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卷 杂录

 



  杂录一

  房光庭 崔思兢 崔湜 吕太一 许诫言 杜丰 修武县民 李元皛 王琚 李适之 白履忠 夜明帘 班景倩 薛令之
   房光庭
   房光庭为尚书郎,故人薛昭流放,而投光庭,光庭匿之。既败,御史陆遗逸逼之急。光庭惧,乃见时宰。时宰曰:"公郎官,何为匿此人?"曰:"光庭与薛昭有旧,以途穷而归光庭,且所犯非大故,得不纳之耶?若擒以送宫,居庙堂者,复何以待光庭?"时宰义之,乃出为慈州刺史,无他累。光庭尝送亲故之葬,出鼎门,际晚且饥,会鬻糕饼者,与同行数人食之。素不持钱,无以酬值。鬻者逼之,光庭命就我取直,鬻者不从。光庭曰:"与你官衔,我右台御史也,可随取值。"时人赏其放逸。(原缺出处,陈校本作出《御史台记》)
   房光庭做尚书郎,老朋友薛昭被流放,来投奔光庭,光庭把他藏了起来。事情败露以后,御史陆遗逸逼着跟他要人,要得很急。光庭害怕了,就去见当时的执政官。当时的执政官说:"您是郎官,干什么要隐藏这个人呢?"房回答说:"我与薛昭有老交情,他现在是因为走投无路来投奔我;再说所犯的也不是大事,能不收留他吗?如果抓起他来送给宫中,在朝廷上的人,又会用什么态度对待我光庭呢?"当时的执政官认为他很讲义气,就派他出朝做慈州刺史,没受到连累。光庭曾为亲戚故旧送葬,出了鼎门,就接近黄昏,并且肚子很饿了。正好有卖糕饼的,光庭就和同行的几个人吃起来,但一向身上不带钱,没法付帐。卖饼的人逼着要钱,光庭就叫卖饼的人跟他去拿钱,卖饼的人不同意。光庭说:"告诉你官衔!我是右台御史,可随我去拿钱。"当时的人都很欣赏他的放任自由。
   崔思兢
   崔思兢,则天朝,或告其再从兄宣谋反,付御史张行岌按之。告者先诱藏宣家妾,而云妾将发其谋,宣乃杀之,投尸于洛水。行岌按,略无状。则天怒,令重按,行岌奏如初。则天曰:"崔宣反状分明,汝宽纵之。我令俊臣勘,汝母悔。"行岌曰:"臣推事不若俊臣,陛下委臣,须实状。若顺旨妄族人,岂法官所守?臣必以为陛下试臣尔。"则天厉色曰:"崔宣若实曾杀妾,反状自然明矣。不获妾,如何自雪?"行岌惧,逼宣家令访妾。思兢乃于中桥南北,多置钱帛,募匿妾者,数日略无所闻。而其家每窃议事,则告者辄知之。思兢揣家中有同谋者,乃佯谓宣妻曰:"须绢三百匹,顾刺客杀告者。"而侵晨伏于台前。宣家有馆客姓舒,婺州人,言行无缺,为宣家服役,宣委之同于子弟。须臾,见其人至台赂阍人,以通于告者。告者遂称云:"崔家顾人刺我,请以闻。台中惊忧。思兢素重馆客,不知疑。密随之,到天津桥,料其无由至台。乃骂之曰:"无赖险獠,崔家破家,必引汝同谋,何路自雪?汝幸能出崔家妾,我遗汝五百缣,归乡足成百年之业。不然,则亦杀汝必矣。"其人悔谢,乃引思兢于告者之家,搜获其妾。宣乃得免。(出《大唐新语》)
   崔思兢在武则天当政时,有人告他的堂兄崔宣谋反,于是武则天让御史张行岌审查这件事。告密的人先用引诱的手段藏起了崔宣家的妾,却说崔妾将要揭发崔的阴谋,崔宣就杀了她,把尸体扔到了洛水中。张行岌调查后,一点证据也没查出。武则天很生气,命令重新审查。重新审查后,张行岌上奏内容仍像上次一样。武则天说:"崔宣造反的表现很清楚,你宽大放纵他。我要让来俊臣调查,你可别后悔!"张行岌说:"臣推断事情不如俊臣,陛下委托臣来办这事,我得掌握实情,如果只顺从旨意胡乱的族灭人家,哪里是执法官应信守的?臣认为陛下一定是在考试为臣罢了。"武则天脸色严肃地说:"崔宣如果确曾杀了小老婆,造反的情形自然就清楚了。不把小老婆找出来,怎么洗清自己?"张行岌害怕了,逼着崔宣家去寻找小老婆。思兢于是在中桥南面北面,放了很多钱帛,悬赏广泛征求知道窝藏小老婆的人。但过了好几天,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可是他家每次偷偷商量的事,告密的人却都知道。思兢揣测家中有同谋的人,于是假装对崔宣的妻子说:"得用三百匹绢,雇刺客杀死告密的人。"而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思兢就潜伏在御史府前。崔宣家有个门客姓舒,是婺州人,平时言行没有什么缺点,一直为崔宣家效劳。崔宣委派他办事就跟委派子孙一样放心。不一会儿,思兢就看见姓舒的那个人贿赂看门人,以便让他通报告密的人。告密的人于是说道:"崔家雇人刺我,请把情况告诉我。"御史府中惊慌混乱。思兢一向器重这个门客,没怀疑过他。便偷偷尾随着他,到了天津桥,思兢估计他不会再到御史府去,就骂他说:"无赖阴险的獠子!崔家破家,一定供出你是同谋,看你有什么办法洗清自己!如果你侥幸能找出崔家的小老婆,我送你五百匹缣。回到家乡足够建成百年的基业。不这样做,那么你也一定会被杀。"那个人后悔道歉,于是带着思兢到了告密者的家里,搜出了那个小老婆。崔宣才得以免罪。
   崔 湜
   唐崔湜,弱冠进士登科,不十年,掌贡举,迁兵部。父揖,亦尝为礼部,至是父子累日同省为侍郎。后三登宰辅,年始三十六。崔之初执政也,方二十七,容止端雅,文词清丽。尝暮出端门,下天津桥,马上自吟:"春游上林苑,花满洛阳城。"张说时为工部侍郎,望之杳然而叹曰:"此句可效,此位可得,其年不可及也。"(出《翰林盛事》)
   唐代的崔湜二十岁时就考中了进士,不到十年工夫,开始主管国家考试录取人才的工作,后来升为兵部侍郎。崔湜的父亲叫崔揖,也曾做礼部侍郎,到这时候父子天天在同一官署中做侍郎。后来多次登上辅政大臣的位置,而年龄才三十六岁。崔湜刚开始执政的时候,才二十七岁,形貌举动端正美好,文章的词句清新华美。曾在黄昏时候出了端门,到了天津桥,坐在马上自己吟诵:"春游上林苑,花满洛阳城。"张说当时是工部侍郎,望见了崔湜意味深长地叹息说:"这句子可以效法,这个地位也可以得到,但是他的年龄是达不到的。"
   吕太一
   吕太一为户部员外郎,户部与吏部邻司。时吏部移牒,令户部于墙宇自竖棘,以备铨院之交通。太一答曰:"眷彼吏部,铨惣之司,当须简要清通,("通"原作"同",据陈校本改)何必竖篱种棘。"省中赏其清俊。(出《御史台记》)
   吕太一做户部员外郎。户部与吏部的官署相邻。当时吏部发文,让户部在院墙外自己栽上酸枣树,以防备吏部的人通过。太一答复说:"我想那吏部,是选拔人才,总管众务的部门,应当简明扼要,清楚畅通。何必竖起篱笆,种上酸枣树?"部内诸公都赞赏他的清高超群。
   许诫言
   许诫言为瑯邪太守,有囚缢死狱中,乃执去年修狱典鞭之。修狱典曰:"小人主修狱耳,如墙垣不固,狴牢破坏,贼自中出,犹以修治日月久,可矜免。况囚自缢而终,修狱典何罪?"诫言犹怒曰:"汝胥吏,举动自合笞,又何诉?"(出《纪闻》)
   许诫言担任瑯邪太守,有个囚犯在狱中自己吊死了,他便把去年主管修狱的抓来进行鞭打。主管修狱的人说:"小人掌管修监狱而已。像墙壁不坚固,牢狱被破坏,犯人从里面逃出,还可以因为修建时间长了,而免罪,何况是囚犯自己上吊而死呢?主管修监狱的有什么罪?"许诫言仍生气地说:"你是小吏,这样的行动自然应该鞭打,还有什么可申诉的?"
   杜 丰
   齐州历城县令杜丰,开元十五年,东封泰山,丰供顿。乃造棺器三十枚,置行宫。诸官以为不可,丰曰:"车驾今过,六宫偕行,忽暴死者,求棺如何可得?若事不预备,其悔可追乎?"及置顿使入行宫,见棺木陈于幕下,光彩赫然,惊而出,谓刺史曰:"圣主封岳,祈福祚延长,此棺器者,谁之所造?且将何施?何不祥之甚?"将奏闻,刺史令求丰。丰逃于妻卧床下,诈称赐死,其家哭之。赖妻兄张抟为御史,解之,乃得已。丰子钟,时为兖州参军,都督令掌厩马刍豆。钟曰:"御马至多,临日煮粟,恐不可给,不如先办。"乃以镬煮粟豆二千余石,纳于窖中,乘其热封之。及供顿取之,皆臭败矣。乃走,犹惧不免。命从者市半夏半升,和羊肉煮而食之,取死,药竟不能为患而愈肥。时人云,非此父不生此子。(出《纪闻》)
   齐州的历城县令杜丰,在开元十五年,皇帝上泰山祭天,由杜丰张罗供应。杜丰于是制造了棺材三十口,放在行宫中。各位官员认为这不行。杜丰说:"皇帝现在经过,六宫都随行,忽然得急病而死的,临时找棺材怎么能找到?如果事情不预先作准备,那后悔就来不及了。"等到安排停顿,让官员进入了行宫。官员看见棺材摆在帐幕下,光彩触目惊心,就惊讶地出来了。对刺史说:"圣明的国君到泰山祭天,祈求福气延长,这些棺材,是谁制造的?将要用它做什么?多么不吉利?"于是打算上奏皇帝。刺史让人去把杜丰找来,杜丰逃到妻子睡觉的床底下,假称皇帝已让他死,他家的人都为他哭。后仗着大舅哥张抟做御史,从中周旋排解,才把这件事了结了。杜丰的儿子杜钟,当时做兖州的参军。都督让他掌管马圈里的马和草料。杜钟说:"皇帝的马极多,到了用的日子再煮小米,恐怕供应不足,不如先办。"于是便用锅煮了两千多斤的小米和豆子,放入窖里,趁热封严了窖。等到张罗供应时取出一看,全都腐烂发臭了。于是逃跑,仍害怕不能免罪,就叫随从的人买了半夏半升,和在羊肉里煮着吃了,以便自杀。可是药竟然不能药死人,人反而更胖了。当时的人说:"除非这样的父亲生不出这样的儿子。"
   修武县民
   开元二十九年二月,修武县人嫁女,婿家迎妇,车随之。女之父惧村人之障车也,借俊马,令乘之,女之弟乘驴从,在车后百步外行。忽有二人出于草中,一人牵马,一人自后驱之走,其弟追之不及,遂白其父。父与亲眷寻之,一夕不能得。去女家一舍,村中有小学,时夜学,生徒多宿。凌晨启门,门外有妇人,裸形断舌,阴中血皆淋漓。生问之,女启齿流血,不能言。生告其师,师出户观之,集诸生谓曰:"吾闻夫子曰,木石之怪夔魍魉,水之怪龙罔象,土之怪坟羊。吾此居近太行,怪物所生也,将非山精野魅乎?盍击之?"于是投以砖石,女既断舌,不能言,诸生击之,竟死。及明,乃非魅也。俄而女家寻求,至而见之,乃执儒及弟子诣县。县丞卢峰讯之,实杀焉,乃白于郡。笞儒生及弟子,死者三人,而劫竟不得。(出《纪闻》)
   开元二十九年二月,修武县有户人家女儿出嫁,女婿家迎媳妇,是带着车去的。女方的父亲怕村里人挡住了车不能前进,就借了好马,让女儿骑着它。女方的弟弟骑着驴在后边跟着,在车后百步以外走着。忽然有两个人从草中出来,一人牵着驮新娘子的马,另一个人从后面赶着马跑。新娘的弟弟追不上,于是报告了父亲。父亲便与亲属一起寻找新娘子,一个晚上也没找到。距离女方家三十里处,有个村子里有所小学校,当时上夜学,所以学生多住宿。早晨起来开门时,看见门外有个妇女,赤身露体,舌头也被弄断了,阴部血淋淋的。学生问她,那女人一张口就血流不止,说不出话来。学生就告诉了老师。老师走出门来看了看,召集学生们对他们说:"我听孔夫子说过,山上的怪物叫夔魍魉,水里的怪物叫龙罔象,土里的怪物叫坟羊。我们住的这地方靠近太行山,是怪物生长的地方,这女人莫不是山精野妖吗?何不一块打她?"于是一起用砖石投击她。女的舌头已断,说不了话,学生们不断打她,最后被打死了。等到天亮了一看,并不是妖怪。不一会儿这个女人的家里人来此寻找。来到后看到了女儿惨死的样子,于是把那个教书的先生和他的学生都抓到了县里。县丞卢峰审讯这件事,审讯证明确实是师生杀了人。于是上报于郡,判先生和学生笞刑。被鞭笞而死的有三个人,可是那两个真正的劫人犯,最后也没有抓到。
   李元皛
   李元皛为沂州刺史,怒司功郄承明,命剥之屏外,承明狡猾者也。既出屏,适会博士刘琮琎后至,将入衙。承明以琮琎儒者,则前执而剥之,绐曰:"太守怒汝衙迟,使我领人取汝,令便剥将来。"琮琎以为然,遂解衣。承明目吏卒,擒琮琎以入,承明乃逃。元皛见剥至,不知是琮琎也,遂杖之数十焉。琮琎起谢曰:"蒙恩赐杖,请示罪名。"元皛曰:"为承明所卖。"竟无言,遂入户。(出《纪闻》)
   李元皛做沂州刺史,对司功郄承明很生气,命人到屏帐外面剥去他的衣服。承明是个很狡猾的人,出了屏帐以后,恰好碰到了博士刘琮琎来晚了,将要进入衙门。承明因为琮琎是个文人,就上前抓住他,剥他的衣服,欺骗他说:"太守对你来晚了很生气,让我带着人来捉你,并且叫立即剥下衣服带上去。"琮琎以为是真的,就脱下了衣服。承明给吏卒使眼色,让他们抓着琮琎进去。承明于是逃走了。元皛见剥下衣服的人来了,也不知道是琮琎,就叫人用棍子打了数十下。琮琎站起来谢罪说:"承蒙恩惠,赏给我这么多棍。请告诉我犯了什么罪?"元皛说:"被承明出卖。"琮琎竟没话说,便进了门。
   王 琚
   玄宗在藩邸时,每游戏于城南韦杜之间,尝因逐狡免,意乐忘返。与其徒十数人,饥倦甚,因休息村中大树之下。适有书生,延帝过其家,其家甚贫,止村妻一驴而已。帝坐未久,书生杀驴煮秫,备膳馔,酒肉滂沛,帝顾而甚奇之。及与语,磊落不凡,问其姓,乃王琚也。自是帝每游韦杜间,必过琚家,琚所语议,合帝意,帝日益亲善。及韦氏专制,帝忧甚,独密言于琚。琚曰:"乱则杀之,又何亲也?"帝遂纳琚之谋,戡定内难。累拜琚为中书侍郎,实预配飨焉。(出《开天传信记》)
   玄宗在诸侯王的府第里时,常常在长安城南的韦曲和杜曲之间游戏,曾经因为追赶狡猾的兔子,心情高兴而忘了回家。他和手下的十几个人,都饥饿疲倦得厉害,于是在村中的大树下面休息。恰好有个书生,延请玄宗访问他家。他的家中很贫困,只有一位乡下妻子和一头驴而已。玄宗坐的时间还不长,书生杀驴煮粘高粱,准备饭食。酒肉丰盛,玄宗看了感到很奇怪。等到与书生交谈,发现书生洒脱、直率、开朗,跟一般人不同。问他姓名,原来叫王琚。从此后玄宗每到韦、杜间游玩,一定造访王琚家。王琚的谈话和主张,都合乎玄宗心意,玄宗一天比一天跟他更加亲近友好。等到韦后专权时,玄宗很忧虑,单独跟王琚谈了这件事。王琚说:"乱政就杀了她,又有什么可爱惜的?"玄宗便采纳了王琚的策略,平定了朝廷内的祸乱。连续提升最后任命王琚为中书侍郎。死后成为配享之臣。
   李适之
   李适之入仕,不历丞簿,便为别驾;不历两畿官,便为京兆尹;不历御史及中丞,便为大夫;不历两省给舍;便为宰相;不历刺史,便为节度使。(出《独异志》)
   李适之进入仕途,不做县丞主簿,就做了别驾;不做东西两京附近的官,就做了京兆尹;不做御史和中丞,就做了大夫;不做两省的给事中和舍人,就做了宰相;不做刺史,就做了节度使。
   白履忠
   白履忠博涉文史,隐居梁城,王志愔、杨玚皆荐之。寻请还乡,授朝散大夫。乡人谓履忠曰:"吾子家贫,竟不沾一斗米,一匹帛,虽得五品,止是空名,何益于实也?"履忠欣然曰:"往岁契丹入寇,家家尽署排门夫。履忠特以读少书籍,县司放免,至今惶愧。虽不得禄赐,且是五品家。终身高卧,免有徭役,不易得之也。"(出《谭宾录》)
   白履忠广泛阅读文史书籍,隐居在梁城。王志愔、杨玚都推荐了他。不久白履忠请求回乡,朝廷就授给他朝散大夫的官衔。乡里的人对白履忠说:"您家很穷,竟然不接受一斗米,一匹帛。虽然做了五品官衔,也只是个空名,对实际生活有什么好处呢?"但白履忠很高兴地说:"往年契丹入侵时,家家都要派人守城门,我履忠只因读了少量书籍,县里主管免了我的差事,到现在我还感到惭愧惶恐。虽然得不到俸禄,但还是五品之家。终身高枕而卧,不服徭役,这是不容易得到的呀。"
   夜明帘
   姚崇为相,尝对于便殿。举左足,不甚轻利。上曰:"卿有足疾耶?"崇曰:"臣有心腹疾,非足疾也。"因前奏张说罪状数百言。上怒曰:"卿归中书,宜宣与御史中丞共按其事。而说未之知。会吏报午后三刻,说乘马先归。崇急呼御史中丞李林甫,以前诏付之。林甫谓崇曰:"说多智,是必困之,宜以剧地。"崇曰:"丞相得罪,未宜太逼。"林甫又曰:"公必不忍,即说当无害。"林甫止将诏付于小御史,中路以马坠告。说未遭崇奏前旬月,家有教授书生,通于说侍儿最宠者。会擒得奸状,以闻于说。说怒甚,将穷狱于京兆。书生厉声言曰:"睹色不能禁,亦人之常情。缓急有用人乎,公何靳于一婢女耶?"说奇其言而释之,兼以侍儿与归。书生一去数月余,无所闻知。忽一曰,直访于说,忧色满面。言曰:"某感公之恩,思有以报者久矣。今闻公为姚相国所构,外狱将具,公不知之,危将至矣。某愿得公平生所宝者,用计于九公主,可能立释之。"说因自历指己所宝者,书生皆云,未足解公之难。又凝思久之,忽曰:"近者有鸡林郡以夜明帘为寄者。"书生曰:"吾事济矣。"因请说手札数行,恳以情言,遂急趋出。逮夜,始及九公主第。书生具以说事言,兼用夜明帘为贽。且谓主曰:"上独不念在东宫时,思必始终("终"原作"春",据陈校本改),恩加于张丞相乎("乎"原作"矣",据陈校本改),而今反用谗耶?"明早,公主上谒,具为奏之。上感动,因急命高力士就御史台宣:"前所按事,并宜罢之。"书生亦不复再见矣。(出《松窗录》)
   姚崇作宰相,曾在皇帝休息娱乐的别殿中回答皇帝的问话,抬左脚时,显得不轻松,不利索。皇上说:"你的脚有病吗?"姚崇说:"我有心腹之病,不是脚病。"于是走上前向皇帝诉说张说的罪状,说了有数百句话。皇上生气地说:"你属于中书省,应该反映给御史中丞,共同检举他的罪恶!"而张说一点也不知道这事。恰巧有个小吏报告午后三刻张说骑着马先回去了。姚崇急忙找来御史中丞李林甫,把前些时候皇帝的命令交给了他。林甫对姚崇说:"张说足智多谋,如果一定想把他困起来,应该让他处于险恶的环境中。"姚崇说:"丞相犯罪,不应该太胁迫。"林甫又说:"您一定不忍心,那么张说该不会有什么灾祸。"林甫只把诏书交给了小御史,中途用从马上摔下来的理由来告了假。张说在未遭姚崇参奏的一个月前,家中有个教书的书生,跟张说最宠爱的侍女私通,恰巧被人发现,便报告了张说。张说非常气愤,打算把这个案子交给京兆尹彻底处理。书生声音严厉地说:"看到美丽的女子不能控制自己,也是人之常情。您遇到危急情况有可用的人吗?您对一个婢女为何这样吝惜呢?"张说觉得他的话挺出奇,就放了他,并把侍女送与他让他们一同回家了。书生一去好几个月,一点消息也没听到。忽然有一天,书生直接来访张说,满脸愁容,说:"我感激您的恩情,考虑有所报答已经很久了。现在听说您被姚宰相构陷,对外的审判材料即将完备,而您还不知道!危险就要到了。我愿得到您平生最宝贵的东西,在九公主身上用计,可能立刻就会化解了您的官司。"张说便一一说出了自己所宝贵的东西,书生都说:"不足以解除您的灾难。"张说又集中精力想了好一会儿,忽然说:"最近有鸡林郡托人送我的一件夜明帘。"书生说:"我们的事情成了。"于是请张说亲手写了几行话,用真情进行恳求。书生带着信匆匆忙忙地走了。到了夜晚,书生才到了九公主的住宅。书生把张说的事全告诉了公主,又送上夜明帘作为见面礼,并且对公主说,"皇上难道忘了在东宫时,想一定要加恩于张丞相吗?今天怎么反而采纳了谗言呢?"第二天早上,公主上朝谒见皇上,把书生的话全反映给了皇帝。皇上很感动,就急忙命令高力士到御史台宣布圣旨:"以前所检举张说的事,应该全部停止,不再追究。"而这个书生以后也再没有见到。
   班景倩
   开元中,朝廷选用群官,必推精当。文物既盛,英贤出入,皆薄具外任。虽雄藩大府,由中朝冗员而授,时以为左迁。班景倩自扬州采访使,入为太理少卿,路由大梁。倪若水为郡守,西郊盛设祖席。宴罢,景倩登舟,若水望其行尘,谓掾吏曰:"班公是行,何异登仙乎?为之驺殿,良所甘心。"默然良久,方整回驾。既而为诗投相府,以道其诚,其词为当时所称赏。(出《明皇杂录》)
   开元年间,朝廷选用各位官员,一定举荐精干恰当的人物。礼乐典章制度很发达,杰出人才出出进进,都只用简单的宴会招待那些去外地做官的人。即使是强大的藩镇和辖区广大的府的长官,都由朝中多余的官员充任,当时认为这是降低了官职。班景倩由扬州采访使入朝任大理寺少卿。途经大梁,倪若水是该郡郡守,就在城西郊安排了盛大的饯行宴会为班景倩饯行。宴会结束,景倩上船赶路,倪若水远望他的人马的背影对手下属员说:"班公这一去,跟登了仙境有什么区别呢?为他做侍从,跟在他后面,也实在是心甘情愿的!"沉默了好久,才整理人马回衙。不久倪若水作了诗寄到宰相府去,用以表达自己的真情实感,他的诗句很为当时的人们所称赞欣赏。
   薛令之
   神龙二年,闽("闽"原作"间",据陈校本改)长溪人薛令之登第,开元中,为东宫侍读。时宫僚闲淡,以诗自悼,书于壁曰:"朝日上团团,照见先生盘。盘中何所有?苜蓿上(明抄本、陈校本"上"作"长")阑干。饭涩匙难绾,羹稀箸多宽。只可谋朝夕,何由度岁寒。"上因幸东宫,见焉。索笔续之曰:"啄木嘴距长,凤凰毛羽短。若嫌松桂寒,任逐桑榆暖。"令之因此引疾东归。肃宗即位,诏征之,已卒。(出《闽川名仕传》)
   神龙二年,福建长溪人薛令之应考考中。开元年间,担任东宫侍读。当时宫里的官吏清闲无聊,就用诗表达自己的感伤,并写在了墙上:"早上的太阳升起来,圆圆的,照见了先生的盘子。盘中有什么呢?有些较长的纵横交错的苜蓿。饭涩匙子插不进去。汤稀筷子很自如。只能考虑眼前的温饱,怎样度过寒冷的冬天呢?"皇上因为到东宫去,看见了这首诗,就要来笔接着写道:"啄木鸟的嘴和后脚爪都很长,凤凰的羽毛很短,如果嫌松树上寒冷,可以任凭你追求桑树榆树上的温暖。"令之为这件事借口有病东归故乡。肃宗当上皇帝后,下命令征召令之,可是令之已经死了。

  杂录二

  宇文融 歌舒翰 崔隐甫 萧嵩 陈怀卿 邹凤炽 高力士 王维  史思明 豆谷 润州楼 丘为 裴佶 李抱贞 杨志坚
   宇文融
   玄宗命宇文融为括田使,融方恣睢,稍不附己者,必加诬谮。密奏以为卢从愿广置田园,有地数百顷。帝素器重,亦倚为相者数矣;而又族望宦婚,鼎盛于一时,故帝亦重言其罪,但目从愿为多田翁。从愿少家相州,应明经。常从五举,制策三等,授夏县尉。自前明经至吏部侍郎,才十年。自吏部员外至侍郎,只七个月。(出《明皇杂录》)
   唐玄宗任命宇文融为括田使,宇文融当时正放纵横行,稍有点不依附自己的人,一定要加以诬谄和进谗言。他密秘地向皇上报告认为卢从愿买了很多田地和庄园,有土地几百顷。皇上平时很器重卢从愿,也多次倚靠他做丞相,而且又是名门望族,与官宦人家广泛通婚,一时之间,家族极为兴盛,所以皇上也不便轻易说他有罪,只是把卢从愿看成是一个有很多田产的老翁。卢从愿小时家住在相州,曾参加过五次明经科的考试,对策考试列为三等,任命他担任夏县县尉的职务,从参加明经考试到作吏部侍郎,只有十年。从吏部员外到吏部侍郎,只有七个月的时间。
   歌舒翰
   天宝中,歌舒翰为安西节度,控地数千里,甚著威令,故西鄙人歌之曰:"北斗七星高,歌舒翰夜带刀。吐蕃总杀尽,更筑("筑"原作"策",据陈校本改)两重濠。"时差都知("知"字原缺,据陈校本补)兵马使张擢上都奏事,值杨国忠专权黩货,擢逗留不返,因纳贿交结。翰续入("入"原作"又",据陈校本改)朝奏,擢知翰至,惧,求国忠拔用。国忠乃除擢兼御史大夫,充剑南西川节度使。敕下,就第辞翰。翰命部下捽于庭,数其事,杖而杀之,然后奏闻。帝却赐擢尸,更令翰决尸一百。(出《乾鐉子》)
   天宝年间,歌舒翰作安西节度使,控制着千里方圆的地方,很有威势和名声,所以西北边疆的人歌唱他说:"北斗七星高挂在天上,歌舒翰夜间带着刀,要杀光吐蕃人,再修筑起两道护城河。"当时派都知兵马使张擢去都城上报事情,正赶上是杨国忠专权受贿,张擢就逗留在京城里,接着送贿交结杨国忠。歌舒翰接着也到朝廷来上报事情,张擢知道歌舒翰来了,很害怕,请求杨国忠提拔任用,杨国忠就让张擢兼任御史大夫,担任剑南西川节度使。任命书发下来以后,张擢就到歌舒翰住的地方去向他告别,歌舒翰就命令部下把张擢揪到庭下,列举了他的罪状,用板子打并打死了张擢,然后才报告给皇上。皇上却把张擢的尸体赐给了歌舒翰,又让歌舒翰打一百鞭子尸体。
   崔隐甫
   梨园弟子有胡雏善吹笛,尤承恩。尝犯洛阳令崔隐甫,已而走入禁中。玄宗非时,托以他事,召隐甫对,胡雏在侧。指曰:"就卿乞此,得否?"隐甫对曰:"陛下此言,是轻臣而重乐人也,臣请休官。"再拜而去。玄宗遽曰:"朕与卿戏也。"遂令曳出,至门外,立杖杀之。俄而复敕释,已死矣。乃赐隐甫绢百匹。(出《国史补》)
   梨园弟子中有个少年胡人善长吹笛子,特别受到皇上的宠爱,曾经触犯洛阳令崔隐甫,接着就跑进禁宫之中。唐玄宗随时托他办些别的事情。有一次召来崔隐甫问事,那个少年胡人也在旁边,唐玄宗指着少年胡人说:"从你那里要来这个人,可以吗?"崔隐甫回答说:"陛下这个话,是轻视臣而看重乐师,我请你免了我的官职。"拜了又拜,走了。唐玄宗急忙说:"我是和你说笑话。"就命令人把少年胡人拖出去,拖到门外,立刻用刑杖打死了他。一会儿皇上又下令释放他,已经死了。于是赐给崔隐甫一百匹绢。
   萧 嵩
   玄宗尝器重苏颋,欲倚以为相,礼遇顾问,与群臣特异。欲命相前一日,上秘密,不欲令左右知。迨夜艾,乃令草诏,访于侍臣曰:"外庭直宿谁?"遂命秉烛召来。至则中书舍人萧嵩,上即以颋姓名授嵩,令草制书。既成,其词曰:"国之瑰宝。"上寻绎三四,谓嵩曰:"颋,瑰之子。朕不欲斥其父名,卿为刊削之。"上仍命撤帐中屏风与嵩,嵩惭惧流汗,笔不能下者久之。上以嵩杼思移时,必当精密,不觉前席以观。唯改曰:"国之珍宝。"他无更易。嵩既退,上掷其草于地曰:"虚有其表耳。"(嵩长大多髯,上故有是名。)左右失笑。上闻,遽起掩其口,曰:"嵩虽才艺非长,人臣之贵,亦无与比,前言戏耳。"其默识神览,皆此类也。(出《明皇杂录》)
   唐玄宗曾经很器重苏颋,准备依靠他作宰相,对他的礼节待遇和询问问题,与所有的大臣都很不一样。想下令让他做宰相的前一天,皇上秘密行动,不想让左右的人知道,等到黑夜过去,才找人写诏书。皇上向侍臣打听说:"外庭是谁值宿?"就派人拿着蜡烛去叫来,到了一看是中书舍人萧嵩。皇上就把苏颋的姓名交给萧嵩,让他起草制书。写完之后,那上面有句词说:"国之瑰宝",皇上斟酌了三四次,对萧嵩说"苏颋是苏瑰的儿子,我不想使用他父亲的名讳,你替我改正过来。"皇上因而让人撤出帐幕中的屏风给萧嵩使用。萧嵩惭愧恐惧流出了汗,很久时间不能下笔。皇上以为萧嵩思考了一段时间,一定应当是很精密了,不知不觉走到萧嵩的坐席去看,只改成:"国之珍宝",别的都没有更改。萧嵩退出去之后,皇上把他草写的纸扔到地上说:"真是白白地有个好外表。"左右的人失声笑了出来。皇上听见了,急忙站起来掩住口说:"萧嵩虽然不善长才艺,人臣的尊贵,也没有人比得上,刚才说的是笑话。"皇上的默默观察识别和用心神去看人,都象这样。
   陈怀卿
   陈怀卿,岭南人也,养鸭百余头。后于鸭栏中除粪,粪中有光烂然,试以盆水沙汰之,得金十两。乃觇所食处,于舍后山足下,土中有麸金,消得数千斤。时人莫知,卿遂巨富,仕至梧州刺史。(出《朝野佥载》)
   陈怀卿是岭南人,养了一百多只鸭子。后来在鸭栏中清除鸭粪,粪中有灿烂的光,试着用盆子象淘沙一样地淘鸭粪,得到十两金子。就去察看鸭子吃食的地方,在屋后的山脚下,土里有沙金,淘出来熔化后得到几千斤黄金。当时的人没有人知道。陈怀卿就成了大富翁,做官做到梧州刺史。
   邹凤炽
   西京怀德坊南门之东,有富商邹凤炽,肩高背曲,有似骆驼,时人号为邹骆驼。其家巨富,金宝不可胜计,常与朝贵游,邸店园宅,遍满海内。四方物尽为所收,虽古之猗白,不是过也。其家男女婢仆,锦衣玉食,服用器物,皆一时惊异。尝因嫁女,邀诸朝士往临礼席,宾客数千。夜拟供帐,备极华丽。及女郎将出,侍婢围绕,绮罗珠翠,垂钗曳履,尤艳丽者,至数百人。众皆愕然,不知孰是新妇矣。又尝谒见高宗,请市终南山中树,估绢一匹。自云:"山树虽尽,臣绢未竭。"事虽不行,终为天下所诵。后犯事流瓜州,会赦还。及卒,子孙穷匮。又有王元宝者,年老好戏谑,出入里市,为人所知。人以钱文有元宝字,因呼钱为王老,盛流于时矣。(出《西京记》)
   又一说,玄宗尝召王元宝,问其家私多少。对曰:"臣请以绢一匹,系陛下南山树,南山树尽,臣绢未穷。"又玄宗御含元殿,望南山,见一白龙横亘山间。问左右,皆言不见。令急召王元宝问之,元宝曰:"见一白物,横在山顶,不辨其状。"左右贵臣启曰:"何故臣等不见?"玄宗曰:"我闻至富可敌贵。朕天下之贵,元宝天下之富,故见耳。"(出《独异志》)
   西京怀德坊南门之东,有个富商叫邹凤炽,两肩高后背弯曲,象骆驼似的,当时的人叫他邹骆驼。他家里非常有钱,金银珠宝多得数不过来,经常和朝廷中的权贵们来往,邸店和有园林的住宅,天下到处都有,四面八方的货物全被他收买下来,即使是古时的猗顿,也超不过他。他家的男女人等和男仆女仆,都是穿锦衣吃美食,穿和用的器物,都是当时令人惊异的东西。曾经因为女儿出嫁,邀请朝廷中的官员去参加婚礼酒席,来庆祝的宾客有几千人,到了夜间,还供应帐幕休息,里面华丽到极点。等到姑娘快出来的时候,一群女仆围绕着她,都穿着绮罗戴着珠翠,低着头,小步走路。特别艳丽的,有几百人。大家都楞了,不知道哪个是新娘子了。他曾经拜见高宗皇帝,请求买终南山中的树,一棵树的价格是一匹绢,他自己说:"山上的树卖光了,我的绢不会光。"事情虽然没有实行,终于被天下人传诵。后来因犯罪被流放到瓜州,遇上大赦回来了,等他死后,子孙却很穷困。又有个叫王元宝的人,年老了喜欢说笑话,进出在市集上,被人们知道了,人们因为钱上有元宝字样,因而把钱叫做"王老"。这话在当时流传很广。
   又有一种说法,玄宗皇帝曾经召见王元宝,问他有多少家产。他回答说:"臣请用一匹绢捆一棵树,捆陛下南山上的树,南山上的树捆光了,我的绢不光。"又一次,玄宗到含元殿,望着南山,看见一条白龙横架在两座山之间。问左右的人,都说没看见。让人赶快去叫王元宝来问他,王元宝说:"看见一个白色的东西,横架在山顶上,看不清它的样子。"皇上身边的地位尊贵的大臣问皇上说:"我们为什么看不见呢?"玄宗说:"我听说最富的人能够比得上尊贵的人,我是天下最尊贵的人,王元宝是天下最富的人,所以能看见。"
   高力士
   高力士既谴于巫州,山("州山"原作"山州",据明抄本改)谷多荠,而人不食。力士感之,因为诗寄意。"两京作("作"原作"五",据陈校本改)斤卖,五溪无人采。夷夏虽有殊,气味终不改。"其后会赦,归至武溪,道遇开元中羽林军士,坐事谪岭南。停车访旧,方知上皇已厌世,力士北望号泣,呕血而死。(出《明皇杂录》)
   高力士被贬到巫州之后,那里的山谷里长了很多的荠菜,可是人们都不吃它。高力士很感慨这件事,因而写诗寄托心意:"在西安和洛阳按斤出卖,五溪这里却没有人采摘,人虽然有夷和夏的区别,荠菜的滋味到哪里都不会改变。"那之后遇到大赦,他回武溪去,在路上遇见了开元时代的羽林军的军士,这军士因犯罪被贬谪到岭南来。停下车子询问一下老相识,才知道唐明皇已经去世了。高力士望着北方大声哭泣,吐血死去。
   王 维
   天宝末,群贼陷两京,大掠文武朝臣,及黄门宫嫔,乐工骑士。每获数百人,以兵仗严卫,送于洛("洛"原作"维",据明抄本改。)阳。至有逃于山谷者,而卒能罗捕追胁,授以冠带。禄山尤致意乐工,求访颇切。于旬日,获梨园弟子数百人,群贼因相与大会于凝碧池,宴伪官数十人。大陈御库珍宝,罗列于前后。乐既作,梨园旧人不觉歔欷,相对泣下。群逆皆露刃持满以胁之,而悲不能已。有乐工雷海清者,投乐器于地,西向恸哭。逆党乃缚海清于戏马殿,支解以示众,闻之者莫不伤痛。王维时为贼拘于菩提佛寺中,闻之,赋诗曰:"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出《明皇杂录》)
   天宝末年,反叛的部队攻下了西安和洛阳,到处捉拿朝廷的文臣武将,以及宦官、宫女、乐师和骑兵。每捉拿几百人,就用兵器严密看守,送到洛阳。甚至有逃到山谷里去的,却最后被追拿逼迫,给他们戴官帽官服。安禄山特别留心乐师,寻找查访很迫切,在十日之内,捉到梨园弟子几百人。贼人们于是在凝碧池举行大聚会,宴请叛贼任命的官吏几十个人,大量陈列皇帝库藏的珍奇宝物,罗列在前前后后。音乐演奏起来以后,梨园原先的乐师不觉地叹气,一个一个互相看着流下泪来。逆贼们个个手拿着刀威胁他们,却不能止住人们的悲哀。有个乐师叫雪海清把乐器扔在地上,向着西方痛哭,叛贼就把雪海清捆到戏马殿上,大卸八块用来示众。听到的人没有不伤心痛哭的。王维当时被叛贼拘捕在菩提佛庙里。他听说了这件事,写了一首诗说:"万户伤心生野烟,百官何日更朝天。秋槐叶落空宫里,凝碧池头奏管弦。"
   史思明
   安禄山败,史思明继逆。至东都,遇樱桃熟,其子在河北,欲寄遗之,因作诗同去。诗云:"樱桃一笼子,半已赤,半已黄。一半与怀王。一半与周至。"诗成,左右赞美之,皆曰:"明公此诗大佳,若能言'一半周至,一半怀王',即与'黄'字声势稍稳。"思明大怒曰:"我儿岂可居周至之下?"思明长驱至永宁县,为其子朝义所杀。思明曰:"尔杀我太早,禄山尚得至东都,而尔何亟("亟"原作"函",据明抄本改)也。思明子伪封怀王,周至即其傅也。(出《芝田录》)
   安禄山失败了,史思明继续叛逆,到了东都洛阳。正赶上樱桃熟了,史思明的儿子在河北,他想给儿子寄赠樱桃,于是写了一首诗一同送去。诗中说:"樱桃一笼子,半已赤,半已黄,一半与怀王,一半与周至。"诗写完了,左右的人称赞他,都说:"明公的这首诗非常好,如果说一半送给周至,一半送给怀王,就与上文的'黄'字的音韵和谐了。"史思明生气地说:"我的儿子怎么能在周至的后面呢?"史思明长驱直至永宁县,被他的儿子史朝义杀了。史思明说:"你杀我杀得太早了,安禄山还能到东都来,可是你为什么这么着急呢?"史思明的儿子被伪政权封为怀王,周至是他儿子的师傅。
   豆 谷
   至德初,安史之乱,河东大饥。荒地十五里生豆谷,一夕扫而复生,约得五六千石。其实甚圆细美,人皆赖此活焉。(出《传载》)
   至德初年,安史之乱,黄河以东闹大饥荒。有块荒地十五里长,地里生出豆谷,晚上扫起来收回去后,地里又生出来。大约得了五六千石豆谷。那豆粒长得很圆,质地细腻味道很美,人们全靠着它而活了下来。
   润州楼
   润州城南隅,有楼名万岁楼。俗传楼上烟出,刺史即死,不死即贬。开元已前,以润州为凶("凶"原作"店",据明抄本改)阙。董琬为江东采访使,尝居此州。其时昼日烟出,刺史皆忧惧狼狈,愁情至死。乾元中,忽然又昼日烟出,圆可一尺余,直上数丈。有吏密伺之,就视其烟,乃出于楼角隙中,更近而视之,乃蚊子也。楼下有井,井中无水,黑而且深,小虫后分胛之类,色黑而小。每晚晴,出自于隙中作团而上。遥看类烟,以手揽之,即蚊蚋耳。从此知非,刺史亦无虑矣。(出《辨疑志》)
   润州城的南角,有座楼叫万岁楼。世俗传说,楼上出现烟,刺史就会死去,不死也要被贬。开元年间之前,认为润州是个凶城。董琬担任江东采访使,曾经住在润州。当时大白天出现了烟,刺史又担心又害怕,十分狼狈,心情愁闷一直到死去。乾元年间,忽然又大白天出现了烟,粗有一尺多,一直向上有几丈高。有个官吏在近处看那烟,是从楼角的缝隙中出来的。再靠近看那烟,竟然是蚊子。楼下有个井,井中没有水,黑糊糊的而且很深,有蠛蠓小虫和蜘蛛蛧蜽一类东西,颜色黑而且小,每当晚上晴天的时候,蚊子从缝隙中出来,形成一群向上飞,远看象烟一样。用手揽一下,就知道是蚊子和蚋虫。从此就知道弄错了,刺史也没有什么担心的了。
   丘 为
   丘为致仕还乡,特给禄俸之半。既丁母丧,州郡疑所给,请于观察使韩滉。滉以为授官致仕,本不理务,特令给禄,以恩养老臣。不可以在丧为异("异"原作"义",据陈校本改),命仍旧给之。唯春秋二时,羊酒之直则不给。虽程式无文,见称折衷。(出《谭宾录》)
   丘为辞官还乡,特准发给一半俸禄。赶上他母亲死了之后,州郡长官不知是否应该继续给他俸禄,就向观察使韩滉请示。韩滉认为当官的辞官回乡,本不理事了,特别令州郡给他俸禄,以便施恩供养老臣,不可以在丧期有所改变,命令照旧供给俸禄。只是春秋两季的羊和酒的钱就不给了。这事尽管没有成文,却被称为折衷的好办法。
   裴 佶
   朱泚既乱,裴佶与衣冠数人,佯为奴,求出城。佶貌寝,自出称甘草。门兵曰:"此数子,必非人奴。如甘草,不疑之。"(出《国史补》)
   朱泚作乱以后,裴佶和几个士绅,打扮成奴仆的样子,要求出城。裴佶貌丑,出来自称叫甘草,守门的士兵说:"这几个人,一定不是人家的奴仆,象甘草那样,就不会被人怀疑。"
   李抱贞
   李抱贞镇潞州,军资匮缺,计无所为。有老僧,大为郡人信服。抱贞因请之曰:"假和尚之道,以济军中,可乎?"僧曰:"无不可。"抱贞曰:"但言择日鞠场焚身,谋当于使宅凿一地道通连。俟火作,即潜以相("相"原作"僧"。据明抄本改)出。"僧喜从之,遂陈状声言。抱贞命于鞠场积薪贮油。因为七日道场,昼夜香灯,焚呗杂作,抱贞亦引僧入地道,使之不疑。僧乃升坛执炉,对众说法。抱贞率监军僚属及将吏,膜拜其下。以俸入擅施,堆于其旁。由是士女骈填。舍财亿计。满七日,遂送柴积,灌油发焰,击钟念佛。抱贞密已遣人填塞地道,俄顷之际,僧薪并灰。数日,籍所得货财,辇入军资库。别求所谓舍利者数十粒,造塔贮焉。(出《尚书故实》)
   李抱贞镇守潞州,军队缺少经费,没有什么好办法。有个老和尚,郡中的人很信服他。李抱贞于是请求他说:"借用和尚的道行,来供应军队的花销,可以吗?"和尚说:"没什么不可以。"李抱贞说:"你只要说选择哪天在球场上焚身,我事先在刺使住宅里挖一条地道和球场连通起来,等火烧起来,你就偷偷地从地道里出来。"和尚高兴地答应了他。于是照着商量好的办法传出消息。李抱贞命令人在球场上堆积木柴准备好油脂,于是为他准备了七天的道场,白天黑夜地点着灯烧着香,佛教赞歌唱得一阵高一阵低。李抱贞也领着和尚进入地道观看,使他不疑心。和尚就登上佛坛,拿着香炉,对听众讲佛法。李抱贞率领着监军、同僚和军官,在坛下顶礼膜拜,把钱随便地施舍,堆在坛的傍边。从此,士女们也连续施舍。施舍的钱财能有一亿以上。道场做满七天,就送上木柴,泼上油脂点火,敲钟念佛。李袍贞已经秘密地派人填塞了地道。不一会儿,和尚和木柴全成了灰。几天后,登记得到的钱财,用车子送进军资库。另外寻求了几十粒舍利子,造了一座塔贮藏起来。
   杨志坚
   颜真卿为抚州刺史,邑人有杨志坚者嗜学而居贫,乡人未之知也。其妻以资给不充,索书求离。志坚以诗送之曰:"当年立志早从师,今日翻成鬓有丝。落托自知求事晚,蹉跎甘道出身迟。金钗任意撩新发,鸾镜从他别画眉。此去便同行路客,相逢即是下山时。"其妻持诗,诣州公牒,以求别适。真卿判其牍曰:"杨志坚早亲儒教,颇负诗名。心虽慕于高科,身未沾于寸禄。愚妻睹其未遇,曾不少留。靡追冀缺之妻,赞成好事;专学买臣之妇,厌弃良人。污辱乡间,伤败风教,若无惩诫,孰遏浮嚣?妻可笞二十,任自改嫁。杨志坚秀才,饷粟帛,仍署随军。"四远闻之,无不悦服。自是江表妇人,无敢弃其夫者。(出《云溪友议》)
   颜真卿作抚州刺史的时候,县里有个叫杨志坚的人,酷爱学习可是家里贫困,同乡人不了解他。他的妻子因为钱财的供给太少,向他要休书离婚。杨志坚写了一首诗送给她说:"当年立志早从师,今日翻成鬓有丝。落托自知求事晚,蹉跎甘道出身迟。金钗任意撩新发,鸾镜从他别画眉。此去便同行路客,相逢即是下山时。"他的妻子拿著诗,到州里去办理官府的公文,以便改嫁。颜真卿在评判的公文上说:"杨志坚很早就钻研儒家学说,很有作诗的名声,心里虽然羡慕高高地考中科举,自身却没有享受到一点俸禄。他的愚昧的妻子看他始终没有考中功名,竟然不想再和他一起生活下去,不愿意象冀缺的妻子,帮助丈夫成就事业;只想学朱买臣的女人,讨厌并抛弃自己的丈夫。给家乡带来耻辱,败坏了道德教化,如果不给以惩罚警诫,怎么能制止这类轻浮的行为呢?妇人应当打二十板子,任凭她去改嫁。杨志坚秀才,资助他粮食布匹让他随着军队暂时担任个职务"。四面八方远近的人们听说了这件事,没有不心悦诚服的。从此江表一带的女人,没有敢抛弃她的丈夫的。

  杂录三

  赵存 严震 卢杞 韦皋 陆畅 马畅 吴凑 袁傪 李勉 于公异 邢君牙 张造 吕元膺 李章武 元稹 于頔 薛尚衍
   赵 存
   冯翊之东窟谷,有隐士赵存者,元和十四年,寿逾九十。服精术之药,体甚轻健。自云:父讳君乘,亦享遐寿。尝事兖公陆象先,言兖公之量,固非凡可以测度。兖公崇信内典,弟景融窃非曰:"家兄溺此教,何利乎?"象先曰:"若果无冥道津梁,百岁之后,吾固当与汝等。万一有罪福,吾则分数胜汝。"及为冯翊太守,参军等多名族子弟,以象先性仁厚,于是与府僚共约戏赌。一人曰:"我能旋笏于厅前,硬努眼眶,衡揖使君,唱喏而出,可乎?"众皆曰:"诚如是,甘输酒食一席。"其人便为之,象先视之如不见。又一参军曰:"尔所为全易,吾能于使君厅前,墨涂其面,着碧衫子,作神舞一曲,慢趋而出。"群僚皆曰:"不可,诚敢如此,吾辈当敛俸钱五千,为所输之费。"其二参军便为之,象先亦如不见。皆赛所赌,以为戏笑。其第三参军又曰:"尔之所为绝易,吾能于使君厅前,作女人梳妆,学新嫁女拜舅姑四拜,则如之何?"众曰:"如此不可,仁者一怒,必遭叱辱。倘敢为之,吾辈愿出俸钱十千,充所输之费。"其第三参军,遂施粉黛,高髻笄钗,女人衣,疾入,深拜四拜。象先又不以为怪。景融大怒曰:"家兄为三辅刺史,今乃成天下笑具。"象先徐语景融曰:"是渠参军儿等笑具,我岂为笑哉?"初、房琯尝尉冯翊,象先下孔目官党芬,于广衢相遇,避马迟,琯拽芬下,决脊数十下。芬诉之,象先曰:"汝何处人?"芬曰:"冯翊人。"又问:"房琯何处官人?"芬曰:"冯翊尉。"象先曰:"冯翊尉决冯翊百姓,告我何也?"琯又入见,诉其事,请去官。象先曰:"如党芬所犯,打亦得,不打亦得;官人打("打"原作"官",据明抄本改)了,去亦得,不去亦得。"后数年,琯为弘农湖城令,移摄闵乡。值象先自江东征入,次闵乡,日中遇琯,留迨至昏黑,琯不敢言。忽谓琯曰:"携衾绸来,可以霄("霄"原作"宾",据明抄本改)话。"琯从之,竟不交一言。到阙日,荐琯为监察御史。景触又曰:"比年房琯在冯翊,兄全不知之。今别四五年,因途次会,不交一词。到阙荐为监察御史,何哉?"公曰:"汝不自解。房琯为人,百事不欠,只欠不言。今则不言矣,是以为用之。"班行间大伏其量矣。(出"乾鐉子")
   在冯翊的东窟谷,有个叫赵存的隐士,元和十四年时,已年过九十。服用黄精白术,身体特别轻捷矫健。自称父亲名叫君乘,也是高寿,曾经事奉兖公陆象先。说兖公的度量,绝对不是寻常人可以推测度量的。兖公尊崇信任佛经,他的弟弟景融曾私下责备道:"哥哥您沉湎于佛教,有什么益处呢?"陆象先说:"如果真的没有通往冥府的桥梁,死了之后,我和你当然是相同的。万一有罪福之分,我就理所当然要超过你。"等到陆象先做了冯翊太守,手下的参军等人大多是贵族子弟,因为象先性情仁慈厚道,他们就和幕僚们共同约定打赌玩。有一人说:"我能在大厅前旋转笏板,瞪着眼睛,扬眉举目给使君做揖,叉手行礼,呼叫着出去,信不信?"众人都说:"你真敢这么办,我们甘愿赔一桌酒席。"那人便照着自己说的做了。陆象先如同没看见。又一个参军说:"你所做的很容易。我能在使君的办公厅前,涂黑面孔,穿绿布衣服,扮作神跳舞,然后慢慢地走出去。"大家都说:"不能。你果然敢这样,我们聚集俸禄五千钱,作为赌注。"第二个参军又照样做了,陆象先仍然像没看见。大家都打赌比赛,作为玩笑。第三个参军又说:"你们做的都太容易了,我能在使君办公厅前,学女人梳妆,学新嫁娘拜公婆四拜,又怎么样呢?"众人都说:"这样可不行,惹正派人生气,会遭到叱责辱骂的。如果你敢这么做,我们甘愿拿出俸禄十千钱,充当输掉的费用。"这第三个参军就施粉描眉,挽发髻插金钗,穿上女人服装,细步进入大厅,深拜四拜。陆象先还是不以为怪。景融生气地说:"哥哥身为三辅刺史,现在成了天下的笑具。"陆象先慢悠悠地对景融说:"是那些青年参军等于笑具,我怎么成了笑具呢?"当初,房琯曾做冯翊尉,陆象先手下的孔目官党芬,和他在大街上相遇,党芬没来得及回避,被房琯拽下马来,脊背上挨了几十板子。党芬告诉陆象先,陆象先说:"你是哪里人?"党芬说:"冯翊人。"又问:"房琯是哪里的官儿?"党芬答:"他是冯翊尉。"陆象先说:"冯翊尉打冯翊百姓,告诉我干什么呢?"房琯来见陆象先,也讲了那件事,请求解去官职。陆像先说:"象党芬所犯的过错,打也使得,不打也使得;当官的打了,解去官职可以,不解去官职也可以。"过了几年,房琯做了弘农湖城令,改为代管闵乡,赶上陆象先从长江以东调往京城,途中驻在闵乡。一天中午遇到房琯,一直停留到昏黑,房琯没敢说话。陆象先不经意地对房琯说:"带衾被来,晚上好谈一谈。"房琯这么做了,竟然没说一句话。到了京城的时候,陆象先推荐房琯当监察御史。景融又问:"那些年房琯在冯翊,哥哥一点不知遇他,如今分别四五年,因旅途暂住而相遇,没谈一句话,到了京城却推荐他做监察御史,为什么呢?"陆象先说:"你不明白,房琯的为人,各种事都没什么缺欠,只是欠缺不说话,现在他不说话了,因此擢用他。"同僚们非常佩服陆象先的度量。
   严 震
   严震镇山南,有一人乞钱三百千,去就过傲("傲"原作"活",据明抄本改)。震召子公弼等问之,公弼曰:"此诚不可。旨辄如此,乃患风耳,大人不足应之。"震怒曰:"尔必坠吾门,只可劝吾力行善事,奈可劝吾吝惜金帛?且此人不辨,向吾乞三百千,的非凡也。"命左右准数与之。于是三川之士,归心恐后,亦无造次过求者。(原缺出处,明抄本出《因话录》。陈校本出《乾鐉子》)
   严震镇守山南。有一个人向他讨要三百千钱。举止傲慢。严震叫来儿子公弼等人问怎样处理。公弼说:"这实在不行啊,总是这样,就败坏风俗了。您不值得答应他。"严震生气地说:"你一定要毁掉我这门风。只能够劝我多做好事,怎么能够劝我吝惜金钱呢?况且此人不申辩理由,就向我要三百千钱,确实不一般。"于是就命令手下人如数给他。因此三川有识之士,争先恐后归附严震,也没有轻易过分要求的。
   卢 杞
   卢杞为相,令李揆入蕃。揆对德宗曰:"臣不惮远,恐死于道路,不达君命。"帝恻然悯之,谓卢曰:"李揆莫老无?"杞曰:"和戎之使,且须谙练朝廷事,非揆不可。且使揆去,则君臣少于揆年者,不敢辞远使矣。"揆既至蕃,蕃长曰:"闻唐家有第一人李揆,公是否?"揆曰:"非也,他那李揆,争肯到此?"恐为拘留,以谩之也。揆门地("地"字原缺,据明抄本补),第一,文学第一,官职第一。揆致仕归东都,司徒杜佑罢淮海,入洛见之,言及第一之说。揆曰:"若道门户,门户有所自,承余裕也;官职遭遇耳。今形骸凋悴,看即下世,一切为空,何第一之有?"(出《嘉话录》)
   卢杞做宰相时,让李揆到吐蕃去。李揆对唐德宗说:"我不怕远,只怕死在道上,不能完成皇上的使命。"唐德宗动了恻隐之心很可怜他,对卢杞说:"李揆不老吗?"卢杞说:"同少数民族结盟的使者,必须熟悉朝廷事务,非李揆不行。况且派李揆去,那些比他年轻的大臣们,就不敢推辞到远处去的差使了。"李揆到了吐蕃,蕃长说:"听说唐朝有个第一人李揆,您是不是?"李揆说:"不是,那个李揆,怎么肯到这里呢?"是害怕被拘禁扣留,因此欺骗蕃长。论门第,李揆第一;论文学,李揆第一;论官职,李揆第一。李揆辞官回到东都洛阳。司徒杜佑罢官回淮海,到洛阳拜见李揆,说起"第一"的事,李揆说:"若说门第,门第都是有来源的,可以由前代继承下来;官职是一时的机遇罢了。我现在身体不好,眼看就要过世,一切都是空的,还有什么第一呢?"
   韦 皋
   韦皋在西川,凡军士将吏有婚嫁,则以熟锦衣给其夫氏,以银泥衣给其女氏,各给钱一万。死丧称是,训练称是,内附者富赡之,远游者将迎之。极其赋敛,坐有余力,以故军府盛而黎甿重困。及晚年为月进,终致刘辟之乱,天下讥之。(出《国史补》)
   韦皋在西川时,凡是军士将吏有嫁娶的,就赠给男方熟锦衣,赠给女方银泥衣,再各给一万钱。办丧事和训练兵士也采取这种办法。归附的,待遇优厚;远道而来的,将官出去迎接。极力地聚敛,坐在那里就获得丰足的财力,因此军府满仓而百姓困顿。到了晚年是按月征税,终于导致刘辟作乱,被天下人讥笑。
   陆 畅
   李白尝为《蜀道难》歌曰:"蜀道难,难于上青天。"白以刺严武也。后陆畅复为《蜀道易》曰:"蜀道易,易于履平地。"畅侫韦皋也。初畅受知于皋,乃为《蜀道易》献之。皋大喜,赠罗八百匹。及韦薨,朝廷欲绳其既往之事,复阅先所进兵器,刻"定秦"二字。不相与者,因欲构成罪名。畅上疏理之云:"臣在蜀日,见造所进兵器,'定秦'者匠名也。"由是得释。(出《尚书故实》)
   李白在《蜀道难》中写道:"蜀道艰险,胜过上青天。"李白借此讽刺严武。后来陆畅写了《蜀道易》,说"蜀道易,胜过走平地。"陆畅借此谄媚韦皋。当初陆畅受到韦皋的知遇,就写下《蜀道易》献给他。韦皋非常高兴,赠给他八百匹罗锦。等到韦皋死了,朝廷想追究陆畅以往的事,又查到他先前所进的兵器上面刻着"定秦"二字,那些与陆畅关系不好的,想因此给他定罪。陆畅上奏疏辩解说:"我在蜀地时,看到制造那些进献的兵器,知道'定秦'是个工匠的名字。"陆畅因此获释。
   马 畅
   马燧之子畅,以第中大杏馈窦文场,以进德宗。德宗未尝见,颇怪之,令中使就封杏树。畅惧进宅,废为奉诚园,屋木皆拆入内。(出《国史补》)
   马燧的儿子马畅,把家里的大杏子赠给窦文场,而又进献给了唐德宗。唐德宗没见过这么大的杏子,感到很奇怪,就命令中使立刻查封杏树。马畅害怕进入那宅院,就把宅子作废改成奉诚园。屋木都拆下来放入内院。
   吴 凑
   德宗非时召拜吴凑为京兆尹,便令赴上。凑疾驱,诸客至府,已列筵矣。或问曰:"何速?"吏曰:"两市日有礼席,举铛釜而取之。故三五百人馔,常可立办。"(出《国史补》)
   唐德宗破格下诏任命吴凑为京兆尹,命令他立即上任。吴凑策马疾驰,与各宾客到达官府时,宴席已摆好。有人问:"怎么这么快?"小吏答道:"两个市场每天都备有礼席,拿锅去取就行,所以三五百人的饭,常常可以立即办好。"
   袁 傪
   袁傪之破袁眺,擒其伪公卿数十人。州县大具桎梏,谓必生致阙下。傪曰:"此恶百姓,何足烦人?"乃遣笞臀逐之。(出《国史补》)
   袁傪打败袁眺,捉到敌伪公卿几十人。州县衙门准备了大量脚镣手铐,说一定要把他们活着送到京城。袁傪说:"这些刁民,哪里值得麻烦人。"就下令杖打屁股然后驱逐他们。
   李 勉
   故相李勉任江西观察使时,部人有父病盅。乃为木偶人,置勉名位,瘗于其垄。或发以告勉,勉曰:"为父禳灾,是亦可矜也,舍之。"或曰:"李勉失守梁城,亦宜贬黜。"议曰:"不然,当李希烈之怙乱,其锋不可当,天方厚其罪而降之罚也。矧应变非长,援军不至,又其时,关辅已俶扰矣,人心摇动矣。以文吏之才,当虎狼之隧,乃全师南奔,非量力者能乎?"(出《谭宾录》)
   已故宰相李勉任江西观察使时,部队里有个人的父亲神志惑乱,这个人就做了一个木偶人,写上李勉的名字职位,埋到坟墓里,被人看见告诉了李勉。李勉说:"替父消灾,值得同情,放了他。"有人说:"李勉没有守住梁城,应贬官罢黜。"议论说:"不应这样。李希烈作乱之际,势不可挡,上天正先增加他的罪而后再惩罚他。况且情况变化莫测,援兵不到,加上当时边关京畿已开始动乱,人心开如动摇。用文官的才能,阻挡虎狼的行为,为保全军队向南开拔,不能正确估计自己力量的人能办到吗?"
   于公异
   李晟平朱泚之乱,德宗览收城露布曰:"臣已肃清宫禁,祗谒寝园。钟虡不移,庙貌如故。"上感涕失声,左右六宫皆呜咽。露布乃于公异之辞也。议者以朝廷捷书露布,无如此者。公异后为陆贽所忌,诬以家行不谨,赐《孝经》一 ,故坎坷而终。(出《国史补》)
   李晟平定朱泚作乱。唐德宗看到收复城池的捷报上写着:臣已经清除宫室之乱,恭敬地拜谒了陵园,那里钟虡未动,庙堂依旧。"皇上感动得失声流泪,大臣后妃们也都哭了。这封奏书是于公异写的。议论的人们认为,写给朝廷的报捷书,没有比得上这一份的。后来陆贽忌恨于公异,诬告他家风不严,皇帝就赐给他《孝经》一 。于公异历经坎坷而逝。
   邢君牙
   贞元初,邢君牙为陇右临洮节度,进士刘师老、许尧佐往谒焉。二客方坐,一人仪形甚异,头大足短,衣麻衣而入。都不待宾司引报,直入见君牙。拱手于额曰:"进士张汾不敢拜。"君牙从戎多年,殊不以为怪,乃揖汾坐("坐"字原缺,据明抄本补),曾不顾尧佐("佐"下原有"汾坐"二字,据明抄本删)、师老。俄而有吏过桉,宴设司欠失钱物。君牙阅历簿书,有五十余千散落,为所由隐漏。君牙大怒,方令分折去处。汾乃拂衣而起曰:"且奉辞。"牙谢曰:"某适有(陈校本"有"作"以")公事,略须决("决"原作"次",据陈校本改)遣,未("未"原作"来",据陈校本改)有所失于君子,不知遽告辞何也?"汾对曰:"汾在京之日,每闻京西有邢君牙上柱天,下柱地。今日于汾前,与设吏论牙三五十千钱。此汉争中?"君牙甚怪,便放设吏,与汾相亲。汾谓君牙曰:"某在京应举,每年常用二千贯文,皆出往还。剑南韦二十三,徐州张("张"字原空缺,据黄本补)十三,一日之内,客有数等,上至给舍,即须法味。中至补遗,即须煮鸡豚("鸡豚"二字原空缺,据黄本补)或生或鲙。"既而指师老、尧佐云:"如举子此公之徒,远相访,君僎胡而已,何不如此耶。"尧佐矍然。逡巡,二客告辞而退,君牙各赠五缣。张汾洒扫内厅安置,留连月余,赠五百缣。汾却至武功,尧佐方卧病在馆,汾都不相揖。后二年及第,又不肯选,遂患腰脚疾。武元衡镇西("西"原作"四",据陈校本改)川,哀其龙钟,奏充安抚巡官,仍摄广都县令,一年而殂。(出《乾鐉子》)
   贞元初年,邢君牙担任陇右临洮节度职务的时候,进士刘师老和许尧佐去拜见他。二位客人刚刚坐下,有一个仪表很奇特的人,头大脚小,穿着粗布衣服走了进来。也不等侍从人员进去通报,一直进去会见邢君牙,把手拱起放在额前说:"进士张汾不敢行大礼。"邢君牙当了多年的军人,一点也不认为奇怪,就回了礼请张汾坐下,竟不理睬许尧佐和刘师老。不一会儿有个官吏送来案 ,宴设司亏空丢失了钱和物。邢君牙查看帐册,有五十多千钱没有上帐,被经手的差役隐瞒脱漏了。君牙非常生气,正要派人去查清楚钱的去向,张汾就拍拍衣服站起来说:"暂且告辞了。"邢君牙道歉说:"我恰好有点公事,需要略作处理,对你并没有失礼的地方,不知道你急忙地告辞是为什么呢?"张汾回答说:"我在京城的时候,常常听说京西有个邢君牙是个顶天立地的人物。今天在我的面前,和一个设吏谈论自己的三五十千钱,这种男人怎能符合这样的评价呢?"邢君牙觉得很奇怪,就打发走设吏,和张汾亲近起来。张汾对邢君牙说:"我在京城参加考试的时候,每年常常花用二千贯钱,都花在与别人的往来上。剑南的韦二十三,徐州的张十三,一天的时间里,客人有好几等。上等的客人有给舍,就需要讲究味道;中等的客人有补遣,就需要炖上鸡肉和猪肉,还有的是生拌,有的是鱼块。"接着指着刘师老和许尧佐说:"像这一类参加考试的举子,从远方前来拜访,就像肮脏的胡人而已。你为什么不这么对待呢?"许尧佐很惊讶。过了一会儿,两个客人告辞走了,邢君牙每个人赠给五匹细绢。对张汾却打扫干净内厅安排他住下,呆了一个多月,赠给五百匹细绢。张汾回到武功,许尧佐病倒在馆舍的床上,张汾也不去看望。后来过了两年考中了,又不愿意当候选官员,于是得了腰和脚的疾病。武元衡镇守西川的时候,可怜他年老行动不便,上奏朝廷让他担任安抚巡官,还兼任广都县县令,一年以后就死了。
   张 造
   贞元中,度支欲取两京道中槐树为薪,更栽小树。先下符牒华阴,华阴尉张造判牒曰:"召伯所憩,尚不翦除;先皇旧游,岂宜斩伐?"乃止。(出《国史补》)
   贞元年间。度支想砍掉两京沿途的槐树当烧柴,重新栽上小树,先写符牒给华阴尉,华阴尉张造批道:"召穆公休息的地方尚且不砍伐,先皇帝旧游之地,怎么能砍伐?"就停止了砍树。
   吕元膺
   吕元膺为鄂岳团练,夜登城,女墙已锁。守者曰:"军法夜不可开。"乃告之曰:"中丞自登。"守者又曰:"夜中不辨是非,中丞亦不可。"元膺乃归。及明,擢为大职。(出《国史补》)
   吕元膺是鄂岳团练。一天夜里想要登城,但城墙上的矮墙已经上锁。守门人说:"军法规定夜晚不能开门。"就告诉他说:"是中丞亲自登城。"守门人又说:"夜晚看不清是,还是不是,中丞也不能登城。"元膺就回去了。天明,元膺就提升守门人任重要职务。
   李章武
   李章武学识好古,有名于时。唐太和末,敕僧尼试经若干纸,不通者,勒还俗。章武时为成都少尹,有山僧来谒云:"禅观有年,未尝念经,今被追试,前业弃矣,愿长者念之。"章武赠诗曰:"南宗向许通方便,何处心中更有经?好去苾蒭云水畔,何山松拍不青青?"主者免之。(出《本事诗》)
   李章武博学多识喜好古文,在当时非常有名气。唐朝太和末年,皇上敕令和尚尼姑要考若干页经文,不能通过考试的,勒令还俗。李章武当时是成都少尹,有个山里的和尚来拜见他说:"我参禅多年,没念过经,现在被迫考试,前功将尽弃,希望您能帮帮我。"李章武赠给他一首诗,写道:"南宗向许通方便,何处心中更有经?好去苾蒭云水畔,何山松柏不青青?"主考者就免除了他的考试。
   元 稹
   元稹为御史,奉使东川,于襄城《题黄明府》诗,其序云:"昔年曾于解县饮酒,余恒为觥录事。尝于窦少府厅,有一人后至,频犯语今,连飞十数觥,不胜其困,逃席而去。醒后问人,前虞卿黄丞也,此后绝不复如。元和四年三月,奉使东川,十六日,至裒城。望驿有大池,楼榭甚盛。逡巡,有黄明府见迎。瞻其形容,仿佛以识,问其前衔,即曩日之逃席黄丞也。说向事,黄生惘然而悟,因馈酒一尊,舣舟邀余同载。余时在诸葛所征之路次,不胜感今怀古,遂作《赠黄明府》诗云:昔年曾痛饮。黄令困飞觥("觥"原作"恍",据明抄本改)席上当时走,马前今日迎。依稀迷姓字,即渐识平生。故友身皆远,他乡眼暂明。便邀联榻坐,兼共刺船行。酒思临风乱,霜棱拂地平。不堪深浅酌,还怆古今情。逦迤七盘路,坡陁数丈城。花疑褒女笑,栈想武候征。一种埋幽石,老闲千载名。"(出《本事诗》)
   元稹做御史时,奉命出使东川。到襄城写下《题黄明府》一诗。诗序中说:"往年曾在解县喝酒,我常常担当觥录事一角儿,曾在窦少府客厅喝酒,有一个人后到,又频频触犯酒令,连着干了十几杯酒,结果不胜酒力,偷偷逃掉了。酒醒后我问别人,才知道他是以前的虞卿黄丞,以后再也不知他的消息。元和四年三月我奉命出使东川,十六日,到达裒城。远远望见驿站有个大池子,其间楼台亭榭林立。过了一会儿,有个黄县令出来迎接。我打量他的长相,似曾相识,就问他以前的官职,原来就是从前逃席的黄丞。说起以前的事,黄丞恍然大悟,就赠给我一坛酒,停船靠岸邀请我上船。我当时在诸葛出征的路途中住下,禁不住感今怀古。就写下一首诗赠给黄明府。诗是这样写的:昔年曾痛饮,黄令困飞觥。席上当时走,马前今日迎。依稀迷姓字,即渐识平生。故友身皆远,他乡眼暂明。便邀联榻坐,兼共刺船行。酒思临风乱,霜棱拂地平。不堪深浅酌,还怆古今情。逦迤七盘路,坡陁数丈城。花疑褒女笑,栈想武候征。一种埋幽石,老闲千载名。"
   于 頔
   丞相牛僧孺应举时,知于頔奇俊,特诣襄阳求知。住数日,两见,以游客遇之,牛怒而去。去后,忽召客将问曰:"累日前有牛秀才发未。"曰:"已去。""何以赠之?"曰:"与钱五百。""受乎?"曰:"掷于庭而去。"于大恨("恨"原作"怒",据明抄本改),谓宾佐曰:"某事繁,总盖有阙遗者。"立命小将,赍绢五百匹,书一函,追之。曰:"未出界,即领来;如已出界,即以书付。"小将界外追及,牛不折书,揖回。(出《幽闲鼓吹》)
   丞相牛僧孺当年参加考试时,知道于頔奇很杰出,特地到襄阳拜谒求教。住了几天,两次见面,都把他当游客那样对待,牛僧孺生气地走了。他走了以后,于頔叫来客将问道:"几天前来的那个牛秀才走没走?"回答说:"已经走了。""赠给他什么?""给他五百钱。""接受了吗?""扔到院子里走了。"于頔非常遗憾,对宾佐说:"我的事太多了,总会有漏洞。"立即命令小将,送五百匹绢绸,书信一封,追赶牛僧孺,并嘱咐小将:"他没出界,就接回来,如已出界,就把信给他。"小将到界外追上牛僧孺,牛僧孺并不看信,只是拱拱手走了。
   薛尚衍
   于頔方炽于襄阳,朝廷以大阉薛尚衍监其军。尚衍至,頔初不厚待,尚衍晏如也。后旬日,请出游,及暮归第,幄幕茵毯什器,一以新矣;又列犊车五十乘,实以彩绫。尚衍颔之,亦不言。頔叹曰:"是何祥也?"(出《国史补》)
   于頔在襄阳正得势时,朝廷派宦官薛尚衍监督他的军队。尚衍到襄阳,于頔开头并未好好款待他,而尚衍表现很平静。过了十天,于頔请他外出游览,到晚回到住所,窗帘地毯各种器具,都换成新的了;又排列牛车五十辆,装载着彩色绸缎。尚衍只是点点头,也不说话。于頔叹道:"这是什么征兆呢?"

  杂录四

  高逞 吕元膺 王锷 江西驿官 王仲舒 周愿 张荐 莲花漏 唐衢 脂粉钱 韦执谊 李光颜 李益 吴武陵 韦乾度 赵宗儒 席夔 刘禹锡 滕迈
   高 逞
   高逞(陈校本"逞"作"郢")为中书舍人九年,家无制草。或问曰:"前辈皆有制集,焚之何也?"答曰:"王言不可存于私家。"(出《国史补》)
   高逞做了九年中书舍人,家里没有诏令的草稿。有的人问高逞:"前辈中书舍人都藏有诏令集子,你为什么都烧掉了呢?"高逞回答说:"帝王的话不可以藏在私人家里。"
   吕元膺
   吕元膺为东都留守,常与处士对棋。棋次,有文簿堆拥,元膺方秉笔阅览。棋侣谓吕必不顾局矣,因私易一子以自胜,吕辄已窥之,而棋侣不悟。翼日,吕请棋处士他适,内外人莫测,棋者亦不安,乃以束帛赆之。如是十年许,吕寝疾将亟,儿侄列前,吕曰:"游处交友,尔宜精择。吾为东都留守,有一棋者云云,吾以他事俾去。易一着棋子,亦未足介意,但心迹可畏。亟言之,即虑其忧慑;终不言,又恐汝辈灭裂于知闻。"言毕,惆然长逝。(出《芝田录》)
   吕元膺做东都留守的时候,曾经与个隐士下棋。正下着棋,便有一些文件堆积起来,吕元膺就停棋拿笔批阅。棋友以为吕元膺一定顾不上棋局,就偷偷换了个棋子来取胜。吕元膺已经把一切看在眼里。第二天,吕元膺请他到别处去。所有的人都不明白怎么回事。棋友却感到很内疚,就留给吕元膺一份很厚的告别礼物。就这样过了约十年,吕元膺卧病在床将要死去,儿子侄子们都站在床前。吕元膺说:"结交朋友,一定要仔细地选择。当初我为东都留守,有一个和我下棋的人,乘我去办别的事时,偷偷换了一着棋。其实也不值得介意,但反映出此人的心迹可怕。几次想说这件事,又怕那个人因此而忧愁悲戚;始终不说,又怕你们毁于这一类的事上,就告诉了你们。"说完,吕元膺怀着惆怅死去了。
   王 锷
   泓师云:"长安永宁坊东南是金盏地,安邑里西是玉盏地。"后永宁为王锷宅,安邑为北平王马燧宅。后王马皆进入官。王宅累赐韩弘及史("及史"原作"正史",据陈校本改)宪诚、李载义等。所谓金盏破而成焉;马燧为奉诚园,所为玉盏破而不完也。
   又一说,李吉甫安邑宅,及牛僧孺新昌宅,泓师号李宅为玉杯,一破无复可全。金碗或伤("伤"原作"复",据明抄本改),庶可再制。牛宅本将作大匠康聓宅,聓自辨冈阜形势,以其宅当出宰相。后每年命相有按,聓必引颈望之。宅竟为僧孺所得。李后为梁新所有。(出《卢氏杂说》)
   泓师说:"长安永宁坊东南面那个地方是金盏一样的宝地,安邑里西面是玉盏一样的宝地。后来永宁这个地方成为王锷的住宅,宏邑则成为北平王马燧的住宅。后来王锷和马燧双双进了皇宫做官。王锷的住宅依次赐给了韩弘和史宪诚、李载义等,就是人们所说的"金盏碎了可复原。"马燧的住宅成了奉诚园,就是人们所说的"玉盏碎了而恢复不了原样"。
   另一种说法是,李吉甫的安邑宅和牛僧孺的新昌宅,泓师叫李宅是"玉杯",一旦碎了就不能复原了。金碗有了损伤,差不多可以再复制。牛僧孺的住宅本来是主管宫殿建筑的官康聓的住宅,康聓自己会看宅院风水,认为自己的宅院会出现宰相。以后每年有任命宰相的文告,康聓就一定会伸着脖子去看看。他的宅院竟被牛僧孺得去了。李吉甫的宅院后来归了梁新。
   江西驿官
   江西有驿官以干事自任,白刺史,驿已理,请一阅之。乃往。初一室为酒库,诸醢毕熟。其外画神,问曰:"何也?"曰:"杜康。"刺史曰:"功有余也。"又一室曰茶库,诸茗毕贮,复有神,问何也?曰:"陆鸿渐。"刺史益喜。又一室曰菹库,诸茹毕备,复有神。问何神也?曰:"蔡伯喈。"刺史大笑曰:"君误矣。"(出《国史补》)
   江西有个驿官自认为有办事才能,报告刺史大人,说驿站已经整理好,请大人前去视察。刺史于是前往。见到的第一个屋子是酒库,各种肉酱都已做熟,外面画着一个神,刺史问:"是谁?"驿官答:"是杜康。"刺史说:"你很有功劳。"第二个看到的是茶库,各种茶叶都准备好了,外面也画着一个神。刺史问神是谁,驿官答:"是陆鸿渐。"刺史更高兴了。第三个见到的是菜库,各种疏菜都已齐备。外面也画着神。问是什么神,驿官回答:"是蔡伯喈。"刺史哈哈大笑说:"你搞错了。"
   王仲舒
   王仲舒为郎官,与马逢友善。每责逢曰:"贫不可堪,何不求碑志相救?"逢曰:"适见谁家走马呼医,吾可待也。"(出《国史补》)
   王仲舒是个郎官,和马逢相当友好,常常责怨马逢:"你家太穷了,为什么不去给人写写碑文呢?"马逢说:"刚才看见谁家骑马找医生,我可以等着了。"
   周 愿
   元和中,郎吏数人省中纵酒,话平生各有爱尚及憎怕者。或言爱图画及博奕,或怕妄与佞。工部员外周愿独云:"爱宣州观察使。怕大虫。"(出《传载》)
   元和年间,一些官吏聚在一起在官府喝酒,喝酒间大家都谈起各自一生所喜欢崇尚以及憎恶害怕的事情。有人说喜欢绘画和下棋,有的害怕无知妄为和阿谀奉承的人。唯独工部员外郎周愿说:"喜欢宣州观察使,惧怕老虎。"
   张 荐
   张荐自筮仕至秘书监,常带使职,三入蕃,殁于赤岭。(出《传载》)
   张荐做官做到秘书监,经常担任出使的事,三次进入吐蕃,死在赤岭。
   莲花漏
   越僧僧澈得莲花漏于庐山,传之江西观察使韦丹。初惠远以山中不知更漏,乃取铜叶制器,状如莲花。置盆水上,底孔漏水,半之则沉,每昼夜十二沉,为行道之节。虽冬夏短长,云阴月黑,无所差也。(出《国史补》)
   越地和尚僧澈在庐山得到一个莲花漏,传到江西观察使韦丹手里。当初惠远和尚因为山里不知时间的变化,就用铜片制造了这种东西。形状像朵莲花,把它放在水盆里,它的下面有小孔可以漏水,漏进一半的时候,它就沉到了水底,每昼夜沉十二次,作为修行生活的时间标准。虽然是冬夏有短长,天气有变化,这个莲花漏所测出的时间并没有什么偏差。
   唐 衢
   进士唐衢有文学,老而无成。善哭,每发一声,音调哀切。遇人事有可伤者,衢辄哭之,闻者涕泣。尝游太原,遇享军,酒酣乃哭。满坐不乐,主人为之罢宴。(出《国史补》)
   进士唐衢很有文才,但到老了也没有什么建树。擅长哭,每哭一声,声音凄切哀婉。碰到有什么使人感到悲伤的事,唐衢就哭,听到的人无不因此落泪。唐衢曾经在太原一带游览,赶上军队设宴,等到酒兴正浓的时候,唐衢便哭了起来。在坐的人都感到很扫兴,主人只好撤了宴席。
   脂粉钱
   湖南观察使有夫人脂粉钱者,自颜果卿妻始之也。柳州刺史亦有此钱,是一军将为刺史妻致,不亦谬乎!(出《嘉话录》)
   湖南观察使有夫人的脂粉钱的事,是从颜杲卿的妻子开始的。柳州刺史也有这种钱,是军队的一个将领替刺史的妻子收缴的,不也太荒谬了吗!
   韦执谊
   元和初,韦执谊贬崖州司户参军,刺史李甲怜其羁旅,乃举牒云:"前件官久在相庭,颇诸公事,幸期佐理。忽惮縻贤,事须请摄军事衙推。"(出《岭南异物志》)
   元和初年,韦执谊被贬为崖州司户参军,刺史李甲可怜他寄居在外,就写文书推荐他说:"前件文书提到的官在相府的时间很长,很熟悉公务,有幸要他来帮助理事,不怕束缚贤才,事务需要他任军事衙推。
   李光颜
   李光颜有大功于时,位望通显。有女未适人,幕客谓其必选嘉婿。因从容,乃盛誉一郑秀才,词学门阀,人韵风流,冀光颜以子妻之。他日又言之,光颜乃谢幕客曰:"光颜一健儿也,遭逢多难,偶立微功,岂可妄求名族,以掇流言者乎?某自己选得嘉婿,诸贤未知。"乃召一典客小吏,指之曰:"此为某女之匹也。"即擢升近职,仍分财而资之。从事闻之,成以为惬当矣。按光颜居鼎盛文朝,虑弓藏之祸,事当远害,理在避嫌。岂敢结强宗,固隳本志者欤?与夫必娶国高,求婚王谢者,不其远哉?(出《北梦琐言》)
   李光颜为当代立了大功,官高位显。有个女儿还没有嫁人,幕客们都说他一定会选个好女婿,于是就从容地向他极力赞扬郑秀才,说郑秀才出身名门诗家,仪表风流倜傥,希望李光颜能把女儿嫁给郑秀才。过了几天又这么说。李光颜谢绝了幕客,说:"我只是一个兵,遭遇了许多灾难,偶然立下点功劳,怎么敢妄想高攀名门望族,招来闲言碎语呢?我自己已选好女婿,你们都不知道。"于是就叫来一个典客小吏,指着他说:"这就是我女儿的配偶。"便提升他到身边任职,就用自己的钱财资助他。随从们听说后,都认为很妥当。由此看来,李光颜能够在鼎盛时期的朝代,考虑到鸟尽弓藏的祸端,做事应当远避祸患,理应回避嫌疑,哪里敢攀结高门显贵,违背当初的志向呢?这和那些一定要娶像国子、高子那样大官的女儿,向王谢那样的世族家庭求婚的人相比,不是相差很远吗?
   李 益
   长庆初,赵宗儒为太常卿,赞郊庙之礼。罢相三十余年,年七十六,众论其精健。有常侍李益笑曰:"赵乃仆为东府试官所送进士也。"(出《摭言》)
   长庆初年,赵宗儒任太常卿的职务,辅佐管理庙堂的礼仪。不当宰相三十多年了,已七十六岁了,大家都说他精神饱满身体健康。有个常侍李益笑着说:"赵宗儒是我做东府主考官时选送的进士。"
   吴武陵
   长庆中,李渤除桂管观察使,表名儒吴武陵为副使。故事,副车上任,具橐鞬通谢。又数日,于球场致宴,酒酣,吴乃闻妇女于看棚聚观,意甚耻之。吴既负气,欲复其辱,乃上("上"原作"止",据明抄本改)台盘坐,褰衣裸露以溺。渤既被酒,见之大怒,命卫士送衙司枭首。时有衙校水(陈校本"水"作"米",下同)兰,知其不可,遂以礼而救止,多遣人卫之。渤醉极,扶归寝,至夜艾而觉,闻家人聚哭甚悲,惊而问焉。乃曰:"昨闻设亭喧噪,又闻命衙司斩副使,不知其事,忧及于祸,是以悲耳。"渤大惊,亟命递使问之,水兰具启:"昨虽奉严旨,未敢承命,今副使犹寝在衙院,无苦。"渤迟明,早至衙院,卑词引过,宾主上下,俱自克责,益相敬。时未有监军,于是乃奏水兰牧于宜州以酧之。武陵虽有文华,而强悍激讦,("讦"原作"许",据明抄本改)为人所畏。又尝为容州部内刺("刺"字原缺,据陈校本补)史,赃罪狼藉,敕("敕"原作"刺",据陈校本改)史(陈校本无"史"字)令广州幕吏鞫之。吏少年,亦自负科第,殊不假贷,持之甚急。武陵不胜其愤,因题诗路左佛堂曰:"雀儿来逐飓风高,下视鹰鹯意气豪。自谓能生千里翼,黄昏依旧入蓬蒿。"(出《本事诗》)
   长庆年间,李渤出任桂管观察使。表奏名儒吴武陵为副使。按先例,副职上任时,要拿着弓箭袋表示谢意。隔了一些日子。李渤在球场设宴,酒喝到高兴时,吴武陵听到一些妇女聚在看棚上看,吴武陵觉得这是耻辱,非常生气,想报复一下。于是上高台盘坐,提起衣裙尿尿。李渤喝了酒,看到后异常愤怒。命令卫士把吴推到衙门斩首。当时有一个衙门校官叫水兰,想到这样做不好,很巧妙地阻止了这件事,派了许多人保护吴武陵。李渤大醉,人们搀扶着他回去睡觉,到天亮才醒。听到家里的人聚在一起哭得很伤心,惊奇地询问。家里人说:"昨晚听到球场喧闹,又听说你命令衙司斩吴副使,不知道什么原因,都怕闯出祸来,所以才这么哭。"李渤非常惊慌,立即命人前去衙门打听。水兰把情况都说明了:"说昨晚虽是奉了严命,但没敢那么做,现在副使还睡在衙院里,没有受苦。"李渤这才知道。第二天便早早来到衙院,很谦虚地说了自己的过错,分宾主落座后,都互相自责,更加互相尊敬起来。当时还没有监军,李渤就上奏请求让水兰任宜州州长,以此来答谢水兰。吴武陵虽然有才华,但性情强悍暴烈,人们都怕他。他曾经做过容州部内刺史,犯下许多罪行。皇帝的使者命令广州的幕吏逮捕他。这个小官吏正当年青,也自负是科举出身,一点也不宽恕,办案特别急迫。武陵感到非常气愤,所以在路边佛堂里题诗道:"雀儿来逐飓风高,下视鹰鹯意气豪。自谓能生千里翼,黄昏依旧入蓬蒿。"
   韦乾度
   韦乾度为殿中侍御史,分司东都。牛僧孺以制科敕("敕"原作"刺",据原陈校本改)首,除伊阙尉。台参,乾度不知僧孺授官之本,问何色出身,僧孺对曰:"进士。"又曰:"安得入畿?"僧孺对曰:"某制策连捷,忝为敕头。"僧孺心甚有所讶,归以告韩愈。愈曰:"公诚小生,韦殿中固当不知。愈及第十有余年,猖狂之名,已满天下,韦殿中尚不知之。子何怪焉?"(出《乾鐉子》)
   韦乾度为殿中侍御史,分管东都。牛僧孺凭科考第一,官拜伊阙尉,来参见韦乾度。韦乾度不知道牛僧孺授官的缘由,就问他什么出身,牛僧孺回答说:"进士出身。"又问:"怎样进了京城?"僧孺回答:"我对策连捷,有幸成为第一。"牛僧孺心里感到很惊讶,回去后告诉了韩愈。韩愈说:"你是个年青人,韦殿中当然不知道了。我进士及第十多年了,文章奔放的名声已传遍天下,韦殿中尚且不知,你有什么奇怪的呢?"
   赵宗儒
   赵宗儒检校左仆射为太常卿,太常有师子乐,备五方之色,非朝会聘享不作。至是中人掌教坊之乐者,移牒取之,宗儒不敢违,以状白宰相。宰相以为事在有司,其事不合关白。宗儒忧恐不已,相座责以懦怯不任事,改换散秩,为太子少师。(出《卢氏杂说》)
   赵宗儒身为检校左仆射担任太常卿的职务。太常寺里有一种"师子乐",具备东西南北中五方的特色,除了臣属朝见天子和诸侯向朝廷进献是不演奏的。有一个掌管教坊音乐的宦官,移送文书来调用,赵宗儒不敢违抗,就把这情况报告了宰相。宰相认为各种事情都由各部门分管,这事不该向他报告。赵宗儒忧愁恐惧得不能自己。宰相责备他怯懦不能担当大事,给他改换成闲散无一定职守的官职,做了太子少师。
   席 夔
   韩愈初贬之制,舍人席夔为之词曰:"早登科第,亦有声名。"席既物故,友人多言曰:"席无令子弟,岂有病阴毒伤寒而与不洁?"韩曰:"席不吃不洁太迟。"人曰:"何也?"曰:"出语不当。岂有(陈校本"岂有"作"是盖")忿责词云,'亦有声名'耳?"(出《嘉话录》)
   韩愈初次受贬的文书上,舍人席夔在上面写了这样的话:"早年就登科及第,也有些名声。"席夔死后,友人大多都说:"席夔没有好的子弟,难道是他有了阴毒、伤寒一类的病,而给他不干净的东西吃了吗?"韩愈说:"席夔不吃不洁的东西为时太晚了!"有人问:"这是什么意思?"韩愈说:"他说话不恰当。哪有把气愤、指责的话说成'也有些名声'的呢?"
   刘禹锡
   牛僧孺赴举之秋,每为同袍见忽,尝投贽于补缺刘禹锡,对客展 ,飞笔涂窜其文。且曰:"必先辈期至矣。"虽拜谢砻砺("砻砺"原作"咙嘱",据陈校本改)终为怏怏。历三十余岁,刘转汝州,僧孺镇汉南。枉道驻旌,信宿酒酣,直笔以诗喻之。刘承诗意,才悟往年改牛文卷。因戒子咸佐(陈校本"佐"作"允")、承雍等曰:"吾立成人之志,岂料为非。况汉南尚书,高识远量,罕有其比。昔主父偃家,为孙弘所夷;嵇叔夜身死钟会之口,是以魏武戒其子云:'吾大忿怒,小过失,慎勿学焉。'汝辈修进,守中为上也。"僧孺诗曰:"粉署为郎四十春,向来名辈更无人。休论世上升沉事,且阅樽前见在身。珠玉会应成咳唾,山川犹觉露精神。莫嫌恃酒轻言语,会把文章谒后尘。"禹锡诗云:"昔年曾忝汉朝臣,晚岁空余老病身。初见相如成赋日,后为丞相扫门人。追思往事咨嗟久,幸喜清光语笑频。犹有当时旧冠剑,待公三日拂埃尘。"牛吟和诗,前意稍解。曰:"三日之事,何敢当焉(宰相三朝主印,可以升降百司)!"于是移宴竟夕,方整前驱。(出《云溪友议》)
   牛僧孺赶考的时候,常常被同辈人忽视。曾写了一篇文章投到补缺刘禹锡门下,刘禹锡当着客人的面打开文卷,提笔涂改他的文章。而且说:"一定是前辈的期望到了。"牛僧孺虽然谢过他的批改,终究不大高兴。经过三十多年,刘禹锡转到汝州,牛僧孺镇守汉南,牛绕道来看他。第二夜酒兴正浓时,提笔写诗喻指前事。刘禹锡读了诗,才想起往年曾改过牛僧孺的文章。就告诫儿子咸佐、承雍等说:"我树立帮人成功的志向,哪里料到结果不是如此。何况汉南尚书,见识高,度量大,很少有能比得了的。从前主父偃一家被孙弘杀掉,嵇康被钟会诬陷致死,因此曹操劝他的儿子说:'我对小过失也非常愤怒,你们千万不要学这一点。'你们修业进德,以中和为上。"牛僧孺的诗是这样写的:"粉署为郎四十春,向来名辈更无人。休论世上升沉事,且阅樽前见在身。珠玉会应成咳唾,山川犹觉露精神。莫嫌恃酒轻言语,会把文章谒后尘。"刘禹锡的诗是这样写的:"昔年曾忝汉朝臣,晚岁空余老病身。初见相如成赋日,后为丞相扫门人。追思往事咨嗟久,幸喜清光语笑频。犹有当时旧冠剑,待公三日拂埃尘。"牛僧孺读完诗,以前那种不高兴的心情渐渐消解了,说道:"打扫三天埃尘我可担当不起。"于是另设宴席,喝了整整一夜酒,天放亮才收拾行装出发。
   滕 迈
   滕倪苦心为诗,远之吉州,谒宗人迈。迈以吾家鲜士,此弟则千里之驹也。每吟其诗曰:"白发不能容相国,也同闲客满头生。"又《题鹭障子》云。映水有深意。见人无惧心。"迈且曰:"魏文酷陈思之学,潘岳褒正叔之文,贵集一家之芳,安以宗从疏远也?"倪既秋试,捧笈告游,乃留诗一首为别。滕君得之,怅然曰:"此生必不与此子再相见也。"及祖于大皋之阁,别异常情。倪至秋深,逝于商于之馆舍,闻者莫不伤悼焉。倪诗曰:"秋初江上别旌旗,故国有(明抄本"有"作"无")家泪欲垂。千里未知投足处,前程便是听猿时。误攻文字身空老,却返樵渔计已迟。羽翼凋零飞不得,丹霄无路接瑶池。"(出《云溪友议》)
   滕倪苦心学习作诗,远远去到吉州,拜见本家兄弟滕迈。滕迈认为"我们家很少有名士,倪弟你就是一匹千里马"。滕迈常常吟诵滕倪的诗句:"白发不能容相国,也同闲客满头生。"还有《题鹭障子》诗中的句子:"映水有深意,见人无惧心。"滕迈还说:"魏文帝酷爱弟弟曹植的才学,潘岳赞美侄子潘正叔的文彩,贵在采集一家的精华,哪里是本家就亲近,别人就疏远呢?"滕倪参加了秋试之后,带着书外出远游,临行时就留下一首诗告别。滕迈读了后,失意地说:"这一生一定不能再和他相见了。"于是就在大皋城的楼阁中设宴为他送行,离别的情形与常情极不一样。滕倪到了秋深的时候,死在商于的客栈里,听到的没有不伤心的。滕倪的诗说:"秋初江上别旌旗,故国有家泪欲垂。千里未知投足处,前程便是听猿时。误攻文字身空老,却返樵渔计已迟。羽翼凋零飞不得,丹霄无路接瑶池。"

  杂录五

  李宗闵 冯宿 李回 周复 杨希古 刘禹锡 催阵使 李群玉 温庭筠 苗耽 裴勋 邓敞
   李宗闵
   李德裕在维扬,李宗闵在湖州,拜宾客分司。德裕大惧,遣专使,厚致信好,宗闵不受,取路江西而过。非久,德裕入相,过洛,宗闵忧惧,多方求厚善者致书,乞("乞"字原缺,据陈校本补)一见,欲以解纷("纷"原作"分",据陈校本改)。复书曰:"怨则不怨,见则无端。"初德裕与宗闵早相善,在中外,交致势力。及位高,稍稍相倾。及宗闵在位,德裕为兵部尚书,自得歧路,必当大用,宗闵多方沮之。及邠公杜悰入朝,即宗闵之党也,时为京兆尹。一日,诣宗闵,值宗闵深念。杜曰:"何念之深也?"答曰:"君揣我何念。"杜曰:"得非大戎乎?"曰:"是也,然何以相救?"曰:"某则有策,顾相公必不能用耳。"曰:"请言之。"杜曰:"大戎有词学,而不由科第。若与知举,则必喜矣。"宗闵默然,良久曰:"更思其次。"曰:"更有一官,亦可平其慊。"宗闵曰:"何官?"曰:"御史大夫。"曰:"此即得矣。"邠公再三与约,乃驰诣曰:"适宗相有意旨,令某传达。"遂言亚相之拜,德裕惊喜,双泪遽落,曰:"此大门官也,小子岂敢当此荐拔?"寄谢重叠。杜还报,宗闵复与杨虞卿议之,竟为所隳,终致后祸。(出《幽闲鼓吹》)
   李德裕在扬州,李宗闵在湖州。李宗闵被朝廷任命为宾客,在洛阳任职。李德裕很害怕,派出专人,向李宗闵表示诚信友好。李宗闵不接受,取道江西而绕过扬州。不久,李德裕进京做了宰相,经过洛阳,李宗闵担心害怕,多方寻找与李德裕有交情的人捎信,请求见一面,想要以此排解纠纷。李德裕复信说:"怨恨倒没有什么怨恨,见面倒也没什么理由。"当初李德裕和李宗闵关系很好,在中央和地方扩张自己的势力,等地位高了,开始互相倾轧。等到李宗闵登上相位时,李德裕担任兵部尚书。李德裕自己选择了一条独特的路,看样子必然会受到重用,李宗闵千方百计地阻止他。等到邠公社悰入朝,他是李宗闵的同党,当时是京兆尹。一天,杜悰去拜访李宗闵,正赶上李宗闵在那里深思。杜悰说:"想什么想得这么专心?"李宗闵说:"你猜我在想什么?"杜悰说:"大概是李德裕吧?"李宗闵说:"对了。但是怎么挽救呢?"杜悰说:"我倒有个办法,但是你一定不能采用。"李宗闵说:"请说说看。"杜悰说:"李德裕有词章学问,却没有科考功名,如果从这方面给以知遇荐举,他就一定高兴。"李宗闵默不作声,老半天才说:"再想想别的办法。"杜悰说:"还有一个官职,也可消除他的怨恨。"李宗闵说:"什么官?"杜悰说:"御史大夫。"李宗闵说:"这就行啦!"杜悰与李宗闵再三商量约定之后,杜悰就骑马到李德裕那里说:"刚才李宗闵宰相有个想法,派我来传达。"就说了要拜李德裕为亚相的事。李德裕又惊又喜,泪水很快就落下来,说:"这是大门官,我怎能担当得起这推荐和提拔呢?"他反复致谢。杜悰回去作了汇报。李宗闵又与杨虞卿商议这件事,竟被他否定了,终于导致了后来的祸患。
   冯 宿
   冯宿,文宗朝,扬历中外,甚有美誉,垂入相者数矣。又能曲事北司权贵,咸得其欢心焉。一日晚际,中尉封一合,送与之。开之,有乌("乌"字原空缺,据陈校本改)中二顶,暨甲煎面药之属。时班行结中贵者,将大拜,则必先遗此以为信。冯大喜,遂以先呈相国杨嗣复,盖常佐其幕也。冯又性好华楚鲜洁,自夕达曙,重衣数袭。选骏足数匹,鞍鞯照地,无与比。冯以既有的信,即不宜序班,欲穷极称惬之事,遂修容易服而入。至幕次,吏报有按,则伪为不知。比就,果有按。谒者捧麻,必相也。将宣,则谒者向殿,执敕罄折,朗呼所除拜大僚之姓名,既而大呼曰:"萧倣。"冯乃惊仆于地,扶而归第,得疾而卒。盖其夕拟状,将付学士院之时,文宗谓近臣曰:"冯宿之为人,似非沉静;萧倣方判盐铁,朕察之,颇得大臣之体。"遂以易之。(出《玉堂闲话》)
   冯宿在唐文宗在位时,为官的政绩朝中朝外都宣传,很有声誉,他差点儿当上宰相的有好多次了。又能奉承北司的豪门贵族,深得他们的欢心。一天傍晚,中尉送来一只封闭的盒子,打开后,看到里面有两顶乌纱帽,以及甲香防冻膏之类的东西。当时朝中官员结交显贵侍从宦官的人,如果将升大职,一定先用这些东西通消息。冯宿欣喜万分,就把这些呈送给宰相杨嗣复,大概因为冯宿常常辅佐他。冯宿喜欢衣着华丽干净整洁,从晚到早要换几套华贵的衣服。挑选几匹骏马,鞍鞯光亮照地,无与伦比。冯宿认为有了可靠的消息,就不适合依序上班,要尽情享受称心如意的快乐,就修整容貌换好衣服前往相府。到了幕府附近时,小吏通报说已有诏书,冯宿假装不知。等到了幕府,果然已有诏书。通接宾客的近侍捧着诏书,看来一定是宰相的职位。将要公布时,那近侍面向大殿,躬身拿着诏书,大声叫着所授大官的姓名,接下去大声叫道:"萧倣!"冯宿竟然惊诧得仆到在地。别人搀扶他回到家,就得病死了。原来那晚准备拟定委任状送到学士院时,唐文宗对亲近大臣说:"冯宿的为人,好像不够沉稳。萧倣兼任盐铁官时,我观察他,很有大臣的风度。"于是用萧倣代替了冯宿。
   李 回
   太和初,李回任京兆府参军,主试,不送魏谟,谟深衔之。会昌中,回为刑部侍郎,谟为御史中丞。常与次对官三数人,候对于阁门。谟曰:"某顷岁府解,蒙明公不送,何事今日同集于此?"回应声曰:"经(音颈)如今也不送。"谟为之色变,益怀愤恚。后回谪刺建州,谟大拜,回有启状,谟悉不纳。既而回怒一衙官,决杖勒停。建州衙官,能庇徭役,求隶籍者,所费不下数十万。其人不恚于杖,止恨停废耳,因亡命至京师,投时相诉冤,诸相皆不问。会亭午,憩于槐阴,颜色憔悴,旁人察其有故,私诘之,其人具述本志,于是诲之曰:…建阳相公素与中书相公有隙,子("子"原"作"乎,据明抄本改)盍诣之?"言讫,见魏导骑自中书而下。其人常怀文状,即如所诲,望尘而拜。导从问之("从问之"三字原作"骑自中",据明抄本改),对曰:"建州百姓诉冤。"魏闻之,倒持塵尾,敲鞍子令止。及览状,所论事二十余件。第一件,取同姓子女入宅,于是为魏极力锻成大狱。时李已量移邓州刺史,行次九江,遇御史鞫狱,却回建阳。竟坐贬抚州司马,终于贬所。(出《摭言》)
   太和初年,李回任京兆府参军,主持考试,没有送魏谟,魏谟很恨他。会昌年间,李回任刑部侍郎,魏谟任御史中丞,常和地位低的三个等候应对的官,在内阁等候传唤。魏谟说:"前些年官府举荐我入京考试,承蒙您不送我。有什么事今天都聚集在这里?"李回应声说道:"估计今天你也不会送我。"魏谟听了此话,脸色都变了,更加怀恨在心。后来李回被贬为建州刺史,魏谟高升。凡是李回有诉状,魏谟都不接受。不久李回怒责一个衙官,处以杖刑并勒令停用。建州衙官,能够使人躲避劳役,请求在他们手下登记,花费不下数十万。那衙官并不恨怨受了杖刑,只恨停止了他的职务,就逃到京城,找宰相伸冤。各宰相都不过问。赶上正午,衙官就在槐树阴下休息,脸色憔悴得很。旁边的人看他像有事的样子,就询问他。衙官就详述了事情本来。那人告诉他:"建阳相公和中书相公一向有仇,你为什么不去找中书相公呢?"刚说完,就看见魏谟的前行随从从中书省出来。衙官经常带着诉状,就立即按那人教的,望尘而拜。随从问他,他说:"建州百姓要诉冤。"魏谟一听,倒拿拂尘,敲敲马鞍命令停下。看那诉状,共列二十多条。第一条:把同姓子女娶入家中。于是,魏谟极力判成重案。当时李回已被调任邓州刺史,途中住宿九江时,遇到御史审讯案件,又被退回建阳,竟无故被贬为抚州司马,死在贬所。
   周 复
   元稹在鄂州,周复为从事。稹尝赋诗,命院中属和。复乃簪笏见稹曰:"某偶以大人往还,谬获一第,其实诗赋皆不能。"稹嘉之曰:"质实如是,贤于能诗者矣。"(出《幽闲鼓吹》)
   元稹在鄂州时,周复做他的从事。元稹曾写诗,并让其他人步韵奉和。周复就带着簪笔笏板来见元稹,说道:"我偶然因为与大官来往,错误地使我考中,实际上我写诗作赋都不会。"元稹赞许地说:"如此诚实,比会写诗的贤德。"
   杨希古
   杨希古,靖泰(明抄本"泰"作"恭")诸杨也,朋党连结,率相期以死。权势熏灼,力不可拔。与同里崔氏相埒,而敦厚(明抄本、陈校本"敦厚"作"叔季")过之。希古性迂僻,初应进士举,以文投丞郎,丞郎奖之。希古乃起而对曰:"斯文也,非希古之作也。"丞郎讶而话之,曰:"此舍弟源嶓为希古作也。"丞郎大异之曰:"今子弟之求名者,太半假手也。苟袖一轴,投知于先达,靡不私自炫耀,以为莫我若也。如子之用意,足以整顿颓波矣。"性酷嗜佛法,常置僧于第,陈列佛像,杂以幡盖,所谓道场者。每凌旦,辄入其内,以身俯地,俾僧据其上,诵《金刚经》三遍。性又洁净,内逼如厕,必散衣无所有,然后高屐以往。(出《玉泉子》)
   杨希古,是靖泰杨姓之一。杨姓人结成同党,聚在一起相约生死与共,权柄势力威焰迫人,力不可除。和同乡崔氏势力相当,但比他们诚朴宽厚。杨希古性格迁阔怪僻。当初考进士时,拿一篇文章投给丞郎,丞郎赞赏他。杨希古站起来说:"这篇文章不是我写的。"丞郎惊讶地议论起来。杨希古说:"这是我弟弟源嶓替我写的。"丞郎非常吃惊地说:"现在年青人求取功名,多半找人代笔,如果能拿到一篇文章,投到有名望的前辈那里,没有不私下炫耀,认为没有比得上自己的。像你这种做法,足以整顿颓败的风气。"杨希古又酷爱佛教,常把和尚请到家里,供上佛像,插上幢幡华盖,算作所说的"道场"。每天早晨,就进道场,五体投地,让和尚骑在上面诵读三遍《金刚经》。杨希古又爱干净,要上厕所,一定一丝不挂,穿上厚底鞋才进去。
   刘禹锡
   刘禹锡自("自"字原缺。据明抄本补)屯田员外左迁朗州司马,凡十年,始征还。方春,作《赠看花诸君子》诗曰:"紫陌红尘拂面来,无人不道看花回。玄都观里桃千树,尽是刘郎去后栽。"其诗当日传于都下。有嫉其名者,白于执政,又诬其有怨愤。他见日,时宰与坐,慰其厚。既辞,即曰:"近者新诗,未免其累,奈何?"不数日,出为连("连"原作"朗",据明抄本改)州刺史。禹锡自叙云:"贞元二十一年春,予为屯田员外时,此观未有花。是岁出牧连州,至荆南,又贬朗州司马。居十年,诏至京师。人人皆言,有道士手植仙桃,满观盛如红霞,遂有前篇,以志一时之事耳。旋("旋"原作"属",据明抄本改)又出牧,于连州至(陈校本"于连州至"四字作"于今"二字)十四年,始为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荡然无复一树("树"原作"时",据明抄本改),唯兔葵燕麦,动摇("摇"原作"捶",据明抄本改)于春风耳。因再题二十八字,以俟后游。时太和二年三月也。"诗曰:"百亩庭中半是苔,桃花静尽菜花开。种桃道士今何在,前度刘郎今独来。"(出《本事诗》)
   刘禹锡从屯田员外降职为朗州司马,共十年,才调回京城。当时正是春天,写下了《赠看花诸君子》一诗。诗中写道:"繁华的京城大道,红尘拂面而来,路上人人都说看桃花刚回来。玄都观里的千株桃树,都是我刘禹锡离京后所栽。"这首诗当天在京城传开。有嫉妬刘禹锡的,禀告给执政长官,诬陷他心怀怨恨。以后,宰相和刘禹锡同坐,深切安慰他。寒暄完了,就说:"最近的一首诗,惹了些麻烦,有什么办法呢?"不久,出任连州刺史。刘禹锡自叙说道:"贞元二十一年春天,我作屯田员外郎,当时这个观里没有花,那年出任连州刺史,到荆南,又被贬为朗州司马。过了十年,召我回京,人人都说有个道士亲手栽植了仙桃树,满观盛开好似红霞,于是有前一首诗,来记一时之事。不久又出任连州刺史。如今已是十四年,我又回来作主客郎中。重游玄都观,空荡荡没有一棵树,只有兔葵燕麦在春风中摆动。因此再题二十八个字,以等待后来的游人指教。太和二年三月记。"那诗说:"百亩的庭院一半长了青苔,桃花没有了只有野花开。种桃的道士哪里去了?以前的刘郎今天独自来了。"
   催阵使
   会昌中,王师讨昭义,久未成功。贼之游兵,往往散出山下,剽掠邢洛怀孟。又发轻卒数千,伪为群羊,散漫山谷,以啖官军。官军自远见之,乃分头掩捕。因不成列,且无备焉,于是短兵接斗,蹂践相乘,凡数十里,王师大败。是月,东都及境("境"原作"坟",据明抄本改)上诸州,闻之大震,咸加备戒严。都统王宰、石雄等,皆坚壁自守。武宗坐朝不怡,召宰臣李德裕等谓之曰:"王宰、石雄,不与朕杀贼,频遣中使促之,尚闻逗挠依违,岂可使贼党坐至东都耶?卿今日可为朕晚归,别与制置军前事宜奏来。"时宰相陈夷行、郑肃,拱默听命。德裕归中书,即召御史中丞李回,具言上意。曰:"中丞必一行,责戎帅,早见成功,慎无违也。"回刻时受命,于是具名以闻。曰:"今欲以御史中丞李回为催阵使。"帝曰:"可。"即日,李自银台戒路,有邸吏五十导从,至于河中,缓辔以进,俟王宰等至河中界迎候,乃行。二帅至翼城东,道左执兵,如外府列校迎候仪。回立马,受起居寒温之礼。二帅复前进数步,罄折致词,回掉鞭,亦不甚顾之。礼成,二帅旁行,俯首俟命。回于马上厉声曰:"今日当直令史安在?"群吏跃马听命,回曰:"责破贼限状来。"二帅鞠躬流汗,而请以六十日破贼,过约,请行军中令。于是二帅大惧,率亲军而鼓之,士卒齐进。凡五十八日,攻拔潞城,枭刘稹首以献。功成,回复命。后六十日,由御史中丞拜中书侍郎平章事。(出《芝田录》)
   会昌年中,皇室军队讨伐昭义,很久也没成功。敌人的流动部队,往往散布在山下,抢劫邢州、洛阳、怀州、孟州一带;又发出几千轻装的兵,扮作一群羊,散布在山谷,来使官府军兵吃。官府军兵远远看见了,就分头去捉拿,由于不成行列,又没有准备,结果短兵相接,蹂躏践踏,遍及几十里。官府军队大败。当日,东都洛阳及边境各州,听说此事后大受震惊,都加强防备实行戒严。都统王宰、石雄等人,都坚守壁垒自卫防守。唐武宗坐朝时很不高兴,召来大臣宰相李德裕等人说:"王宰、石雄,不给我杀退贼兵,屡派中使督促,他们还是徘徊观望迟疑不决。难道能让贼兵轻易得到洛阳吗?你们今天为我晚些回去,另外制定安置军前事务的办法奏上来。"当时宰相陈夷行、郑肃,拱手沉默听受命令。李德裕回到中书省,就召来御史中丞李回,详说了皇帝的意图。说:"中丞你一定亲自去一趟,督促军中主帅,早日成功,千万不要违命。"李回立即接受命令。李德裕于是署名上报说:"现在想让御史中丞李回为催阵使。"武宗说:"行。"当天,李回从银台出发,有王府小吏五十人作向导随从。到河中一带,李回放松缰绳,让马缓行,等候王宰等人到河中来迎接。继续前进。二军帅到翼城东边,站在道左手执兵器,按州郡官署排列军队的欢迎仪式。李回停住马,接受日常问候的礼节。二军帅又前进几步,恭敬地致欢迎词,李回摇着马鞭,也没有理睬。礼仪完毕,二军帅陪行,俯首听命。李回在马上厉声问道:"今天的值班人在哪里?"众军吏策马跑过来听从命令。李回说:"拿出击破贼兵的期限状来。"二军帅弯下身子流下汗来,请求六十天内打退敌人,过了期限,按军令处罚。于是二帅非常害怕,率领亲兵亲自督阵,士兵一齐进攻,一共五十八天,攻下潞城,砍下刘稹的头献上去。大功告成,李回回去复命。此后第六十天,李回由御史中丞提升为中书侍郎平章事。
   李群玉
   李群玉既解天禄之任,而归涔阳,经二妃庙,题诗二首曰:"小孤洲北浦云边,二女明妆尚俨然。野庙向江春寂寂,古碑无字草芊芊。东风近墓吹芳芷,落日深山哭杜鹃。犹似含颦望巡狩,九疑如黛隔湘川。"又曰:"黄陵庙前莎草春,黄陵女儿茜裙新。轻舟小楫唱歌去,水远山长愁杀人。"后又题曰:"黄陵庙前春已空,子规滴血啼松风。不知精爽落何处,疑是行云秋色中。"李自以第二("二"字原缺,据许本补)篇,春空便到秋色,踟蹰欲改之,乃有二女郎见曰:"儿是娥皇、女英也,二年后,当与郎君为云雨之游。"李乃志其所陈,俄而影灭,遂礼其神像而去。重涉湖岭,至于浔阳。太守段成式素与李为诗酒之友,具述此事。段因戏之曰:"不知足下是虞舜之辟阳侯也。"群玉题诗后二年,乃逝于洪州。段乃为诗哭之曰:"酒里诗中三十年,纵横唐突世喧喧。明时不作弥衡死,傲尽公卿归九泉。"又曰:"增话黄陵事,今为白日催。老无儿女累,谁哭到泉台?"(出《云溪友议》)
   李群玉解去天禄的职务后,回归涔阳,经过二妃庙,题诗二首:"小孤洲的北面浦云边上,二妃的装束还像从前一样完好。寂寂春色中荒凉的古庙对着长江,萋萋荒草里只有一无字的古老碑碣。春风吹拂墓地芳草,夕阳落入深山,杜鹃声声啼哭。仍像皱眉望着舜帝出巡青青的九疑山就在湘水那边。"又写道:"黄陵庙前面的莎草欣欣向荣,黄陵女儿红裙崭新。轻舟小桨随歌远去,山水遥远愁坏了人。"以后又题诗:"黄陵庙前春天已去了,子规在松风中悲啼至流出血来,不知道魂灵落在哪里,好似在秋天的行云之中。"李群玉自认为第二篇,春去很快到了秋来有些不妥,犹豫着想改一改。眼前便出现了两个女郎,她们说:"我们是娥皇、女英,两年以后,会和你有一番男女交往。"李群玉就记住她们说的话。一会儿两个身影消失了。于是李群玉对着神像施礼后也走了。重新度过湖岭,到达浔阳。太守段成式一向和李群玉是作诗饮酒的朋友,李群玉就详细说了这件事。段成式于是开玩笑说:"想不到你还是虞舜的辟阳侯。"李群玉题诗后二年,就死在洪州。段成式就写诗哭悼他的朋友:"饮酒作诗三十年,纵横纷乱世上喧闹。醒时不要像弥衡那样死去,笑傲所有的公侯而后命归九泉。"又说:"再话黄陵往事,都被光阴催走,到老没有儿女之累,谁去哭送他呢?"
   温庭筠
   温庭筠有词赋盛名,初将从乡里举,客游江淮间,扬子留后姚勖厚遗之。庭筠少年,其所得钱帛,多为狭邪所费。勖大怒,笞且逐之,以故庭筠卒不中第。其姊("姊"原作"姝",据明抄本改)赵颛之妻也,每以庭筠下第,辄切齿于勖。一日,厅有客,温氏偶问客姓氏,左右以勖对。温氏遂出厅事,前执勖袖大哭。勖殊惊异,且持袖牢固,不可脱,不知所为。移时,温氏方曰:"我弟年少宴游,人之常情,奈何笞之?迄今无有成遂,得不由汝致之?"复大哭,久之方得解。勖归愤讶,竟因此得疾而卒。(出《玉泉子》)
   温庭筠享有擅长词赋的盛名。当初要在乡里应举,客居游览在长江淮河之间,扬子留后姚勖赠给他一大笔钱。温庭筠年轻,所得的钱财,大多为寻花问柳所浪费。姚勖非常生气,把他打了一顿又赶走了他,因此,温庭筠始终没有考上。他的姐姐是赵颛的妻子,每想起庭筠落榜,就对姚勖产生切齿痛恨。一天,家里来了客人,温氏偶然问起来客姓名,身边的人告诉她是姚勖。温氏就走进前厅,上前扯着姚勖的袖子大哭起来。姚勖非常惊讶,而且袖子被拽很得牢,不能摆脱,不知她要干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温氏才说:"我弟弟年青喜欢宴饮游乐,也是人之常情,为什么要打他?致使他到现在也没有成就,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又大哭起来。很久,姚勖才得以解脱。姚回去后又惊又气,竟因此得病死了。
   苗 耽
   苗耽进士登第,闲居洛中有年矣,不堪其穷。或意为将来通塞,可以响卜。耽即命子侄扫洒厅事,设几焚香,束带秉笏,端坐以俟一言。所居穷僻,久之无所闻。日晏,有货枯鱼者至焉,耽复专其志而谛听之,其家童连呼之,遂挈鱼以入。其实无一钱,良久方出。货者迟其出,固怒之矣,又见或微割其鱼,货者视之,因骂曰:"乞索儿,卒饿死耳,何滞我之如是邪?"初耽尝自外游归,途遇疾甚,不堪登升。忽见有以辇棺而回者,以其价贱,即僦而寝息其间。至洛东门,阍者不知其中有人,诘其所由来。耽谓其讶己,徐答曰:"衣冠道路得病,食不能致他物,相与无怪也。"阍者曰:"吾守此三十年矣,未尝见有解语神柩。"后耽终江州刺史。(出《玉泉子》)
   苗耽中进士后,闲居在洛中已经有几年了。不能忍受那种穷困,有时心里想将来通达与否可以用响声占卜。就命令晚辈打扫客厅,摆好几案焚起香来,苗耽扎上腰带拿着笏板,端端正正坐着等待一句话。所住的地方太偏僻,很久也没有听到什么。日暮时分,有个卖干鱼的来了。苗耽又专心去听,家僮连声叫他他也没答理,家僮就拿着鱼进来。实际上家中没有一文钱。过了很久苗耽才出来。卖鱼的嫌他出来得晚,本来就生气了,又看见他的鱼被稍稍割去一些,就骂道:"乞丐!早晚得饿死!干什么耽误我这么久?"当初,苗耽曾从外游历回来时,道上病得厉害,不能走路了,忽然看见有用人力车拉棺材回城的,因为便宜,就租用,躺在棺材里面。到洛城东门,守门人不知道棺材里有人,就问棺材打哪儿来。苗耽以为他惊讶自己,慢慢地回答说:"斯文的人在道上病了,太穷了不能坐别的,你不要奇怪。"守门人说:"我在这儿守了三十年了,没见过有懂人语的神棺材。"以后,苗耽死在江州刺史任上。
   裴 勋
   裴勋容貌幺麽,而性尤率易。与父垣(《玉泉子》"垣"作"坦",下同)会饮,垣令(去声)飞盏,每属其人,辄自言状。垣付勋曰:"矬人饶舌,破车饶楔。裴勋千分。"勋饮讫而复其盏曰:"蝙蝠不自见,笑他梁上燕。十一郎十分。"垣第十一也,垣怒笞之。慈恩寺连接曲江,及京辇诸境,每岁新得第者,毕列姓名于此。勋常与亲识游,见其父及诸家榜,率多物故,谓人曰:"此皆鬼录也。"(出《玉泉子》)
   裴勋容貌丑陋,性格特别率直平易。和父亲裴垣一块喝酒,裴垣让轮流喝酒,轮到谁,谁就说一段话。裴坦把杯交给裴勋说:"矮人好多嘴,破车楔子多。裴勋千分。"裴勋喝完酒把杯交还给裴垣说:"蝙蝠看不见自己,笑话房梁上的燕子。十一郎十分。"裴垣排行第十一,就生气地打了儿子。慈恩寺连接曲江以及京城各地。每年新考中的,一定把姓名写在慈恩寺。裴勋常和父亲去识记游览,看到父亲以及各家的题榜,而题榜的人大多已死。就对人说:"这都是记载鬼的。"
   邓 敞
   邓敞,封教之门生。初比随计,以孤寒不中第。牛蔚兄弟,僧孺之子,有气力,且富于财。谓敞曰:"吾有女弟未出门,子能婚乎?当为君展力,宁一第耶?"时敞已婿李氏矣,其父常为福建从事,官至评事,有女二人皆善书,敞之所行卷,多二女笔迹。敞顾己寒贱,必不("不"字原缺,据明抄本补)能致胜踔,私利其言,许之。既("既"上原有"不"字,据明抄本删)登第,就牛氏亲。不日,敞挈牛氏而归。将及家,敞绐牛氏曰:"吾久不到家,请先往俟卿,可乎?"牛氏许之。洎到家,不敢泄其事。明日,牛氏奴驱其辎橐直入,即出牛氏居常所玩好幕帐杂物,列于庭庑间。李氏惊曰:"此何为者?"奴曰:"夫人将到,令某陈之。"李氏曰:"吾即妻也,又何夫人焉?"即抚膺大哭顿地。牛氏至,知其卖己也,请见李氏曰:"吾父为宰相,兄弟皆在郎省,纵嫌不能富贵,岂无一嫁处耶?其不幸,岂唯夫人乎?今愿一与夫人同之。夫人纵憾于邓郎,宁忍不为二女计耶?"时李氏将列于官,二女共牵挽其袖而止。后敞以秘书少监分司,悭啬尤甚。黄巢入洛,避乱于河阳,节度使罗元杲请为副使。后巢寇又来,与元杲窜焉,其金帛悉藏于地中,并为群盗所得。(出《玉泉子》)
   邓敞,是封教的门生。首次随计吏进京赴考,因为贫寒未能考中。牛蔚兄弟,是牛僧孺的儿子。有力气,而且有钱财。对邓敞说:"我有个妹妹未出嫁,你能娶她吗?我替你出力,你愿意考中吗?"当时邓敞已经娶了李氏,他父亲曾是福建从事,做官做到评事。有两个女儿都善长书法,邓敞应举所做的诗文,大多是这两个女儿抄写的。邓敞看到自己贫寒位贱,一定不能高升,暗自认为牛蔚的话对自己有利,就答应了他。考中之后,就和牛氏结婚。不几天,邓敞带牛氏回乡,要到家时,哄骗牛氏说:"我很久没回家,我先回家,在家等着迎接你,行吗?"牛氏答应了他。等到了家,邓敞不敢泄露这件事。第二天,牛氏的奴仆赶着行李车一直进入,拿出牛氏平常所喜欢的帐幕等其他东西,陈列在庭堂走廊里。李氏吃惊地说:"这是干什么?"奴仆说:"夫人要到了,让我先布置好。"李氏说:"我就是妻子,哪里还有什么夫人?"随即拍胸跺地大哭起来。牛氏到了,知道自己被欺骗了,请求见李氏,说:"我的父亲是宰相,哥哥们都在郎省。纵使不能富贵,难道还没有一个出嫁的地方吗?那种不幸,难道只有你有吗?我愿意和你共侍一夫。你即使对邓郎感到失望,难道忍心不为两个女儿考虑吗?"当时李氏要去见官,两个女儿拉着她的袖子阻止她。后来邓敞任秘书少监分司,更加吝啬。黄巢攻入洛阳时,到河阳躲避战乱,节度使罗元杲请他做副使。后来黄巢军队又攻来,就和罗元杲狼狈逃窜了。他的钱财都埋在地下,被黄巢军兵查获。

  杂录六

  崔铉 王铎 李蠙 韦保衡 衲衣道人 路群卢弘正 毕諴 李师望 高骈 韦宙
   崔 铉
   崔铉,元略之子。京("京"字原缺,据陈校本补)兆参军卢甚之死,铉之致也,时议冤之。铉子沆,乾符中,亦为丞相。黄巢乱,赤其族,物议以为甚之报焉。初崔瑄虽谏官,婚姻假回,私事也;甚虽府职("职"原作"藏"。据明抄本改),乃公事也。相与争驿厅。甚既下狱,与宰相书,则以己比孟子。而方瑄钱凤。瑄既朋党宏大,莫不为尽力。甚者出于单微,加以铉亦瑄之门生,方为宰相,遂加诬罔奏焉。瑄自左补阙出为阳翟("翟"原作"崔",据陈校本改)宰,甚行及长乐坡,赐自尽。中使适回,遇瑄,囊出其喉曰:补阙,此卢甚结喉也。"瑄殊不怿。京城不守,崔氏之子亦血其族。呜呼!谓天道高,何其明哉!(出《玉泉子》)
   崔铉,是崔元略的儿子。京兆参军卢甚的死,就是他造成的。当时,人们议论纷纷,说是冤枉了卢甚。崔铉的儿子崔沆,乾符年间,也是丞相。黄巢作乱时,灭了他的族人。人们议论认为是卢甚冤魂在报复。当初崔瑄虽然是谏官,结婚请假,那是私事;卢甚虽然在府里担任职务,为的是公事。两个人在驿厅争执起来,卢甚入狱后,给宰相一封信,把自己比为孟子,把崔瑄比为钱凤。崔瑄的同党很多,没有不为他尽力的。卢甚势单力孤,加上崔铉也是崔瑄的门生,正做宰相,于是就上奏诬陷卢甚。崔瑄从左补缺升为阳翟宰。卢甚走到长乐坡,被赐自尽。宫中使者恰好回来,遇上崔瑄,从口袋里拿出卢甚的喉咙说:"补缺,这是卢甚的喉结。"崔瑄非常不高兴。京城没守住,崔家的人也全被杀掉了。唉,都说天道高远,多么明显啊!
   王 铎
   故相晋国公王铎为丞郎时,李骈判度支。每年江淮运米至京,水陆脚钱,斗计七百。京国米价,每斗四十。议欲令江淮不运米,但每斗纳钱七百。铎曰:"非计也。若干京国籴米,必耗京国之食;若运米实关中,自江淮至京,兼济无限贫民也。"时籴米之制业已行,竟("竟"原作"意",据明抄本改。)无敢沮其议者。都下官籴,米果大贵。未经旬,而度支请罢,以(以"原"作"次"。据陈校本改)民无至者故也。于是识("识"原作"职",据明抄本改)者,乃服铎之察事矣。铎卒以此大用。(出《闻奇录》)
   前宰相晋国公王铎做丞郎时,李骈兼任度支,每年从长江淮河一带运米到京城。水陆运费,一斗米需七百钱。京城米价,每斗才四十钱。李骈建议想让江淮一带不再运米来,只需每斗交七百钱。王铎说:"这不是办法。如果从京城买米,一定减少京城的粮食。如果运米充实关中,那么从江淮到京城,沿途可以救济许多贫苦百姓。"当时买米的制度已经推行,竟然没有敢阻止这种主张的。京城里官方买粮,粮食价格果然猛涨。不到十天,李骈请求罢免度支,因为没有人来卖粮的缘故。因此有见识的人都佩服王铎的明察能力,王铎也终于因此被重用。
   李 蠙
   李蠙与王铎进士同年,后俱得路,尝恐铎之先相,而己在其后也。迨路岩出镇,益失其势。铎柔弱易制,中官爱焉。洎韦保衡将欲大拜,不能先于恩地。将命铎矣,蠙阴知之。挈一壶家酒诣铎曰:"公将登庸矣,吾恐不可以攀附也。愿先事少接左右,可乎?"即命酒以饮。铎妻李氏疑其堇焉,使女("女"原作"玄",据明抄本改)奴传言于铎曰:"一身可矣,愿为妻儿谋。"蠙惊曰:"以吾斯酒为鸩乎?"即命一大爵,自引满,饮之而去。(出《玉泉子》)
   李蠙与王铎同年中进士,后来都步入仕途。李蠙常怕王铎先做了宰相,自己落在他的后面,等到路岩出任镇将,更失去了优势。王铎性格柔顺容易领导,朝廷中的官都很喜欢他,到韦保衡将被提升,因不能比恩人升得早,就得任命王铎。李蠙暗地知道后,提一壶家酒到王铎处说:"你将要被选拔重用了,我恐怕不能依附你,想事先交接你的左右,行吗。"接着让斟满畅饮。王铎妻子李氏怀疑他的诚意,派女仆传话给王铎说:"你一个人也就罢了,希望你替妻子儿女着想。"李蠙惊讶地说道:"以为我的酒是毒酒吗?"就让拿来一个大酒杯,自己斟满,喝完后走了。
   韦保衡
   韦保衡欲除裴修为省郎。时李璋为右丞,韦先遣卢望来申意,探其可否。李曰:"相公但除,不合先问某。"卢以时相事权,设为李所沮,则伤威重。因劝韦勿除。(出《卢氏杂说》)
   韦保衡想要任命裴修为省郎。当时李璋是右丞相,韦保衡先派卢望去表明想法,探测李璋的看法。李璋说:"相公只管任命,不应该先问我。"卢望认为当时是宰相掌权,如果被李璋阻止,会损伤威严,就劝韦保衡不要任命裴修。
   衲衣道人
   唐有士人退朝诣友生,见衲衣道人在坐,不怿而去。他日,谓友生曰:"公好毳褐夫何也?吾不知其言,适且觉其臭。"友生答曰:"毳褐之外也,岂甚铜乳。铜乳之臭,并肩而立,接迹而趋。公处其间,曾不嫌耻,乃讥予与山野有道之士游乎?南朝高人,以蛙鸣及蒿菜胜鼓吹。吾视毳褐,愈于今之朱紫远矣。"(出《国语》,明抄本、陈校本作出《因话录》)
   唐时有个士人退朝后去看朋友,看到有个穿补丁衣服的道人在座,不高兴地走了。另一天,他对朋友说:"你为什么喜欢穿毛毡衣服的人呢?我没听到他的话,只闻到了他的臭味。"朋友回答:"毛毡衣物的气味是外在的,难道比铜乳还厉害吗?铜乳的臭味,并肩站着,前后走着都能闻到,你和他们在一起,不觉得可耻,怎么竟然讥讽我和山野中有学问的人交往呢?南朝的高尚之人,认为蛙鸣和草野之音,胜过正式乐队演奏的音乐。我看那毛毡衣服,超出今天的朱紫官服很远。"
   路群卢弘正
   中书舍人路群与给事中卢弘正,性相异而相善。路清瘦古淡,未尝言市朝;卢魁梧富贵,未尝言山水。路日谋高卧,有制草,则就宅视之;卢未尝请告,有客旅("旅"原作"族",据明抄本改),则就省谒之。虽所好不同,而相亲至。一日都下大雪,路在假,卢将晏入,道过新昌第,路方于南垣茅亭,肆目山雪。鹿巾鹤氅,构火命觞,以赏嘉致。闻卢至,大喜曰:"适我愿兮。"亟命迎入。卢金紫华焕,意气轩昂;路道服而坐,情趣孤洁。路曰:"卢六,卢六,曾莫顾我,何也?"卢曰:"月限向满,家食相仍。日诣相庭,以图("图"原作"圆",据明抄本改)外任。"路色惨曰:"驾肩权门,何至于是?且有定分,徒劳尔形。家酿稍醇,能一醉否?"卢曰:"省有急事,俟吾决之。"路又呼侍儿曰:"卢六欲去,特早来药糜分二器,我与卢六同食。"卢振声曰:"不可。"路曰:"何也?"卢曰:"今旦饭冷,且欲遐征,家馔已食炮炙矣。"时人闻之,以为路之高雅,卢之俊迈,各尽其性。(出《唐缺史》)
   中书舍人路群和给事中卢弘正,性格各异却相处得很好。路群清瘦脱俗,不慕荣利,不曾谈论集市;卢弘正魁梧富贵,不曾谈过山水。路群每天都想安闲无事,有起草皇帝诏令的任务就拿回家完成;卢弘正不曾请示,有客人,就在官署里接待。虽然各自喜好不同,却互相亲善。一天京城下大雪,路群在休假,卢弘正天将晚回家途中路过新昌第,路群正在南垣茅草亭中欣赏山中雪景。鹿皮围巾鹤毛大氅,拢火喝酒,欣赏雪中佳景。路听说卢弘正来了,高兴地说:"正合我的心意啊!"立即叫人请进来。卢弘正穿着艳丽富贵的衣服,意气昂扬;路群穿道服坐着,情趣孤洁。路群说:"卢六,卢六,你竟敢不来看我?"卢弘正说:"一个月的期限就要到了,家里又跟着要吃的,每天都到相府去,图个地方官当当。"路群脸色凄惨地说:"身在权门,何至于这样?而且要有个定分,何苦白白浪费精力。家里有刚酿好的酒,喝个大醉怎么样?"卢弘正说:"省府有急事,等我裁决。"路群叫侍从说:"卢六要走,快盛两碗药粥来,我和卢六一块吃饭。"卢六大声说:"不行。"路群问:"为什么?"卢弘正说:"今天饭太凉了,而且要出远门,在家里吃饭时已吃过烤肉了。"当时人听说这事后,认为路群的高雅,卢弘正的英俊出众,充分体现了出来。
   毕 諴
   毕諴家本寒微,咸通初,其舅尚为太湖县伍伯。諴深耻之,常使人讽令解役,为除官。反复数四,竟不从命。乃特除选人杨载为太湖令,諴延至相第,嘱之为舅除其猥藉,津送入京。杨令到任,具达諴意。伍伯曰:"某贱人也,岂有外甥为宰相耶?"杨坚勉之,乃曰:'某每岁秋夏,恒相享六十千事例钱,苟无败缺,终身优足,不审相公欲除何官耶?"杨乃具以闻諴,諴亦然其说,竟不夺其志也。王蜀伪相庾传素与其从弟凝绩,曾宰蜀州唐兴县。郎吏有杨会者微有才用,庾氏昆弟念之。洎迭秉蜀政,欲为杨会除马长以酧之。会曰:"某之吏役,远近皆知。忝冒为官,宁掩人口。岂可将数千家供侍,而博一虚名马长乎?"后虽假职名,止除检校官,竟不舍县役矣。(出《北梦琐言》)
   毕諴家原本贫寒,咸通初年,他的舅舅还是太湖县伍长,毕諴感到很羞耻。常常派人婉转地劝他辞去差事,为他授官。劝了多次舅舅也没听他的。就特任命候选官员杨载为太湖县令。毕諴把他邀到相府,嘱咐他替舅舅解除卑贱的身份,乘船送入京城。杨载到任,详细转达了毕諴的意图。伍长说:"我是一个卑微的人,怎么会有外甥当宰相?"杨载一再劝他,他就说:"我在每年秋夏,都能平稳地享受六十千钱的事例钱,如无错误,一辈子就很优厚满足了,不明白还要升什么官?"杨载都告诉了毕諴。毕諴也认为舅舅说得对,再也没有勉强他。前蜀伪宰相庾传素和他的堂弟凝绩,曾任蜀州唐兴县宰。有个叫杨会的郎吏稍有才干,庾氏兄弟记住了他。等到二人轮流掌管蜀州政权时,想任杨会为马长来酬谢他。杨会说:"我的这份差使,远近皆知,硬是去做什么官,无宁去堵人家的嘴。怎敢用几千家的供奉侍候,换得一个马长的虚名?"以后虽然挂上官衔,也只是任检校官,竟不放弃县役的职务。
   李师望
   李师望,乃宗属也,自负才能,欲以方面为己任。因旅游邛蜀,备知南蛮勇怯,遂上书,请割西川数州,于临邛建定边军节度。诏旨允之,乃以师望自凤翔少尹,擢领此任。于时西川大将嫉其分裂巡属,阴通南诏。于是蛮军为近界("界"原作"之时"二字,据明抄本改)乡豪所道,侵轶蜀川,戎校窦滂,不能止遏。师望亦因此受黜焉。(原缺出处。今见《北梦琐言》)
   李师望,是皇帝同族,有才而自负,想自己担任一方的军政事务。他到邛州蜀州游历,深知南蛮英勇。于是上奏书,请求割取西川几个州,在临邛建定边军节度。皇帝下诏应允,就把李师望从凤翔少尹提升为定边军节度使。当时西川大将憎恨他分裂自己的属地,就偷偷和南诏勾通。因此南蛮军队被近界的乡豪引导着,侵犯蜀川。戎校窦滂,不能阻止,李师望因此被罢黜。
   高 骈
   (此条本文原缺。据明抄本补。校黄本于下)
   渤海王(黄本作"乾符中")太尉高骈镇蜀日,因巡边,至资中郡,舍于刺史衙。对郡山顶(黄本"顶"下有"上"字)有开元佛寺,是夜黄昏,僧徒礼赞,螺呗间作。渤海(黄本"渤海"作"骈闻"。)命军候(黄本"候"下有"往"字)悉擒械之,来晨,笞背斥逐(黄本"斥逐"作"逐去")。召将吏而(黄本无"而"字)谓之曰:"僧徒礼念,亦无罪过。但以此寺,十年后,当有秃子(黄本"子"作"丁")数十(黄本"十"作"千")作乱,我故以是厌之。"其后土人皆髡(黄本"髡"下有"发"字)执兵号大(黄本"大"讹"人")髡小(黄本"小"字缺)髡,据此寺为寨。(黄本此下有"凌胁州将果叶所言时称骈好妖术斯亦或然之验欤"二十一字。(出《北梦琐言》)
   渤海王太尉高骈镇守蜀地时,因为巡视边界,到了资中郡,住在刺史衙门。资中郡对面山顶上,有个开元佛寺,这天黄昏,僧侣礼赞,法螺与念经声交替出现。渤海王命令军候将他们全都抓住拘系起来。第二天早晨,鞭打后背并驱逐他们。又召来将士吏卒对他们说:"僧侣做礼赞,也没有什么罪过。只是这个佛寺,十年以后,会有几十个秃子作乱,我因此镇压他们。"那以后,当地人都剃了头拿着兵器号称"大髡""小髡",把这个佛寺作为军营。
   韦 宙
   相国韦宙善治生,江陵府东有别业,良田美产,最号膏腴;积稻如坻,皆为滞穗。咸通初,授岭南节度使。懿宗以番禺珠翠之地,垂贪泉之戒。宙从容奏曰:"江陵庄积谷,尚有七千堆,固无所贪矣。"帝曰:"此所谓足谷翁也。"(出《北梦琐言》)
   相国韦宙善谋生计,江陵府东有他的别墅,良田美产,最为肥沃。堆积的稻子像小陆地,都是成熟的稻穗。咸通初年,他被授为岭南节度使。懿宗认为番禺是出珍珠翡翠的地方,告戒他不要贪婪。韦宙从容启奏道:"江陵庄积蓄的粮食,还有七千堆,所以没有什么可贪的。"皇帝说:"这真是个多粮的老头。"

  杂录七

  王氏子 刘蜕 皮日休 郭使君
   王氏子
   京辇自黄巢退后,修葺残毁之处。时定州王氏有一儿,俗号王酒胡,居于上都,巨富,纳钱三十万贯,助修朱雀门。僖宗诏令重修安国寺毕,亲降车辇,以设大斋。乃扣新钟十撞,舍钱一万贯。命诸大臣,各取意而击。上曰:"有能舍一千贯文者,即打一槌。"斋罢,王酒胡半醉入来,径上钟楼,连打一百下。便于西市运钱十万入寺。(出《中朝故事》)
   京都从黄巢退兵后,开始修补被毁坏的地方。当时定州王氏有一个儿子,绰号"王酒胡",住在上都,是大富翁,交付三十万贯钱,资助重修朱雀门。僖宗下诏重修安国寺,修完后,亲自乘辇而来,设置大斋。敲了新挂的钟十下,施舍一万贯钱。让各位大臣,各按自己的意思去敲钟。皇帝说:"有能施舍一千贯钱的,就敲一下钟。"吃斋之后,王酒胡半醉半醒地来了,径直走到钟楼,连敲一百下,就到西市运钱十万贯送到安国寺。
   刘 蜕
   刘蜕,桐庐人,早以文学进士。其父尝戒之曰:"任汝举进取,穷之与达,不望于汝。吾没后,慎勿祭祀。"乃乘扁舟,以渔钓自娱,竟不知其所适。蜕后登华贯,出典商于,霜露之思,于是乎止。临终,亦戒其子,如先考之命。蜀礼部尚书纂,即其息也,常为同列言之。君子曰:"名教之家重丧祭,刘氏先德,是何人斯?以蜕之通人,抑有其说,时未谕也。"(出《北梦琐言》)
   刘蜕,是桐庐人,早年凭辞章修养考中进士。他父亲曾告诫说:"任凭你科考上进,困窘与发达,不寄希望于你。我死后,千万不要祭祀。就乘上一叶小船,以钓鱼自我娱乐,最终竟不知他到哪里去了。刘蜕后来登上了显贵而重要的高位,出朝掌管商於地区,归隐的想法就停止了。临死,也告诫他的儿子,像他父亲告诫他的一样。蜀地礼部尚书刘纂,就是他的儿子,曾和同伴们说起这件事。君子说:"有名望有教养的家庭重视丧礼祭祀。刘家有德行的前辈,是什么样人呢?像刘蜕那样的博通古今的人,也有那种说法,当时人很不理解。"
   皮日休
   咸通中,进士皮日休上书两通。其一,请以孟子为学科。其略云:臣闻圣人之道,不过乎经。经之降者,不过乎史。史之降者,不过乎子。子不异道者,孟子也。舍是而诸子,必斥乎经史,圣人之贼也。文多不载。请废庄列之书,以孟子为主,有能通其义者,科选请同明经。其二,请以韩愈配飨太学。其略曰:臣闻圣人之道,不过乎求用。用("用"字原缺,据《北梦琐言》补)于生前,则一时可知也;用于死后,则万世可知也。又云:孟子、荀卿,翼辅孔道,以至于文中子。文中子之道旷矣,能嗣其美者,其唯韩愈乎!"日休字袭美,襄阳竟陵人,幼攻文,隐于鹿门山,号醉吟先生。初至场中,礼部侍郎郑愚以其貌不扬,戏之曰:"子之才学甚富,其如一日何?"对曰:"侍郎不可以一日而废二日。"谓不以人废言也,举子咸推伏之。官至国子博士,寓苏州。与陆龟蒙为文友,著《文薮》("薮"原作"数",据明抄本改)十 ,《皮子》三卷,人多传之。为钱镠判官。(出《北梦琐言》)
   咸通年中,进士皮日休两次上奏书。第一次,要求把《孟子》作为学习科目。大致是说:"我听说圣人的道理,没有超过经书的;次于经书的是史书,次于史书的是诸子文章。诸子文章不离开圣人之道的,是《孟子》。除此而外的各派学者,一定排斥经书史书,是圣人的灾害,文献上大多不记载。请求废除《庄子》、《列子》之类的书,而以《孟子》为主。有能贯通它的义理的,经过明经考试进行科举选拔。"第二次,他请求让韩愈在太学里享受祭祀。大致是说:"我听说圣人的主张不过是要求有用。活着时用了,一时可以知道;死后用了,万代相传都可以知道。"又说:"孟子、荀卿,保护辅佐孔子学说,传到文中子王通。文中子的学说太阔大了,能继承他的精华的,大概只有韩愈吧!"皮日休字袭美,是襄阳竟陵人,自幼钻研文章,隐居在鹿门山,号'醉吟先生'。初次到官场中,礼部侍郎郑愚为他长相难看,戏弄说:"你很有才学,但又能对一个'日'(指皮日休)怎么样呢?"皮回答说:"侍郎不可因为一个'日'而废掉两个'日'(昌)。"举子们都很佩服他。皮日休任国子博士时,住在苏州,和陆龟蒙是文学朋友。著有《文薮》十 ,《皮子》三卷,人们争相传颂。当时做了节度使钱镠的判官。
   郭使君
   江陵有郭七郎者,其家资产甚殷,乃楚城富民之首。江淮河朔间,悉有贾客仗其货买易往来者。乾符初年,有一贾者在京都,久无音信。郭氏子自往访之,既相遇,尽获所有,仅五六万缗。生耽悦烟花,迷于饮博,三数年后,用过太半。是时唐季,朝政多邪,生乃输数百万于鬻爵者门,以白丁易得横州刺史,遂决还乡。时渚宫新罹王仙芝寇盗,里闾人物,与昔日殊。生归旧居,都无舍宇,访其骨肉,数日方知。弟妹遇兵乱已亡,独母与一二奴婢,处于数间茅舍之下,囊橐荡空,旦夕以纫针为业。生之行李间,犹有二三千缗,缘兹复得苏息,乃佣舟与母赴秩。过长沙,入湘江,次永州北江。墂有佛寺名兜率,是夕宿于斯,结缆于大槦树下。夜半。忽大风雨,波翻岸崩,树卧枕舟,舟不胜而沉。生与一梢工,拽母("母"原作"舟"。据陈校本改)登岸,仅以获免。其余婢仆生计,悉漂于怒浪。迟明,投于僧室,母氏以惊得疾,数日而殒。生慞惶,驰往零陵,告州牧。州牧为之殡葬,日复赠遗之。既丁忧,遂寓居永郡。孤且贫,又无亲识,日夕厄于冻馁。生少小素涉于江湖,颇熟风水间事,遂与往来舟船执梢,以求衣食。永州市人,呼为捉梢郭使君,自是状貌异昔,共篙工之党无别矣。(出《南楚新闻》)
   江陵有个叫郭七郎的,他家很有钱,是楚城有钱人的首户。长江、淮河、黄河以北之间,都有商人靠着他的货来经商。乾符初年,他有一个商人在京城,很久没有音信,郭七郎就亲自去查找。见面后,把他所有的钱财身都要了过来,多达五六万吊。郭七郎迷上了妓女,沉湎于饮酒、赌博。三四年后,把钱花掉一大半。这时是唐朝末年,朝廷坏人专权。郭七郎用几百万钱送给卖官的人,由一个白丁变成了横州刺史。于是决定回家。当时江陵刚刚被王仙芝攻打过,街道上的人,与以前很不一样了。郭七郎回到旧房,房屋都没了;打听亲人,几天后才知道弟弟妹妹碰上乱兵已死了;只有母亲带一两个丫环住在几间茅草房里,钱袋里空无一文,靠白天夜里做针线活过日子。郭七郎的行李中,还有二三千吊钱,因此生活才算得以好转。就雇船和母亲一道去上任。经过长沙,进入湘江,停泊在永州北江。岸上有一座庙叫兜率寺。当晚就住在船上,把船系在大槦树下边。半夜,忽然刮大风下大雨,波浪翻滚冲毁了河岸,大树倒了压住了船,船经受不住就沉没了。郭七郎同一个船公把母亲拽到岸上,保住了性命。其余的奴仆东西都被波涛卷走了。天亮后,到了庙里,母亲受惊得病,几天后死了。郭七郎一筹莫展,跑到零陵,把情况告诉了州牧。州牧为他安葬了母亲,并且又赠给他一些钱。既为母亲守丧,就在永郡租房住下来。孤身一人,很穷又没亲戚熟人,早晚为吃穿发愁。郭七郎从小就来往于江湖之上,很熟悉行船这一套,于是就给来往的船只掌舵,解决衣食。永州街上的人,叫他捉梢郭使君。从此,他的面貌和以前大不一样,同船工们没有什么区别了。

  杂录八

  李德权
   李德权
   京华有李光者,不知何许人也。以谀佞事田令孜,令孜嬖焉,为左军使。一旦奏授朔方节度使,敕下翌日,无疾而死。光有子曰德权,年二十余,令孜遂署剧职。会僖皇幸蜀,乃从令孜扈驾,止成都。时令孜与陈敬瑄盗专国柄,人皆畏威。李德权者处于左右,遐迩仰奉。奸豪辈求名利,多赂德权,以为关节。数年之间,聚贿千万,官至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右仆射。后敬瑄败,为官所捕,乃脱身遁于复州,衣衫百结,丐食道途。有李安者,常为复州后槽健儿,与父相熟。忽睹德权,念其蓝缕,邀至私舍。安无子,遂认以为侄。未半载,安且死,德权遂更名彦思,请继李安效力,盖慕彼衣食("食"原作"合",据明抄本改)耳。寻获为牧守圉人,有识者,皆目之曰:"看马李仆射。"(出《南楚新闻》)
   京城有个叫李光的人,不知他是哪里人。他很会阿谀,侍奉在田令孜手下,令孜很宠爱他,派他做左军使。有一天奏明皇上授予李光北方节度使的职务,下令第二天,李光没得什么病就死了。李光有个儿子叫德权,二十多岁。令孜就让德权代理这个重要职务。赶上僖宗皇帝去蜀地,德权就跟着令孜一起护君驾,到了成都。当时田令孜和陈敬瑄盗取了国家大权,人们都害怕他们。李德权在他们的身边,远近都巴结他。有钱的势力小人为了求得名利,常贿赂德权。用以打通关节。几年的光景,李德权受贿上千万,当上了金紫光禄大夫、检校右仆射。后来敬瑄败露,被官府逮捕了。李德权逃出来跑到复州,衣服破烂不堪,沿街乞讨。有个李安,曾经是复州的看马军士,和德权的父亲很熟悉,突然看到德权,可怜他到了这个地步,就把他接到自己家。李安没有儿子,就认德权做侄子。没到半年,李安将要死了,德权就改名叫彦思,请求继承李安的职位,原来不过贪图那点吃穿罢了。不久成为看马的人,有知道认识他的,都看着他说:"看马的李仆射。"

  杂录九

  孔纬 李克助 京都儒士 孟乙 振武角抵人 赵崇 韩偓 薛昌绪 姜太师 康义诚 高季昌 沈尚书妻 杨蘧 袁继谦 帝羓
   孔 纬
   鲁国公孔纬入相后,言于甥侄曰:"吾顷任兵部侍郎,与王晋公铎,充弘文馆学士,判馆事。上任后,巡厅,晋公乃言曰:'余昔任兵部侍郎,与相国杜邠公悰,充弘文馆直学士,判馆事。暮春,留余看牡丹于斯厅内。言曰:"此厅比令无逸(无逸乃邠公子,终金州刺史)居(玉泉子"居"作"修")之,止要一间。今壮丽如此,子殊不知,非久须为灰烬。"余闻此言,心常铭之。又语余曰:"明公将来亦据("将来亦据"四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此座,犹或庶几。由公而下者,罹其事矣。"以吾今日观之则("观之则"三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邠公之言。得其大概矣。'"是时昭宗纂承,孔纬入相,朝庭事("朝庭事"三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体,扫地无余,故纬感昔言而伤时也。(出《闻奇录》)
   鲁国公孔纬做丞相后,对他的外甥侄子说:"我不久前任兵部侍郎时,和晋公王铎,充当弘文馆学士,审理馆中事务。上任后,巡视办公厅。晋公说他从前任兵部侍郎时,和宰相邠公杜悰充当了弘文馆直学士,审理馆中事务。晚春,留他在这个大厅内观赏牡丹,说道:'这个办公厅等到让无逸住时,只要一间。现在如此壮丽,你很不知道,它不久将会化为灰烬',他听了这话,记在心里。他又告诉我说,'明公将来也会占据这个位置。或许还可以。从你以后的人,就会遭遇那种事'。从我今天的情况来看,邠公的话,已说中了现在的大致情况。"这时昭宗继承帝位,孔纬任宰相,朝廷各种体统,破坏无余,所以孔纬感于从前邠公的话而伤感时势。
   李克助
   李克助为大理卿。昭宗在华州。郑县令崔銮,有民告举放絁绢价("絁"字"价"字原空缺,据《玉泉子》补)。刺史韩建令计以为赃,奏下三("三"原作"二",据陈校本改)司定罪。御史台刑("台刑"原作"刑台",据明抄本改)部奏,罪当绞。大理寺数月不奏,建问李尚书:"崔令乃亲情耶?何不奏?"克助云:"裨公之政也。"韩云:"崔令犯赃,奈何言我之过也?"李云:"闻公举放,数将及万矣。"韩曰:"我华州节度,华民我民也。"李曰:"华民乃天子之民,非公之民。若尔,即郑县民,乃崔令民也。"建伏其论,乃舍崔令之罪,谪颍阳尉。(出《闻奇录》)
   李克助是大理寺正卿,昭宗帝在华州。郑州县令崔銮,有百姓告发他提高丝绸价格。刺史韩建命令登记按贪赃处理,上奏朝廷请让三司给他定罪。御史台刑部上奏:按罪应当绞死。大理寺几个月没有上奏,韩建问李尚书:"崔銮是你的亲戚吗?为什么不上奏?"李克助说:"是帮助您的办法呀。"韩建说:"崔县令贪赃,为什么说是我的过错呢?"李克助说:"听说你提高价格,数量将要达到上万了。"韩建说:"我是华州节度使,华州百姓是我的百姓。"李克助说:"华州百姓是天子的,不是你的。像你所说,那么郑县百姓就是崔县令的百姓了。"韩建佩服李克助的看法。于是免了崔銮的死罪,把他贬为颍阳尉。
   京都儒士
   近者京都有数生会宴,因说人有勇怯,必由胆气。胆气若盛,自无所惧,可谓丈夫。座中有一儒士自媒曰:"若言胆气,余实有之。"众人笑曰:"必须试,然可信之。"或曰:"某亲故有宅,昔大凶,而今已空锁。君能独宿于此宅,一宵不惧者,我等酧君一局。"此人曰:"唯命。"明日便往,实非凶宅,但暂空耳。遂为置酒果灯烛,送于此宅中。众曰:"公更要何物?"曰:"仆有一剑,可以自卫,请无忧也。"众乃出宅,锁门却归。此人实怯懦者,时已向夜,系所乘驴别屋,奴客并不得随。遂向阁宿,了不敢睡。唯灭灯抱剑而坐,惊怖不已。至三更,有月上,斜照窗隙。见衣架头有物如鸟鼓翼,翻翻而动。此人凛然强起,把剑一挥,应手落壁,磕然有声,后寂("后寂"原作"役寝",据陈校本改)无音响。恐惧既甚,亦不敢寻究,但把剑坐。及五(五字原缺。据陈校本补)更,忽有一物,上阶推门,门不开,于狗窦中出头,气休休然。此人大怕,把剑前斫,不觉自倒,剑失手抛落,又不敢觅剑,恐此物入来,床下跧伏,更不敢动。忽然困睡,不觉天明。诸奴客已开关,至阁子间,但见狗窦中,血淋漓狼藉。众大惊呼,儒士方悟。开门尚自战栗。具说昨宵与物战争之状,众大骇异。遂于此壁下寻,唯见席帽,半破在地,即夜所斫之鸟也。乃故帽破弊,为风所吹,如鸟动翼耳。剑在狗窦侧,众又绕堂寻血踪,乃是所乘驴,已斫口喙,唇齿缺破。乃是向晓因解,头入狗门,遂遭一剑。众大笑绝倒,扶持而归,士人惊悸,旬日方愈。(出《原化记》)
   近来京城里有几个读书人聚在一起饮酒,便说起来人有勇敢和怯懦的,都来自内心的胆气。胆气如果强盛,自己就无所恐惧,这样的人可谓是男子汉。在座的有一个儒士自我介绍说:"若说胆气啊,我是真有哇。"众人笑着说:"必须先试试,然后才可信你。"有个人说:"我的亲戚有座宅院,过去非常不吉祥,而今已经无人居住锁上门了。如果您能独自住宿在这个宅子里,一夜不害怕,我们几个人酬谢你一桌酒席。"这个人说:"就按你们说的办。"第二天便去了。其实并不是不吉祥的宅子,只是没人住罢了。就备置酒肉瓜果灯烛,送到宅院里。大家说:"你还要什么东西?"他说:"我有一把剑,可以自卫。请你们不要担忧。"于是大家都出了宅子,锁上门回去了。这个人实际是个怯懦的人。到了晚上,这人把驴拴到另一间屋子里,仆人也不许跟随。他就在卧室里住宿,一点也不敢睡,只是熄灭了灯,抱着剑坐着,惊恐不止。到了半夜,月亮升起来了,从窗缝中斜照进来。这人看见衣架上面有个东西像鸟在展翅,飘飘地动。他鼓起勇气勉强站了起来,把剑一挥,那东西随手落在墙根,发出了声音,后来就一点动静也没有了。因为特别害怕,所以也不敢找寻,只握着剑坐在那里。到了五更,突然有个东西,上台阶来推门,门没有推开,却从狗洞里伸进个头来,咻咻地喘气。这人害怕极了,握着剑向前砍去,不由自主自己却倒在了地上。剑也失手落在地上。此人又不敢去找剑,怕那东西进来。他钻到床下蜷伏着,一点也不敢动。突然困倦起来,睡着了,在不知不觉中天亮了。人们已来开门,到了内室,但见狗洞里鲜血淋漓杂乱。大家吃惊地大声呼喊,儒士才醒过来,开门时还在战栗。于是他详细地说了昨晚与怪物搏斗的情形,大家也异常害怕,就到墙壁下去找。只见到帽子破成两半散在地上,就是昨夜所砍的那个"鸟"。原来是那个旧帽子,已经破烂,被风一吹,像鸟在扇动翅膀。剑在狗洞旁边,大家又绕屋寻找血迹,原来是他骑的那驴,已被砍破了嘴,唇齿破损。原来是天快亮时挣脱了缰绳,头伸入狗洞里才遭了这么一剑。众人大笑,笑得前仰后合。大家搀着儒士回去,儒士惊恐心跳,十天才好。
   孟 乙
   徐之萧县,有田民孟乙者善网狐狢。百无一失。偶乘暇,持槊行旷野。会日将夕,见道左数百步,荒冢岿然,草间细迳,若有人迹。遂入之,以槊于黑暗之处搅之。若有人捉拽之,不得动。问"尔鬼耶人耶?怪耶魅耶?何故执吾槊而不置?"暗中应曰:"吾人也。"乃命出之。具以诚告云:"我姓李,昨为盗,被系兖州军候狱。五木备体,捶楚之处,疮痏遍身。因伺隙逾狱垣,亡命之此,死生唯命焉。'孟哀而将归,置于复壁中,后经赦乃出。孟氏以善猎知名,飞走之属,无得脱者,一旦荒冢之中,而得叛狱囚以归。闻者皆大笑之。(出《玉堂闲话》)
   徐州萧县,有个打猎的百姓孟乙擅长用网网狐狸、貉子,网一百次也没有一次失误。偶而有一天趁着空闲,手持长矛走在旷野中。当太阳偏西时,看见道边数百步处,有高大的野坟;在草地中的小道上像是有人的脚印。于是他走了进去。孟乙用长矛在黑暗处乱搅,忽然觉得好像有人把长矛拽住,搅不动了,就问:"你是人是鬼?是妖怪还是鬼魅?为什么抓住我的长矛不放?"黑暗中回答说:"我是人哪。"就让孟乙把他救出来。他把实情如实地告诉了孟乙,说:"我姓李,从前是个小偷,被关押在兖州军候的监狱中,受到各种体罚,被棍子和荆条打的地方伤痕累累,便找了个机会越狱逃了出来。逃到这个地方,生死听天由命吧。"孟乙可怜他,把他带回了家,藏在夹壁中,后来遇大赦才从壁中出来。孟乙因为擅长打猎出了名,飞禽走兽之类没有能够逃脱的,却忽然在荒坟之中,把一个从狱中逃跑的囚犯带回家。听到这事的人都大笑起来。
   振武角抵人
   光启年中,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镇振武。置宴,乐戏既毕,乃命角抵。有一夫甚魁岸,自邻州来此较力,军中十数辈躯貌膂力,悉不能敌。主帅亦壮之。遂选三人,相次而敌之,魁岸者俱胜。帅及座客,称善久之。时有一秀才坐于席上,忽起告主帅曰:"某扑得此人。"主帅颇骇其言,所请既坚,遂许之。秀才降阶,先入厨,少顷而出,遂掩绾衣服,握左拳而前。魁梧者微笑曰:"此一指必倒矣。"及渐相逼,急展左手示之,魁岸者懵然而倒,合座大笑。秀才徐步而出,盥手而登席焉。主帅诘之:"何术也?"对曰:"顷年客游,曾于道店逢此人,才近食桉,踉跄而倒。有同伴曰:'怕酱,见之辄倒。'某闻而志之。适诣设厨,求得少酱,握在手中。此人见之,果自倒,聊助宴设之欢笑耳。'有边岫判官,目睹其事。(出《玉堂闲话》)
   光启年间,左神策军四军军使王卞出朝镇守振武。举行宴会,奏乐舞蹈之后,就下令摔跤比赛。有一个男人特别魁梧高大,是从邻州来此地比力气的。,军中十几个人在体形外貌、体力方面,都比不过他。主帅也觉得他很健壮,就选了三个人,相继和他比试,魁梧的人都胜了。主帅和座上客人都称赞了他好久。当时有一个秀才坐在席上,突然站起来告诉主帅说:"我可以打倒这个人。"主帅对他说的话很吃惊,因为他坚决请求,于是就答应了他。秀才下了台阶,先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出来了。把衣服系紧一些,握着左拳走上前去,魁梧的人微笑着说:"这人我一指就得倒下。"等到二人渐渐靠近时,秀才迅速展开左手让他看,魁梧的人不知不觉地倒在了地上。满座大笑。秀才慢慢走出圈外,洗洗手又登上了坐席。主帅问他:"是什么招术?"他回答说:"近年旅游,曾在途中遇到过这个人。当时此人刚近饭桌,就踉踉跄跄倒在地上。有个同伴说:'他怕大酱,见到就晕倒。'我听到后就记在心上。刚才去厨房,要了点大酱,握在手中,这个人见到后,果然倒了。姑且为宴会助兴取乐罢了。"有个叫边岫的判官,亲眼看到了这件事。
   赵 崇
   赵崇凝重清介,门无杂宾,慕王濛、刘真长之风也。标格清峻,不为文章,号曰无字碑。每遇转官,旧例各举一人自代,而崇未尝举人。云:"朝中无可代己者。"世以此少之。(出《北梦琐言》)
   赵崇这个人庄重、清高、耿直,家中没闲杂的客人,羡慕王濛、刘真长的风度。格调高洁,不写文章,号称"无字碑"。每次遇到调任他职,按惯例需推荐一人代替自己,可赵崇从未推荐过任何人。他说:"朝廷里没有能够代替我的。"世人因此看不起他。
   韩 偓
   韩偓,天复初入翰林。其年冬,车驾幸凤翔,偓有卮从之功。返正初,帝面许用偓为相。偓奏云:"陛下运契中兴,当须用重德,镇风俗。臣座主右仆射赵崇,可以副陛下是选。乞回臣之命授崇,天下幸甚。"帝甚嘉叹。翼日,制用崇,暨兵部侍郎王赞为相。时梁太祖在京,素闻崇轻佻,赞又有嫌衅,乃驰入请见,于帝前,具言二公长短。帝曰:"赵崇乃韩偓荐。"时偓在侧,梁王叱之。偓奏:"臣不敢与大臣争。"帝曰:"韩偓出。"寻谪官入闽。故偓诗曰:"手风慵展八(明抄本"八"作"一")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明抄本"基"作"图")。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出《摭言》)
   韩偓,天复初年进入翰林院。那年冬天,皇帝巡幸凤翔,韩偓有随从护驾的功劳,国家由乱而治之初,皇帝当面答应让韩偓做宰相。韩偓启奏道:"您运气符合中兴,用人当用有大德的人,以安定风俗。我当年的主考官右仆射赵崇,可以符合陛下这个选择。请收回成命改授赵崇,天下的百姓一定很幸运。"皇帝很赞叹。第二天,皇帝下令用赵崇和兵部侍郎王赞为宰相。当时梁太祖(朱温)在京城,一向听说赵崇很轻佻,他又与王赞有隔膜,就迅速骑马入宫请见皇帝。在皇帝面前,全面陈述了二人的优缺点。皇帝说:"赵崇是韩偓推荐的。"当时韩偓在场,梁太祖叱责他。韩偓启奏:"我不敢同大臣争辩。"皇帝说:"韩偓,你出去吧!"不久他被贬到福建做官。所以韩偓的诗中写道:"手风慵展八行书,眼病休看九局基。窗里日光飞野马,案前筠管长蒲卢。谋身拙为安蛇足,报国危曾捋虎须。满世可能无默识,未知谁拟试齐竽。"
   薛昌绪
   岐王李茂贞霸秦陇也。泾州书记薛昌绪为人迂僻,禀自天性。飞文染翰,即不可得之矣。与妻相见亦有时,必有礼容,先命女仆通转,往来数四,可之,然后秉烛造室。至于高谈虚论,茶果而退。或欲诣帏房,其礼亦然。尝曰:"某以继嗣事重,辄欲卜其嘉会。"必候请而可之。及从泾帅统众于天水,与蜀人相拒于青泥岭。岐众迫于辇运,又闻梁人入境,遂潜师宵遁,颇惧蜀人之掩袭。泾帅临行,攀鞍忽记曰:"传语书记,速请上马。"连促之,薛在草庵下藏身。曰:"传语太师,但请先行,今晨是某不乐日。"戎帅怒,使人提上鞍轿,捶其马而逐之,尚以物蒙其面。云:"忌日礼不见客。"此盖人妖也。秦陇人皆知之。(出《玉堂闲话》)
   岐王李茂贞称霸秦陇一带。泾州书记官薛昌绪为人迂腐怪僻,天性如此。在快速写作方面,就谁也不能赶上了。与妻子见面也有时有刻,必有礼节法度:先命使女去通告一声,往来多次,允许了,然后才拿着蜡烛到室内,高谈阔论一番,喝杯茶,吃些水果就回去了。有时想到卧室去,那礼节也是这样。他曾经说:"我把传宗接代的事看得很重要,总想事先算好那恰当的聚会日子。"必须等候邀请才可以。等到跟着泾州大帅统领大兵到天水与蜀人对峙在青泥岭时,岐王将士因被用人拉车运东西所限制,又听说梁人也入了境,于是就偷偷地在夜里逃跑了。泾州大帅很害怕蜀人偷袭。泾州大帅临走时,刚要上马,忽然想到了薛昌绪,说:"传话给书记官,快请他上马。"连催几回,薛昌绪仍在草庵中藏身,说:"告诉太师,请他们先走,今天是我不高兴的日子。"军帅很生气,派人把薛昌绪提上马鞍,然后用棍子打那马赶它走。在这时薛昌绪仍用东西蒙住自己的脸说:"忌日按礼应当不见人。"这大概是人妖吧。秦陇人都知道这件事。
   姜太师
   蜀有姜太师者,失其名,许田人也,幼年为黄巾所掠,亡失父母。从先主征伐,屡立功勋。后继领数镇节钺,官至极品。有掌厩夫姜老者,事刍秣数十年。姜每入厩,见其小过,必笞之。如是积年,计其数,将及数百。后老不任鞭棰,因泣告夫人,乞放归乡里。夫人曰:"汝何许人?"对曰:"许田人。""复有何骨肉?"对曰:"当被掠之时,一妻一男,迄今不知去处。"又问其儿小字,及妻姓氏行第,并房眷近亲,皆言之。及姜归宅,夫人具言,姜老欲乞假归乡,因问得所失男女亲属姓名。姜大惊,疑其父也,使人细问之:"其男身有何记验?"曰:"我儿脚心上有一黑子,余不记之。"姜大哭,密遣人送出剑门之外。奏先主曰:"臣父近自关东来。"遂将金帛车马迎入宅,父子如初。姜报挞父之过,斋僧数万,终身不挞从者。(出《王氏见闻》)
   蜀地有个姓姜的太师,弄不清叫什么名,是许田人,小的时候遭到黄巾军抢掠,失去了双亲。跟随先主刘备南征北战,屡立战功。后来接受了几个镇的军权,官至正一品。他手下有个管马圈的姜老头,从事喂牲口的活儿有数十年了。姜太师每次进牲口圈,看到姜老头有点儿过失,就一定用鞭子抽他。就这样好多年,计算一下,姜老被打将近几百次。后来姜老头实在受不了鞭打,便哭着告诉姜太师的夫人,乞求姜太师能让他回故乡。夫人说:"你是哪里人?"姜老头回答说:"是许田人。"又问:"你还有什么亲人?"回答说:"当初被抢掠的时候,有一个妻子和一个儿子,至今不知道下落。"又问他儿子的小名及妻子的姓氏,排行次第、家族分支、亲属和比较近的亲戚,姜老头都说了。等到姜太师回府,夫人告诉说:"姜老头要请假回乡,我问出了姜老头所失去的男女亲属姓名。"姜太师听后非常惊讶,疑心姜老头是他的父亲。便派人前去细问他儿子身上有什么记号。回答说:"我儿子脚心上有一个黑痣。剩下的都不记得了。"姜太师大哭起来,于是暗地里派人把姜老头送出剑门关外。然后奏明先主,说:"为臣的父亲最近从关东来。"于是用金帛、车马把姜老头迎入府中,恢复了当初的父子关系。姜太师为了弥补鞭打父亲的过错,把数万钱的斋食施舍僧人,并且一生中再也不打随从了。
   康义诚
   后唐长兴中,侍卫使康义诚,常军中差人于私("私"原作"弘",据许本改)宅充院子,亦曾小有笞责。忽一日,怜其老而询其姓氏,则曰姓康。别诘其乡土亲族息胤,方知是父,遂相持而泣。闻者莫不惊异。(出《玉堂闲话》)
   后唐长兴年间,侍卫使康义诚,曾经从军队中派人到他自己家中充当仆人,也曾经轻微地用板子荆条打过他。忽有一天,康义诚可怜这个仆人衰老了,就询问他的姓氏,说姓康。又问了他的故乡、亲属、家族、子女、后代,才知道这仆人是他父亲,于是两人拥抱痛哭。听到的人无不感到惊奇。
   高季昌
   后唐庄宗过河,荆渚高季昌谓其门客梁震曰:"某事梁祖,仅获自免。龙德已来,止求安活。我今入觐,亦要尝之。彼若经营四方,必不縻我。若移入他镇,可为子孙之福。此行决矣。"既自阙回。谓震曰:"新主百战,方得河南。对勋臣夸手抄《春秋》。又竖指云:'我于指头上得天下。'则功在一人,臣佐何有。且游猎旬日不回,中外情何以堪?吾高枕无忧。"乃筑西面罗城,拒敌之具。不三年,庄宗不守。英雄之料,顷刻不差,宜乎贻厥子孙。(出《北梦琐言》)
   后唐庄宗过了黄河。荆渚人高季昌对他的门客梁震说:"我在后梁太祖手下做事,得到的仅仅是自己没有被处罚。龙德初年以来,只求安稳地活着。我现在去朝见庄宗,试探试探。他若是想得天下,一定不会囚系我。要是进军别的地方,那可是子孙的福分。这次行动决定了。"从皇宫回来以后,他告诉梁震说:"新国主经历百战,才得到河南。对功臣自夸他亲手抄录《春秋》。又竖起指头说:'我从指头上得到天下。'这意思就是功劳在一个人身上。哪还有辅佐的大臣!而且去游玩打猎十天不回来,朝廷内外人们的心情怎么受得了?我现在高枕无忧了。"于是在西南加筑了罗城,又修造了用来阻挡敌人的用具。不到三年,庄宗果然没有守住。英雄预料的,一点没错,难怪要说留给子孙了。
   沈尚书妻
   有沈尚书失其名,常为秦帅亲吏。其妻狼戾而不谨,又妒忌,沈常如在狴牢之中。后因闲退,挈其妻孥,寄于凤州,自往东川游索,意是与怨偶永绝矣。华洪镇东蜀,与沈有布衣之旧,呼为兄。既至郊迎,执手叙其契阔,待之如亲兄。遂特创一第,仆马金帛器玩,无有缺者,送姬仆十余辈,断不令归北。沈亦微诉其事,无心还家。及经年,家信至,其妻已离凤州,自至东蜀。沈闻之大惧,遂白于主人,及遣人却之。其妻致书,重设盟誓,云:"自此必改从前之性,愿以偕老。"不日而至。其初至,颇亦柔和;涉旬之后,前行复作。诸姬婢仆悉鞭棰星散,良人头面,皆拿擘破损。华洪闻之,召沈谓之曰:"欲为兄杀之,如何?"沈不可。如是旬日后又作,沈因入衙,精神沮丧。洪知之,密遣二人提剑,牵出帷房,刃于阶下,弃尸于潼江,然后报沈。沈闻之,不胜惊悸,遂至失神。其尸住急流中不去,遂使人以竹竿拨之,便随流。来日,复在旧湍之上,如是者三。洪使系石缒之,沈亦不逾旬,失("失"原作"日",据明抄本改)魂而逝。得非("而逝得非"四字原空缺,据明抄本补)怨偶为仇也!悲哉!沈之宿有仇乎?(出《王氏见闻》")
   有个沈尚书已弄不清叫什么名,曾经做过秦地主帅的亲近小吏。他的妻子性格贪暴凶残而且不谨慎,又生性嫉妒。沈尚书常常像生活在监牢里一样。后来因为闲散而辞了官,带着妻儿,寄住在凤州。自己却到东川游玩散心,想和自己的这位怨偶永不来往了。华洪镇守东蜀,和沈尚书在未当官时就有交情,称沈为兄。沈到达后,华到郊外迎接,拉着手叙述久别之情,待他像自己的亲哥哥。于是特地为他建了一所住宅,仆人、马匹、金银、绸缎、器具、玩物,没有什么缺的;送他小妾仆人十多个,坚决不让沈尚书回北方去。沈尚书也约略地告诉了他有关妻子的一些事情,表示没有心思再回家了。一年后,家信到了,说他的妻子己离开凤州,自己奔东川来了。沈尚书听了非常害怕,就告诉了华洪,并且派人去让她回去。他的妻子又送信来,重新立下誓言,说:"从此一定改掉以前的性格,愿意和你白头到老。"不几天他妻子就到了。她刚来到时,也很温柔和平,经过十天后,又旧病复发,小妾侍女仆人们被她鞭打得四散奔逃,丈夫的头和脸都被揪抓得伤痕累累。华洪听到这种情况,叫来沈尚书对他说:"我想替哥哥杀了她,怎么样?"沈尚书不让。就这样十天后沈妻又发作一次。沈尚书于是来到衙门,精神沮丧,华洪一看就明白了。于是偷偷地派两个人拿着剑,把沈妻拉出屋,在台阶下杀了,并把尸体扔进了潼江,然后告诉了沈尚书。沈尚书听了后,异常惊恐,以至于失去了正常的神态。沈妻的尸首在急流中停住了不走,就派人用竹竿拨动,随水漂走了。可是第二天,又停在原来的急流上了,这样反复了多次。华洪派人把石头捆在尸体上,才使尸体沉下去。沈尚书不到十天,就像掉了魂似的死去了。大概是那个不和睦的配偶报仇吧?可悲呀,沈尚书早先与她有仇吗?
   杨 蘧
   王赞,中朝名士("名士"原倒置,据明抄本改)。有弘农杨蘧者,曾至岭外,见杨朔荔浦山水,心常爱之,谈不容口。蘧尝出入赞门下,稍接从容,不觉形于言曰:"侍郎曾见杨朔荔浦山水乎?"赞曰:"未曾打人唇绽齿落,安得见耶?"因大笑。此言岭外之地,非贬不去。(出《稽神录》,按见《北梦琐言》卷五)
   王赞,是朝中有名的人士。有个弘农地方的杨蘧,曾经到过五岭山脉以南,看到阳朔荔浦的山山水水,心里非常喜欢,赞不绝口。杨蘧曾出入王赞门下,渐渐有些放松,就不自觉地问道:"您曾见过阳朔荔浦的山水吗?"王赞说:"不曾把人打得唇裂齿落,怎么能见到那里的山水呢?"于是大笑起来。这是说,五岭以南的地方,不是被贬的人是不去的。
   袁继谦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常说:"顷居青社,假一("一"原作"十",据明抄本改)第而处之,闻多凶怪,昏瞑即不敢出户庭,合门惊惧,莫能安寝。忽一夕,闻吼声,若有呼于瓮中者,其声重浊,举家师惧,必谓其怪之尤者。遂于窗隙窥之,见一物苍黑色,来往庭中。是夕月色晦,睹之既久,似若狗身,而首不能举。遂以挝击其脑,忽轰然一声,家犬惊叫而去。盖其日庄上人输税至此,就于其地而糜,釜尚有余者,故犬以首入空器中,而不能出也。因举家大笑,遂安寝。"(出《玉堂闲话》)
   晋将少作监袁继谦曾说过:"刚到东方土神庙,借了一间房住下,就听说这里多出现凶神恶怪,天一黑人们就不敢出门,一家人都很害怕,没有能睡安稳的。忽然有一晚,听到吼叫声,好像有什么在大瓮中呼叫,声音浑浊,全家人恐怖极了,认为一定是个大妖怪。就趴在窗缝窥视,看见一个苍黑色的东西,在庭院中来回走。这一夜月色阴暗,看了很长时间,觉得身子像狗,可是头不能抬起来。就用挝打它的头,突然'轰'的一声,家犬惊叫着跑了。原来那天村里人到这纳税,就在那地上做粥,锅里还有剩余,狗就把头伸到中空的器具里,却不能脱出来。全家人大笑后,安安稳稳睡下了。"
   帝 羓
   晋开运末,契丹主耶律德光自汴归国,殂于赵之栾城。国人破其腹,尽出五脏,纳盐石许,载之以归。时人谓之"帝羓"(出《玉堂闲话》)
   后晋开运末年,契丹国王耶律德光从汴梁回国,死在赵地的栾城,契丹国人剖开他的腹腔,把五脏都拿了出来,用十斗左右的盐装进腹内,用车运回国,当时人把这叫做"帝羓"(帝王的干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