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2006年第18期
就是不告你
作者：宾 炜
阿强在城里一个工地干活，每天弄得一身泥一身汗，发了工钱，他决定买瓶洗发水好好洗个头。工地出来拐个弯不远，有一家大型超市，阿强钻进去转了一圈，发现这儿的洗发水都特别贵，犹豫了半天，愣是没买成，空着手又走出来了。
谁知，一只脚刚跨出出口处，前面一位漂亮的女保安微笑着拦住了去路：“先生，请您先结账再走！”
“结什么账？”阿强双手一摊，“我啥也没买！”
女保安仍然微笑着提醒他：“您再看看，身上是不是带了什么东西？”一句话把阿强“提醒”了：她这是怀疑自己偷东西呢？阿强有点不高兴了，往胸膛上拍了两下，说：“不用想了，我身上没有你们的任何东西！”说完，就要往外走。
“慢！”女保安手臂一伸，不失礼貌地说，“先生，您要离开可以，不过请将身上的东西留下来！”
阿强一下火了，把手举得高高的：“那你来搜吧！”两人这对话，早已吸引了不少顾客围观，听阿强这么一喊，都嘴角带笑地看着女保安，看她怎么下手。女保安却丝毫不慌，两眼紧盯着阿强，带着胸有成竹的气势。
“我看，还是您自己拿出来比较好！”她嘲笑似的抱着手臂。
阿强一看，得！她这是咬定自己了，不让她搜就别指望脱身。当下气呼呼地把衣服脱了下来，使劲一抖，大声嚷道：“大家看，有没有他们的东西！”三下两下，又把长裤脱了，扔在一边。这下，身上就只有一条裤头了，阿强两只手抓着裤头，问：“小姐，还要不要搜？”
女保安开头还很镇定，等阿强脱得精光光的，什么东西也没发现时，脸上的笑容顿时凝结了，目瞪口呆地站着。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来，赶紧向阿强道歉：“对不起，我、我看错了！”
“这么多人，你怎么就偏偏看错我呢？”阿强得理不饶人，倒不急着走了。
这时，钻进来一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一迭声地说着：“误会，误会！”一边抱起阿强扔在地上的衣服，赔着笑脸把他请进了经理室。关上门，就冲那个女保安拍了桌子：“你怎么搞的！叫你防小偷，你倒好，搜起顾客的身来！”
“经理，我、我……”女保安一脸委屈，咬着嘴唇，两颗泪珠在眼眶里滚来滚去。
阿强是个豆腐心肠，最见不得姑娘家掉泪儿，当下火气就消了大半，大度地挥挥手：“算了算了，谁都会有看走眼的时候，她已经跟我认错了，就算了！”说罢，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只穿着一条裤头呢，脸一红，急忙穿好衣服，在经理的道歉声中走了。
在小卖部买了便宜的洗发水，阿强还没回到工地，后面就有个人追上他，叫道：“这位兄弟，请留步！”一看，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戴着副眼镜。
“找你有点事，咱们边吃边谈怎么样？我请客！”眼镜亲热地揽着他就走。阿强糊里糊涂地跟他进了一家小饭店，问：“你到底找我干啥？”
“干啥？替你讨回公道！”眼镜嘿嘿一笑，“我这个人好打不平，喜欢和商家对着干，为消费者维护合法权益是我的使命，你可以叫我无冕律师！”说着，他掏出一个手机，打开递到阿强面前。一瞧，里面有张相片，不就是他刚才在超市脱光衣服的情景吗？
“你……你这是啥意思？”阿强摸不着头脑了。
“这是证据！”眼镜合上手机道，“刚才发生的一幕我都看到了，所以就来找你，商量一下怎么跟超市索赔，如果谈不成，咱们就要运用法律手段跟他斗争，法庭上见了！”
阿强一听，原来是这么回事，笑了：“我看不必了吧！人家那姑娘和经理都向我道歉了，这事就算过去了。”
眼镜急了：“怎么能算了呢？你没有偷他们东西吧？你被迫脱光衣服让他们检查了吧？理在你这边呢，一告准赢！”
阿强愣愣地：“告？告什么呀？人家又没打又没骂，怎么告啊？”眼镜连连摇头：“看来你真是没有一点自我保护意识。他们强迫你脱光衣服检查，这是对你人格的污辱啊！向他们要求精神赔偿完全是合理合法的！不给，咱们就告到法院去！”
“精神赔偿？”阿强还是不太明白。眼镜一点头：“对，让他们赔偿你精神上所受到的伤害啊！你想想，当你被污蔑成小偷时，当你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时，精神上难道没有受到打击吗？这儿难道不觉得受到伤害了吗？”说着，他点点胸口。
阿强歪着头想了想：“好像没有啊！”他有点儿明白这精神赔偿是啥玩艺了，忽然“扑哧”一下乐了：“乡下人，吵架不记仇！一个误会罢了，别搞得什么大事似的，人家当保安也不容易，跟我一样也是个打工的！”
无论眼镜怎么劝，阿强就是不想再扯这件事。眼镜没办法，悻悻地走了。
过了两天，阿强正在工地干活，眼镜突然又来找他了。拉他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掏出几张相片给阿强瞧。阿强一看还是自己在超市脱衣服那情景，就呵呵一笑：“这事我都快忘了，我真不想要什么精神赔偿的！”说罢要走，眼镜一把拉住他，着急地说：“兄弟，树欲静而风不止啊！你心好，不想搞人家，可人家要搞你呀！”
“啥？”阿强愣了。眼镜叹了口气：“人家超市现在正准备起诉你呢！”阿强摸摸头：“他告我啥？”眼镜一抖手中的相片：“就告你这个！你在大庭广众下，脱得赤条条的，本身行为就有问题。要命的是，你面对着的是一个女保安，谁知道你想干什么，说你想强奸也行啊，最少也能告你个性骚扰！”
阿强一听慌了：“我都没告他，他怎么能告我呢？！”眼镜一跺脚说：“谁知道你不告他们啊！人家这是防着你呢，叫先下手为强！我们已经失了先机了，后果很严重啊！”
“那……现在咋办？”没想到这事欲罢不能，阿强感觉头都大了。眼镜说，现在必须马上主动出击，找超市要求赔偿，而且数额要大，一边准备向法院起诉。
妈的！城里人真麻烦，动不动就打官司！阿强挠挠头，想起对方反咬一口，也不禁来了火。呸！告就告，谁怕谁！
第二天，阿强硬着头皮来到超市，一眼就看到那个女保安站在门口。看到他，女保安跑着迎上来，满怀感激地说：“大哥，那天谢谢你了，要是你一闹，我这份活就保不住了！我、我真不知怎么感激你……”
阿强本来是想找她说清楚：我都没告你，你怎么告起我来呢？这时一看她眼眶都红了，看来是真的感激他呢！他想了想说：“妹子，大家都是出来打工的，那件事就不要再扯不清了。我不要你赔偿精神损失，你也不要告我什么骚扰吧！”
“我没告你啊！”她吃惊地张着嘴巴，“你今天来是准备向我们提出赔偿的啊？”阿强默默地点点头。她轻轻一咬嘴唇：“我明白了，都是他搞的鬼！”
女保安说，她叫阿秀，也是从农村来的。那天，超市实际上是要演出一场抓小偷的表演，目的是杀鸡给真小偷看。副经理杨军给她指出了扮演小偷的人，于是她就拦住了阿强。谁知道竟然拦错了人，害得她挨了经理一顿骂，又扣了两个月奖金。当时，阿秀就怀疑这是杨军故意让她出丑的，因为杨军看上了年轻漂亮的她，不顾自己已有老婆孩子，厚着脸皮追求阿秀，想要阿秀做他的二奶。遭到阿秀拒绝后，恼羞成怒，想要强奸阿秀，又被她拼命反抗而没有得逞。打那以后，杨军就把阿秀视作眼中钉，处处故意给她找麻烦，恨不得一脚踢走她。
阿强一听，心里有点儿明白了，把“眼镜”的模样跟阿秀一说，居然和阿秀说的那个杨军一模一样。不用说，这“眼镜”就是杨军，他给阿秀设了套，然后又鼓动阿强去索赔。事情一闹开，阿秀这份活自然就难保住了。可惜他算盘打得精，却没料到阿强心地善良，根本没那个心思。于是，他见一计不成，才又想出了这一招。
“呸！”阿强狠狠地吐了一口，“我还以为他真是保护消费者呢，原来是两头骗人！”
阿秀诚恳地说：“大哥，你是好人，你不跟我计较，我就很感激了，怎么还会恩将仇报呢！”“那……”阿强想了想，一拍大腿说，“咱们拉勾吧，说好谁也别告谁，他的诡计就不会得逞了！”
阿秀羞涩地笑了，红着脸伸出手指头和他拉了一下，两人之间的“互不侵犯”条约就算达成了。
过了十多天，阿秀忽然找到工地来。阿强自从和阿秀拉了勾后，心里正念念不忘呢，见阿秀找她，喜出望外地跑上来。一看，阿秀却两眼通红，哽咽着说：“大哥，我是来跟你说一声的，我要回家了……”
阿强愣了，一问，才知道阿秀被炒了。原来杨军还是不肯放过阿秀，见这条计不灵，又收买了一个保安，偷偷在阿秀的衣服里藏了些东西，然后诬陷阿秀监守自盗。经理不分青红皂白，一怒之下就把阿秀开除了。
“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阿强听罢怒了，拉起阿秀的手就走，“咱们跟那狗日的讨说法去！”
到了超市，刚好见那杨军在对超市员工训话。阿强走上前，一把揪住他的脖子，拳头跟着砸过去。
杨军捂着脸惊叫：“你、你干吗打人？！”阿强怒气冲冲地说：“打你？我还要告你哩！告你诬陷好人，告你强奸妇女！”杨军一看他身后站着阿秀，顿时明白了，哈哈一笑：“你想告我，你有什么证据？我现在就可以告你对我人身伤害！”
“你告去吧，谁能证明这一拳是我打的？”阿强说完，大大咧咧地拉着阿秀出了超市。他一边走，一边说：“妹子，咱是老实人，可不能再吃老实亏了！走，咱们到他老板那儿说理去，要不行，咱也告他一回！”
（责编：何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