，自然责无旁贷地落在了王师傅的身上。这天一早，剧团的几个骨干人员聚在王师傅家，大伙正为添置唱戏行头经费发愁之际，孙主任兴冲冲地赶来报信，说一家大超市即日开张，请他们去演唱助兴，并许诺事成之后赞助剧团一部分汇演经费。王师傅连忙带大伙来到活动室拉道具行头，一到跟前，不禁傻了眼：只见门锁被撬，大伙才凑钱买的三轮车已不见了踪影；更可气的是，车上的乐器及锣鼓家什散落在地，被糟蹋得皮破弦断全成了废物，这显然是让那些不懂行的小偷给作践的。这一来超市去不了，经费自然落了空，王师傅又气又恼又心疼，连忙随同孙主任到辖区派出所报案。
负责接待他们的刘所长听完王师傅的陈述，为难地搓搓手，说：“哎呀，我正为这事头疼呢，局里最近要开展一场声势浩大的打击偷盗犯罪活动，再三命令我们加大打击力度和破案率，可我们所人手实在有限，三千元以上数目的大案都忙不过来，像您这种才几百元钱的小案，根本就排不到我们的破案议程上来。”
王师傅连忙解释：“刘所长，我们这可不是个小案件，光损坏的乐器就值好几千元呢！”
孙主任是刘所长多年的老朋友，相互讲话从不避讳，一见刘所长那副阴阳劲儿，便半揶揄半认真地说：“老刘，你不是嫌这案子油水少才卖关子的吧，你说，让我们咋配合吧？说实在话，我们小区如果再不抓抓小偷的话，我这主任也快当不下去了！”
刘所长略显尴尬地笑了笑说：“我就等你老兄这句话呢，还是我那老主意：你出点血，在小区雇几个治安巡逻员，配合我们一起工作。”
孙主任笑了：“得得得，又来了不是，我出钱帮你们抓小偷，到头来荣誉奖金全是你的，我这个主任啥都没有，好事全是你的了……哈哈。行！我再让你一步。雇人的钱咱一人出一半。”“我们这号派出所哪有这经费，这样吧，你先垫上，等抓住小偷罚款时，我可以为你们申请要一些。”刘所长又重复了一遍，孙主任只好实话实说：“算了，我可不要你的空头支票……”
王师傅见孙主任还要继续扯皮下去，便自告奋勇地一拍胸脯说：“维护治安人人有责，我回去跟老伙计们商量商量，这段时间每天在小区帮派出所值班巡逻，我们可以不要一分工资，但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抓住小偷后，您得从罚款中给我们剧团拨点经费！”
刘所长一听大喜：“看看看，还是老工人的觉悟高，只要能抓住小偷，奖金绝没问题！”
当天下午，王师傅就串连了几位热心的老戏友排班，成立了夜间治安巡逻队。两个月过去了，小偷小摸的嫌疑人倒是逮住几个，只是不见刘所长许诺的经费拨来。眼看《捉放曹》排练得差不多了，马上就要进行彩排走场，王师傅心急如焚，多次催促孙主任前去讨要，可刘所长每回都推托说由于抓的小偷是初犯，根据政策只能教育放人，因无法立案上交，所以也没有罚款可提。王师傅听后也觉得很无奈，只好作罢。
这天夜里，王师傅排戏回来，见自家楼前放了辆崭新的摩托车，并从楼上传来了一阵划拳行令的声音，知道这是隔壁单元楼上的小李又在和他的酒友们开始“交流”了。他本想上楼提醒一句，忽然心中一动，便径直上楼回到家中，躲在自家阳台静静观察起来。
夜渐渐深了下来，突然，从楼边黑影处闪出一个人来，他先在楼下四周观察一阵，又像没事人似的随意拧了几下锁住的摩托车把，这才掏出一串钥匙逐个试了起来，他鼓捣一阵没有打开，可能是怕在楼前太显眼，于是又吃力地用右手掂起后车座，歪歪扭扭地将车推进了身后的单元门洞内。
王师傅知道小偷要在那里撬锁了，便悄悄掂起一根木棍跟了过去，堵住单元楼口，大吼一声：“抓小偷啊！”
正在撬锁的小偷被这突如其来的喊声吓坏了，见王师傅威风凛凛地站在楼外，下意识地掉头朝楼上跑去。王师傅一见正中下怀，连忙又朝楼上喊道：“小李，你们的车被偷了，快出来抓啊……”
随着王师傅的喊声，全楼的人都纷纷冲了出来，共同将吓得浑身发抖的小偷按倒在地，接到报警的110警车此时也赶了过来。在法律的威慑下，小偷当场就承认了多次来小区盗窃的经过……
几天后，满脸怒气的孙主任将正排戏的王师傅叫了出来，气愤地说：“听说了吗，刘所长又把那小偷给放了，说是查无实据……”
“为什么？”王师傅吃了一惊，“那天他不是当场招供了吗？”
“又翻供了。”
王师傅叹口气：“那不是又没罚款可提了吗？”
“谁说没罚款！”孙主任再也憋不住了，“我都调查过了，因为每侦破上交一个偷盗案件，上面只奖罚款的百分三十，刘所长觉得吃亏，所以，咱每回逮的小偷，他们都采用私下罚款放人，根本就不往上送，也就根本没奖金！”
“啊！”王师傅愣住了。他记起了《捉放曹》中陈宫的唱词，随即脱口而出：“虎在笼中倘若不打，放虎归山此事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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