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卷 妖妄

 



  妖妄一

  蔡诞 须曼卿 马太守 邺城人 纥干狐尾 李恒 惠范 史崇玄 岭南淫祀 贺玄景 瀛州妇人 薛怀义 胡僧宝严 胡超僧 调猫儿鹦鹉 骆宾王 冯七姨 姜抚先生
   蔡诞
   蔡诞好道,废家业,昼夜诵《黄庭》、《太清》、《中经》、《观天》、(天字原缺。据明抄本补。)《节解》之属,谓道尽于此矣。家患之,己亦惭悔。忽弃家,言:"我仙道成矣。"因走入深山,卖薪以易衣。三年不堪苦而还家,黑瘦骨立,欺家云:"吾但为地仙,位卑,为老君牧数十龙。有一斑龙五色,老君尝与吾,后与仙人博戏,输此龙。为此见谪,送吾付昆仑下芸锄芝草三四顷,皆生细石中,多莽秽,甚苦。当十年乃得原。会偓佺、子乔来案行,吾首诉之,并为吾作力,得免也。"(出《抱朴子》)
   蔡诞总想得道成仙,连家业都废弃了,夜以继日地研读《黄庭》、《太清》、《中经》、《观天》、《节解》等著作,说:道,全都在这里呢!他的家人跟着受罪,他自己也觉得惭愧和懊悔。一天,他忽然离开了家,并说道:"我的成仙之道有望了!"于是,他走进深山,平时用卖柴的钱买衣服穿。三年里苦不堪言,终于又回到家中。他又黑又瘦,瘦骨嶙峋,还欺骗家人说:"我现在只是个地仙,地位卑微,为太上老君管理几十条龙。其中有一条五色的斑龙,老君曾送给了我,后来我与仙人们赌博玩,又把它输掉了。结果,我便受到了贬谪,被流放到昆仑山下管理三四顷地的灵芝草。这些灵芝草都生长在细碎的石头里,且多林木荒草,很苦,按规定得十年之后才能回来。一天,正赶上偓佺、子乔等大仙来此巡察,我先向他们诉说了自己的情况,他们共同为我出力,我才免遭那么大的苦难。"
   须曼卿
   蒲坂有须曼卿者曰:"在山中三年精思,有仙人来迎我,乘龙升天。龙行甚疾,头昂尾低,令人在上危怖。及到天上,先过紫府,金床玉几,晃晃昱昱,真贵处也。仙人以流霞一杯饮我,辄不饥渴。忽然思家,天帝前谒拜失仪,见斥来还。令更自修责,乃可更往。昔淮南王刘安,升天见上帝,而箕坐大言,自称寡人,遂见谪,守天厕三年。吾何人哉?"河东因号曼卿为斥仙人。(出《抱朴子》)
   蒲坂县有个叫须曼卿的人说:"我在深山里精心修道三年,后来有个神仙来接我,乘着龙升上了天。那龙飞得极快,昂着头摆着尾,使人感到十分危险而又可怕。到了天上之后,先进了紫微宫,那里金床玉几,闪闪发光,真是个富贵所在呵。神仙取一杯流霞给我喝,便再也不觉得饥渴。后来不知为什么就忽然想起家来,随即拜谒玉皇大帝,想告个假,不料违反了礼仪,被玉帝斥责一顿遣送回来。这样一来,我还得加强修养,苦苦修炼,总有一天还会回去的。当年,淮南王刘安升天之后去见玉帝,盘腿大坐,而且还大言不惭地自称寡人,随即遭到贬谪,在天宫的厕所里守了三年。与他相比,我算什么呀?没关系的。"因此,河东一带喊须曼卿为斥仙人。
   马太守
   兴古太守马氏在官,有亲故人投之,求恤焉。马乃令此人出住外,诈云:"是神人道士,治病无不手下立愈。"又令辩士游行,为之虚声,云:"能令盲者明,躄者即行。"于是四方云集,赴之如市,而钱帛固已山积矣。又敕诸来治病者:"虽不便愈,其当告人已愈也,如此则必愈也;若告人言未愈者,则后终不愈也。道法正尔,不可不承信。"于是后人问前来者,辄告之云已愈,无敢言未愈者也。旬月之间,乃致巨富焉。(出《抱朴子》)
   兴州的老太守马某在任时,有个亲戚来投奔他,乞求体恤帮助,马某将他赶出家门。这个人无计可施,便欺骗说自己是个成仙的道士,治病无不手到病除。他又找了几个帮忙的四处游说,虚张声势,说:"他能使瞎子睁开眼睛,瘸子立即能走。"于是,四面八方的人们都云集而来,像赶集似的,因此钱物渐渐就堆积如山了。他还告诉各位前来的病人说:"你的病虽然没有好,但当着别人面要说好了,这样,你的病才会真的好起来;如果你告诉别人说没有好,则最终也不会好的。道法是公正的,你不可不信服。"于是后来的病人问先来的病人怎么样,得到的回答总说是病已经好了,没有敢说不见效没治好的。旬月之间,他就变成了一个大富翁。
   邺城人
   北齐后主武平中,和士开讽百官。奏胡太后临朝,所在皆言有狐魅,截人头发。邺城北两三坊无人居住,空墙。时有某家婢子,年十六七,独行。荷一大黄袱。袱内有锦被。忽逢一妪。年可五十余,面作白妆,漫糊可畏,以皂巾抹头。四顾无人,便走逐婢子,脱却皂巾,头发尽作屈髻十余道,綖束之,手持一剃刀。云:"我是狐魅,汝急舍袱反走。"此妪得袱,趋走入东坊。婢子行啼,逢同州人乘马来,借问何为。云:"狐夺我被袱,始入东坊。"人驰马往,执得之,盖是人也。数百人看之,莫不竞笑,天下有如此造妖事。经略财货,殴击垂死,行路劝放之。(出《广古今五行记》)
   北齐后主高纬当朝的武平年间,开始广开言路,这时,奏报请胡太后临朝,所有的人都说有狐狸精,拦截行人头发。在邺城北面有两三条街道无人居住,只剩下一座座空房子。这时,某家有个婢女,十六七岁,独自在这里行走。她背着一个大黄包袱,包袱里有锦锻做的被子。忽然,她与一个老太太相遇。这老太太五十多岁,脸上抹得白糊糊的,挺吓人,而且还用黑布巾蒙住脑袋。她瞅瞅四下无人,便向婢女追来。摘掉黑布巾,可以看见她的头发盘了十余道髻,都平顶束着,手中提着一把剃头刀。她对婢女说:"我是狐狸精,你赶快放下包袱回去!"这老太太得到包袱后,转身钻进了东边的胡同。婢女便哭,正赶上有人骑马过来,就问她这是怎么回事,她说:"狐狸精把我的包袱夺走,钻进了东边的胡同!"那人打马追赶,果然将她抓住,原来是个人。数百人前来围观,没有不争先而笑的,想不到天下有这样装妖弄鬼的事情。处理了她的财物,并将她打个半死,后来经过路人劝说才得以解脱。
   纥干狐尾
   并州有人姓纥干,好剧。承间在外有狐魅。遂得一狐尾,缀着衣后。至妻旁,侧坐露之。其妻私心疑是狐魅,遂密持斧,欲斫之。其人叩头云:"我不是魅。"妻不信。走遂至邻家,邻家又以刀杖逐之。其人惶惧告言:"我戏剧,不意专欲杀我。此亦妖由人兴矣。"(出《广古今五行记》)
   并州有个人姓纥干,喜欢开玩笑。当时外面正闹狐狸精。一天,他得到一条狐狸尾巴,随即就拴在了衣服后面。来到妻子身旁,他侧身而坐,故意将狐狸尾巴露在外边。妻子见了,暗自怀疑他是狐狸精,于是便悄悄操起斧头向他砍来。他吓得连忙磕头说:"我不是狐狸精!"妻子不相信,急忙又跟邻居们说了,邻居们又拿起刀棍追逐不已。他吓得急忙说出实情:"我这是恶作剧,不料想你们竟然一心要杀死我。看来,这狐妖一说也是由人的作用才兴盛起来的呵!"
   李恒
   陈留男子李恒家事巫祝,邑中之人,往往吉凶为验。陈留县尉陈增妻张氏,召李恒。恒索于大盆中置水,以白纸一张,沉于水中,使增妻视之。增妻正见纸上有一妇人,被鬼把头髻拽,又一鬼,后把棒驱之。增妻惶惧涕泗,取钱十千,并沿身衣服与恒,令作法禳之。增至,其妻具其事告增。增明召恒,还以大盆盛水,沉一张纸,使恒观之。正见纸上有十鬼拽头,把棒驱之,题名云,此李恒也。惭惶走,遂却还昨得钱十千及衣服物。便潜窜出境。众异而问,增曰:"但以白矾画纸上,沉水中,与水同色而白矾干。验之亦然。(出《辨疑志》)
   陈留县有个男子叫李恒,在家中以行巫为职业。县城里的人,常常找他验个吉凶祸福。陈留县尉陈增的妻子张氏,派人将李恒唤入府中。李恒向她要一个大盆,装满水,然后把一张白纸沉入水中,喊她过来看。张氏俯身望去,只见纸上有一个女人,被鬼拽着头发往前拖,后面还有个鬼拎着棒子驱赶她。张氏吓得面如土色并哭了起来,急忙掏出十千钱,又顺手抓了套衣服送给他,求他赶紧作法祈祷。陈增回来了,妻子把这件事告诉了他。第二天,陈增又把李恒唤到府中,还用那大盆装满水,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沉进去,让李恒过来看。这时,只见有十个鬼拽住一个人的脑袋,一边用棒子赶,一边往前拖,上面还写着一行小字:这个人是李恒。李恒又是羞愧又是害怕,当即把昨天得到的十千钱物还了回去,狼狈地潜逃出县境。人们惊异不解,前来询问,陈增说:"只要用白矾在纸上画好,沉入水中,渐渐纸同水色而白矾就显出来了。"大家一验证,果然如此。
   惠范
   周有婆罗门僧惠范,奸矫狐魅,挟邪作盅,趑趄鼠黠,左道弄权。则天以为圣僧,赏赉甚重。太平以为梵王,接纳弥优,生其羽翼,长其光价。孝和临朝,常乘官马,往还宫掖。太上登极,从以给使,出入禁门。每入,即赐绫罗金银器物。气岸甚高,风神傲诞,内府珍宝,积在僧家。矫说妖祥,妄陈祸福。神武斩之,京师称快也。(出《朝野佥载》)
   唐代,武后称帝之后,有个来自婆罗门的僧人叫惠范,奸诈而善于谄媚,靠邪术盅惑人心,像老鼠一样狡猾,且喜弄权术搞旁门左道。武则天把他当成圣僧,赏赐厚重。太平公主以为他是婆罗门教教主,对他更加热情接待,视作上宾,使他培植起自己的党羽,身价倍增。孝和皇帝临朝时,惠范常常骑着官马,往返于宫中嫔妃所居之处。太上皇登基,他又像个内侍随其左右,大摇大摆地出入禁门。每次入宫,都能得到金银器物和绫罗绸缎等赏赐。于是,他更加旁若无人,傲慢无礼,内宫的珍宝,不少都集中到了他手中。他随意为他人占卜吉凶,乱陈祸福,信口开河,胡言一派。后来,神武皇帝把他杀了,京城上下无不拍手称快。
   史崇玄
   唐道士史崇玄,怀河内县缝靴人也,后度为道士。矫假人也,附太平,为太清观主。金仙、玉真出俗,立为尊师。每入内奏请,赏赐甚厚,无物不赐。搜鸿胪卿,衣紫罗裙帔,握象笏,佩鱼符。出入禁闱。公私避路。神武斩之,京师中士女相贺。(出《朝野佥载》)
   唐代有个道士叫史崇玄,他本是怀州河内县一个缝制靴子的人,后来出家当了道士。他为人伪诈而不老实,依附于太平公主,成为太清观主。金仙、玉真为了巴结权贵,立他为尊师。每当他进入皇宫禀奏请安时,都能够得到十分丰厚的赏赐,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够得到。他竟被授予鸿胪寺卿一职,身穿罗裙紫衣,握着象牙笏板上朝,佩戴着鱼符。每当他出入禁宫,上下都为他让路。后来,神武皇帝将他斩杀,京城里的男男女女都奔走欢呼。
   岭南淫祀
   岭南风俗:家有人病,先杀鸡鹅等以祀之,将为修福;若不差,即刺杀猪狗以礼之;不差,即次杀太牢以祷之;更不差,即是命也。不复更祈。死则打鼓鸣钟于堂,比至葬讫。初死,但走大叫而哭。(出《朝野佥载》)
   在岭南,有这样的风俗:家里有人生病了,先杀鸡鹅等进行祭祀,祈福;如果不见病情好转,随即杀狗猪进行祭祀;还不见病情好转,随即再杀大牛进行祭祀;如果仍然不见好转,那就是命了。于是,便不再祭祀。人死之后,就在堂前打鼓鸣钟做道场,一直等到埋葬完毕。刚死的时候,只是一边走一边哭喊而已。
   贺玄景
   唐景云中,有长发贺玄景,自称五戒贤者。同为妖者十余人,陆浑山中结草舍,幻惑愚人子女,倾家产事之。绐云:"至心求者,必得成佛。"玄景为金薄袈裟,独坐暗室。令愚者窃视,云佛放光,众皆慑伏。缘於悬崖下烧火,遣数人于半崖间,披红碧纱为仙衣,随风习飏。令众观之,诳曰:"此仙也。"各令着仙衣,以飞就之,即得成道。克日设斋,饮中置莨菪子,与众餐之。女子好发者截取,为剃头。串仙衣,临崖下视,眼花恍惚,推崖底,一时烧杀。没取资财。事败,官司来检,灰中得焦拳尸骸(骸原作柩。据明抄本改。)数百余人。敕决杀玄景,县官左降。(出《朝野佥载》)
   唐代,景云年间,有个留着长头发的人叫贺玄景,自称是五戒贤人,跟他一起作妖弄怪的还有十多个人。在陆浑山林搭起草棚,迷惑那些愚昧的人和少男少女,不少人被害得倾家荡产。他哄骗人们说:"诚心来求的人,必定成佛。"贺玄景穿上金箔袈裟,独自坐在昏暗的屋子里,让愚昧的人们窥视,说这是佛在放光,使众人都被慑服了。他们沿着悬崖根点上大火,再派一些人披着红绿纱站在半崖间,那红绿纱随风飘举,如同仙衣。贺玄景让众人来看,并诳他们说,这就是神仙呵。他让那些人都穿上红绿纱衣,说飞过去就可以成道了。他们选择日子设斋,酒中放进莨菪子,和那些愚昧的人们共食。女人和头发长得好的人都把发剪了,说这是为了剃度。他们披着"仙衣",临悬崖往下看,一个个眼花缭乱,神志恍惚。这时,贺玄景一伙将他们推到崖底,当时都烧死了,所有的财物被这伙人窃取。后来,事情败露,官府派人来侦查,从灰中发现残腿剩臂等数百具尸骸。皇帝下令将贺玄景斩首,县官也被降职使用。
   瀛州妇人
   唐景龙中,瀛州进一妇人,身上隐起浮图塔庙诸佛形像。按察使进之,授五品,其女妇留内道场。逆韦死后,不知去处。(出《朝野佥载》)
   唐代景龙年间,瀛州奉献一个女人,身上隐隐可以看到佛塔及诸佛的形象。按察使把她献给皇上。皇上大悦,授他五品官,并将那女人留在宫内做道场。韦后被杀死不久,这女人便不知去向了。
   薛怀义
   周证圣元年,薛师名怀义,造功德堂一千尺,于明堂北。其中大像,高九百尺,鼻如千斛船,小指中容数十人并坐。夹紵以漆之。正月十五,起无遮大会于朝堂。掘地五丈深,以乱彩为宫殿台阁,屈竹为胎,张施为桢盖。又为大像金刚,并坑中引上,诈称从地涌出。又刺牛血,画作大像头,头高二百尺,诳言薛师膝上血作之。观者填城溢郭,士女云会。内载钱抛之,更相蹈藉,老少死者非一。至十六日,张像于天津桥南,设斋。二更,功德堂火起,延及明堂,飞焰冲天,洛城光如昼日。其堂作仍未半,已高七十余尺。又延烧金银库,铁汁流液,平地尺余。人不知错入者,便即焦烂。其堂煨烬,尺木无遗。至晓,乃更设会,暴风欻起,裂血像为数百段。浮休子曰:"梁武帝舍身同泰寺,百官倾库物以赎之。其夜欻电霹雳,风雨暝晦。寺浮图佛殿,一时荡尽。非理之事,岂如来本意哉?"(出《朝野佥载》)
   唐代,武后称帝的证圣元年,法师薛怀义建造一座千尺之高的功德堂,在明堂的北面。里面的大佛像,就有九百尺高,鼻子像大船,小指中能够并肩坐下几十个人。夹着萱麻把它漆了一遍。正月十五日这天,要在堂前举行露天大斋会。会前,薛怀义派人掘地五丈深,用彩色丝绸画上宫殿台阁,把竹子扎成护圈,作为支柱和顶盖。又造了一个金刚的大佛像,把它从坑中拽上来,骗人说它是从地里冒出来的。接着又用刺出来的牛血,画成大佛的头,二百尺长,骗人说这是他用自己膝上的血画的。观看的人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使城内人满为患。男女云集,纷纷进前抛钱,你推我挤,老人和孩子被踩死好几个。到十六日,把那大佛像挂在天津桥南,设斋祝祷。二更天,功德堂起火了,蔓延到明堂,火焰冲天,照得整个洛阳城如同白昼。功德堂刚建了没有一半,已经七十多尺高。火势又蔓延到金银库,那些金银都化成水在流淌,平地都一尺来深。有的人误入其中,立刻就烧焦了。功德堂化作灰烬,一块木头也没剩下。天亮之后,又设斋会,忽然来了一阵狂风,把那用牛血绘制的大佛像撕成了好几百块。浮休子张鷟说:"梁武帝出家同泰寺,文武百官倾其所有把他赎了回来。那天夜里电闪雷鸣,天昏地暗,同泰寺虽为佛堂圣殿,顷刻之间便被大水淹没。这种非理之事,难道说都是如来佛的本意吗?"
   胡僧宝严
   唐景云中,西京霖雨六十余日。有一胡僧,名宝严,自云有术法,能止雨,设坛场,读经咒。其时禁屠宰,宝严用羊二十口,马两匹以祭。祈请经五十余日,其雨更盛。于是斩逐胡僧,其雨遂止。(出《朝野佥载》)
   唐代景云年间,长安一连下了六十多天雨。有一个叫宝严的胡僧自称有法术,能够使雨止住,于是便设祭坛,读经文念咒语。当时禁止屠宰,宝严却用二十只羊、两匹马来祭天。他读经念咒五十多天,雨反而下得更大了。于是,便将他斩了。他死之后,雨随之而停。
   胡超僧
   周圣历年中,洪州有胡超僧,出家学道,隐白鹤山,微有法术,自云数百岁。则天使合长生药,所费巨万,三年乃成。自进药于三阳宫。则天服之,以为神妙,望与彭祖同寿,改元为久视元年。放超还山,赏赐甚厚。服药之后二年而则天崩。(出《朝野佥载》)
   唐武后称帝时的圣历年间,洪州有个叫胡超的僧人,他隐居在白鹤山中,出家学道,刚会些法术,便自称已经活了好几百岁了。武则天知道后,让他做长生不老之药,耗资上万,历时三年,药终于做成了。胡超来到三阳宫,将药奉上。武则天将药服下,自以为药力非凡,希望能活到传说中的彭祖那么大年龄,便改年号为久视元年。她把胡超放回山中,并给予优厚的赏赐。然而,在服了他的药之后两年,武则天便驾崩了。
   调猫儿鹦鹉
   则天时,调猫儿鹦鹉同器食,命御史彭先觉监,遍示百官及天下考使。传看未遍,猫儿饥,遂咬杀鹦鹉以餐之。则天甚愧。武者国姓,殆不祥之征也。(出《朝野佥载》)
   武则天称帝时,为了取乐,故意让猫儿和鹦鹉同吃一个容器里的食,并命御史彭先觉监督,让文武百官及各国使者来看。传看到最后一遍时,猫儿饿了,随即咬死鹦鹉饱餐一顿。见状,武则天十分难为情。要知道,鹉者武也,这是国之姓,这恐怕是不祥之兆呵。
   骆宾王
   唐裴炎为中书令,时徐敬业欲反,令骆宾王画计,取裴炎同起事。宾王足踏壁,静思食顷,乃为谣曰:"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教炎庄上小儿诵之,并都下童子皆唱。炎乃访学者令解之。召宾王至,数啖以宝物锦绮,皆不言。又赂以音乐妓女骏马,亦不语。乃将古忠臣烈士图共观之,见司马宣王,宾王歘然起曰:"此英雄丈夫也。"即说自古大臣执政,多移社稷。炎大喜,宾王曰:"但不知谣谶何如耳?"炎以谣言片片火绯衣之事白。宾王即下,北面而拜曰:"此真人矣。"遂与敬业等合谋,扬州兵起,炎从内应。书与敬业等,书唯有"青鹅"字。人有告者,朝臣莫之能解。则天曰:"此青字者,十二月。鹅字者,我自与也。"遂诛炎,敬业等寻败。(出《朝野佥载》)
   唐代,裴炎做中书令的时候,徐敬业想谋反。他让骆宾王策划一计,争取裴炎共同起事。骆宾王把脚踩在墙上,静静地考虑了一顿饭的工夫,便编了几句童谣: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殿坐。然后,他便去教裴炎老家的孩子学唱。并且,都城里的孩子们也跟着唱。裴炎拜访有学问的人,请他们把这首童谣解开。骆宾王到了,裴炎用珠宝锦缎引诱他,可他却一言不发。裴炎又送来音乐、歌妓、骏马,可骆宾王仍然不说话。裴炎见没有办法,就将古代的忠臣烈士图像拿出来,请骆宾王共同欣赏。当看到司马宣王时,骆宾王站起身来说:"这才是真正的英雄,真正的大丈夫呵!"随即便说自古以来大臣执政,有不少都改朝换代了,等等。裴炎非常兴奋。骆宾王问道:"听没听到什么童谣,对此有何预兆?"裴炎就把那首"一片火,两片火,绯衣小儿当堂坐"告诉了骆宾王。骆宾王随即退下,面北拜道:"这真是我们的人呵!"不久,他与徐敬业合谋造反,在扬州起兵,裴炎做内应。裴炎给徐敬业等人写了一封密信,信上只有"青鹅"二字。因为有人告密,事情败露。对那封密信,朝臣没有一个能解开的。武则天说:"'青'字,就是十二月;'鹅'字,我自与呵!"当下就把裴炎杀了,徐敬业等人随即也就失败了。
   冯七姨
   唐逆韦之妹,冯太和之妻,号七姨。信邪见,豹头枕以辟邪,白泽枕以去魅,作伏熊枕以为宜男。太和死,嗣虢王娶之。韦之败也,虢王砟七姨头送朝堂。即知辟邪之枕失效矣。(出《朝野佥载》)
   唐代韦后的妹妹,做了冯太和的妻子,号称七姨。她对那些歪道邪术十分相信,认为豹头枕头可以辟邪,白泽枕头可以除鬼气,而作伏熊枕头可以使自己的丈夫健康长寿。然而,她的丈夫太和不久却死了。接着,她又嫁给了虢国王。韦后争权失败,虢国王砍下冯七姨的脑袋送上大殿。当即便知道那辟邪的枕头无效了。
   姜抚先生
   唐姜抚先生,不知何许人也。尝著道士衣冠,自云年已数百岁。持符,兼有长年之药,度世之术,时人谓之姜抚先生。玄宗皇帝高拱穆清,栖神物表,常有升仙之言。姜抚供奉,别承恩泽。于诸州采药及修功德,州县牧宰,趋望风尘。学道者乞容立于门庭,不能得也。有荆岩者,于太学四十年不第,退居嵩少,自称山人。颇通南北史,知近代人物。尝谒抚,抚简踞不为之动。荆岩因进(进原作过。据明抄本改。)而问曰:"先生年几何?"抚曰:"公非信士,何暇问年几?"岩曰:"先生既不能言甲子,先生何朝人也?"抚曰:"梁朝人也。"岩曰:"梁朝绝近,先生亦非长年之人。不审先生,梁朝出仕,为复隐居。"抚曰:"吾为西梁州节度。"岩叱之曰:"何得诳妄?上欺天子。下惑世人。梁朝在江南,何处得西梁州?只有四平、四安、四镇、四征将军,何处得节度使?"抚惭恨,数日而卒。(出《辩疑志》)
   唐代有位姜抚先生,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人,常常穿戴道士的衣帽,自称已经好几百岁了。他手里拿着符,还有长生不老之药,再加健身之术,所以当时的人们叫他姜抚先生。唐玄宗崇尚道教,安坐无所为,神态怡然,行如清风。姜抚就像有神气附体一般,常常说些成仙得道的话,并投其所好专门侍奉他,为此受到不少恩赐,可以在各州采药并修行,以使功德圆满。各州县的军政大员均望尘莫及。来向他学道的人,想在门口站着都没有地方。有个叫荆岩的人,在最高学府念了四十年,却未能中第,便隐退到嵩山少林寺,自称山人。他颇为精通南北朝的历史,对近代人物更了如指掌。曾经有一次,荆岩去拜见姜抚,姜抚傲慢失礼,没有动弹。荆岩于是走了进去,问道:"先生今年多大年纪?"姜抚说:"你又不信奉本教,怎么有闲空来问我的年纪?"荆岩说:"先生既然不能说出自己的年纪,那么你是什么朝代的人?"姜抚说:"梁朝的人。"荆岩说:"梁朝很近。先生看样子也并不很老,不用问,你一定在梁朝做过官,后来罢职而隐居。"姜抚说:"我原来是西梁州节度使。"荆岩冷笑一声,怒斥道:"你怎么能如此胆大妄为欺骗人呢?!你上欺天子,下迷惑世人。要知道,梁朝在江南,西梁州在什么地方?再说,梁朝只设有四平、四安、四镇、四征将军,什么地方设过节度使?!"听罢,姜抚又惭愧又悔恨,几天之后就死了。

  妖妄二

  李泌 纸衣师 明思远 周士龙 李长源 双圣灯 路神通 五福楼 鱼目为舍利 目老叟为小儿 于世尊 捉佛光事 大轮咒 陈仆射 解元龟 蔡畋 张守一
   李泌
   李泌以虚诞自任。尝对客:教家人遣洒扫,今夜洪崖来。有人遗美酒一榼,会有客至,乃曰:"麻姑送酒,与君同倾。"倾未毕,阍者云:"某侍郎取榼,泌命倒还,亦无愧色。(出《国史补》)
   李泌这个人以虚妄而自我放任。一次,他曾经当着客人的面,告诉家人打扫房间,说今夜洪崖要来。有人送来一榼美酒,恰巧来了个客人,李泌就对他说:"这是麻姑神仙送来的酒,咱们一同把它喝了吧。"尚未喝完,看门的人喊:某侍郎来取榼子了!李泌赶紧让人把酒倒出来后,才把榼还给人家,脸上毫无羞愧之色。
   纸衣师
   大历中,有一僧,称为苦行。不衣缯絮布絁之类,常衣纸衣,时人呼为纸衣禅师。代宗武皇帝召入禁中道场安置,令礼念。每月一度出外,人转崇敬。后盗禁中金佛,事发,召京兆府决杀。(出《辩疑志》)
   唐代大历年间,有一个和尚称为苦行僧,他不穿棉布绸子之类的纺织品,专门穿纸做的衣服,当时人们称他为纸衣禅师。代宗召他进宫,安排他做道场,让他念经,每月一次。出宫之后,人们对他转变了态度,崇敬起他来。后来,他因偷宫中金佛一事败露,招致杀身之祸,被京兆府处决。
   明思远
   华山道士明思远,勤修道箓,三十余年。常教人"金水分形之法",并闭气存思,师事甚众。永泰中,华州虎暴。思远告人云:"虎不足畏,但闭气存思,令十指头各出一狮子,但使向前,虎即去。"思远兼与人同行,欲暮,于谷口行逢虎。其伴惊惧散去,唯思远端然,闭气存思。俄然为虎所食。其徒明日于谷口相寻,但见松萝及双履耳。(出《辩疑志》)
   华山有位道士叫明思远,勤奋地钻研道教典籍,三十多年,常常教人所谓"金水分形法",并告诉人家要屏住呼吸靠意念行事。来向他求教拜师的人很多。唐永泰年间,华州闹起了虎患。明思远告诉人们说:"老虎没什么可怕的,只要屏住呼吸靠意念行事,想象十个手指头各出来一只狮子,然后就让它们冲上前,老虎立刻就会跑掉。"他并与人同行去找老虎,天快黑的时候,在谷口遇上了老虎。同伴吓得四处逃散,只有明思远泰然端坐,屏住呼吸靠意念行事。结果,顷刻之间被老虎吃掉了。第二天,他的徒弟们进山寻找,只看见松萝上面有一双鞋子。
   周士龙
   周士龙者,婺州东阳人。能辨山冈,卜择坟墓之地,与叔父齐名。每至岁月大通,门庭车马如市,人之夭寿官位,吉凶利害,一切以地断。大历五年,至邺中,邺中兵马使姚希晟新葬母氏于青都村,士龙占其冢:"一年合家破。"到明年,希晟犯事至死。邺中之人,无不惊骇,相与谓之神人。又有兵马使娄瓘举大事,遂恳祈士龙卜地,前后饷千余贯。士龙大喜,遂与月余日寻访山原。忽得一处,说其地势回抱,是龙腹,三年内必得节度使。瓘亦以自负。岁中,邺中军变,瓘因此谓地势有凭,便有异图。事发。遂斩于军门,举家无复遗类。(出《辩疑志》)
   周士龙是婺州东阳县人,能够看风水选择坟茔地,与其叔父齐名。每当遇上好日子,他家总是门庭若市,人们对寿命的长短、官职的升降,以及其他的吉凶祸福均都请他以坟地来断定。唐代大历五年,周士龙来到邺郡,邺郡兵马使姚希晟刚刚把死去的母亲埋葬在青都村,周士龙去看看坟地,说:"一年之内,这个家就得破呵!"到了第二年,果然,希晟因犯了事,连命也搭上了。邺城里的人,没有不感到震惊的,都在私下里称他为神人。又有一个兵马使娄瓘一心想干大事,随即恳请周士龙为祖上选一块好的坟茔地,前前后后给他一千多贯钱。周士龙大喜,当即奔波一个多月,寻访郡中所有的山川,意外找到一个好地方,说这里地势回抱,是龙之腹部,实乃风水宝地,三年之内保他当上节度使。娄瓘听罢信以为真,且颇自负。当年,邺郡兵变,娄瓘满以为那坟地有准儿,认为这兵变是个好机会,便生了野心,企图谋反。结果,事情犯了,他被斩于营门口,全家也没有留下一个人。
   李长源
   李长源常服气导引,并学禹步方术之事,凡数十年。自谓得灵精妙,而道已成。远近辈亲敬师者甚多。洪州昼日火发,风猛焰烈,从北来。家人等狼狈,欲拆屋倒篱,以断其势。长源止之,遂上屋禹步禁咒。俄然火来转盛,长源高声诵咒,遂有迸火飞焰,先著长源身,遂堕于屋下。所居之室,烧荡尽。器用服玩,无复孑遗。其余图箓持咒之具,悉为灰烬。(出《辩疑志》)
   李长源曾经练过气功,并学过巫师的步法和方术,几十年了,自称已经领悟了其中的精妙和要领,道法也练成了。远远近近,不少人前来拜他为师。一天,洪州白天起了大火,风助火威,自北而来。李长源家里人显得十分狼狈,想推倒篱笆扒倒房子,切断火源。李长源制止了他们,随即上了房顶,迈着巫师的步法,念起了咒语。不料,那火势一会儿变得更加凶猛。李长源高声诵念着咒语,马上就有火焰迸射到他身上,他当即滚到了房下。结果,他们所住的房子,烧得片瓦不剩,所有的用具、服装、古玩等等,没有一件完好无损的。其余的那些图谶咒符等巫师用的东西,也全化成了灰烬。
   双圣灯
   长安城南四十里,有灵母谷,呼为炭谷。入谷五里,有惠炬寺。寺西南渡(渡原作庭。据明抄本改。)涧,水缘崖侧,一十八里至峰,谓之灵应台。台上置塔。塔中观世音菩萨铁像。像是六军散将安太清置造。众传观世音菩萨曾见身于此台。又说塔铁像常见身光。长安市人流俗之辈,争往观谒,去者皆背负米曲油酱之属。台下并侧近兰若四十余所,僧及行童,衣服饮食有余。每至大斋日送供,士女仅至千人,少不减数百,同宿于台上,至于礼念,求见光。兼云:常见圣灯出,其灯或在半山,或在平地,高下无定。大历十四年,四月八日夜,大众合声礼念,西南近台,见双圣灯。又有一六军健卒,遂自扑,叫唤观世音菩萨,步步趋圣灯向前,忽然被虎拽去。其见者乃是虎目光也。(出《辩疑志》)
   出长安城向南走四十里,有灵母谷,也称为炭谷。进谷五里处,有座惠炬寺,越过寺西南面那道水拍云崖的深涧,再走十八里就到了峰顶。这峰顶叫灵应台,台上建了一座塔,塔里有观世音菩萨的铁像。这铁像是朝廷军队中的散将安太清置造。人们传说菩萨曾经在这里现过原形,又说铁像身上经常闪出佛光。长安城里的一些低俗之人,争先恐后前去拜谒,去的人都背着粮油酱醋之类。台下并排建起了四十多所寺庙,僧人以及杂役,吃穿都不用愁。每到大的斋日都会送来不少供品,男男女女近千人,最少也不少于几百人。他们同宿于台上,怀着虔诚的信念,祈求见到佛光。同时有人讲:曾经看到圣灯出现;那灯有时在山腰,有时在山下,忽高忽低不定位。唐代大历十四年四月八日晚上,人们正同声祈祷,靠近台顶的西南方出现了一对圣灯。这时,有一个健壮的朝廷士卒立即扑过去。他一边呼唤着观世音菩萨,一边一步步靠上前,忽然被老虎拽跑了。原来,他看见的"双圣灯",乃是老虎的眼睛在闪亮呵。
   路神通
   段成式门下驺路神通,每军较,力能戴石,簦靸六百斤石,龇破石粟数十。背扎天王,自言得神力,入场神(神原作人。据明抄本改。)助之(之原作多。据明抄本改。)则力生。当至朔望日,具乳糜,焚香袒坐,使妻儿供养其背而拜焉。(出《酉阳杂俎》)
   唐代文学家段成式门下有个掌驾车马的人叫路神通。每次与人比武的时候,力气大的能把石头顶起来;顶起六百斤重的大石头,就像戴斗笠穿拖鞋一样容易,而且能一连咬碎几十颗石栗果。背扎天王。他自称得到了神力,一上场神就来帮助他,身上自然就有了力气。每到初一、十五这两天,摆下乳糜,点上香火袒胸而坐,让妻子儿女在他的背后供奉好而揖拜之。
   五福楼
   元和初,阴阳家言五福太一在蜀,故刘辟造五福楼。符载为文记。(出《国史补》)
   唐代元和初年,风水先生们说五福天神来到了蜀郡,因此刘辟建造了一座五福楼。这种说法符合书上的记载。
   鱼目为舍利
   泽州僧洪密请舍利塔,洪密以禅宗谜语鼓扇愚俗,自云身出舍利。曾至太原,豪民迎请,妇人罗拜。洪密既辞,妇人于其所坐之处拾得百粒。人验之,皆枯鱼之目也。将辞去山中,要十数番粗毡。半日获五百番。其惑人也如此。(出《北梦琐言》)
   泽州的僧人洪密来到了舍利塔前,他以禅宗的一些隐语扇动盅惑百姓,宣称自己是由佛骨变化而成。一次,他来到太原,一个富豪把他迎进家中,他的妻子向他跪拜。洪密起身告辞之后,富豪的夫人在他坐过的地方拾到一百多粒骨头碴儿。找人一检验,全是干巴鱼的眼珠子呵。他对百姓们说自己要离开这里返回山中,要十几番粗毡子,结果半天就得到了五百番。他就是这样骗人的呀。
   目老叟为小儿
   长安完盛之时,有一道术人,称得丹砂之妙,颜如弱冠,自言三百余岁。京都人甚慕之。至于输货术丹,横经请益者,门如肆市。时有朝士数人造其第,饮啜方酣,有阍者报曰:"郎君从庄上来,欲参觐。"道士作色叱之。坐客闻之,或曰:"贤郎远来,何妨一见。"道士颦蹙移时,乃曰:"但令入来。"俄见一老叟,鬓发如银,昏耄伛偻,趋前而拜。拜讫,叱入中门。徐谓坐客曰:"小儿愚呆,不肯服食丹砂,以至于是。都未及百岁,枯槁如斯,常已斥于村墅间耳。"坐客愈更神之。后有人私诘道士亲知,乃云:"伛偻者即其父也。"好道术者,受其诳惑。如欺婴孩矣。(出《玉堂闲话》)
   长安城最繁荣兴盛的时候,有一个学道术的人,自称得到了精妙的仙丹,面容像二十来岁的样子,自己却说三百多岁了,京城里的人们都很羡慕他。那些拿着东西来换仙丹,举着经纱来讨药方的人,使这里门庭若市。一次,当时有几个在朝廷里供职的人到他家拜访,酒足饭饱,有个看门人来报告说:"你的儿子从村里进京来了,想看一看你。"那个学道术的人不悦地将他喝退。客人们说:"令郎远道而来,不妨一见。"道士皱眉有顷,便说:"那就让他进来吧。"一会儿,只见进来个老头儿,鬓发皆白,伛偻着身子,老迈不堪。他上前就向道士跪拜。拜毕,道士将他喝进中门,然后缓缓地对客人们说:"小儿愚蠢呆笨,不肯服食仙丹,以至于变成了这副样子。他还未满一百岁,便形容枯槁,已被我驱逐到山村的茅屋里了呵。"听罢,客人们更加信以为真,将他当神崇拜。后来,有人暗地里盘问道士的亲戚朋友,这才得知:那位伛偻身子的老头儿,乃是道士的父亲呵。喜好道术的人们,受到了他的欺骗和盅惑,就像婴孩儿受到大人的欺骗一样。
   于世尊
   遂州巡属村民,姓于,号世尊者,与一女,皆逆知人之吉凶,数州敬奉,舍财山积。錾凿崖壁,列为佛像,所费莫知纪极。节度许公存,以其妖妄,召至府衙,俾其射覆。不中,乃械而杀之,一无神变。于其所居,得五色文麻絙,以牛载僅百驮,钱帛即可知也。每夜会,自作阿弥陀佛,宫殿池沼,一如西方。男女俱集,念佛而已。斯亦下愚之流,岂术神耶,将有物凭之耶?(出《北梦琐言》)
   遂州巡属有位姓于的村民,号称世尊。他和一个女儿,全能预先知道人的吉凶祸福,附近几个州部将他们奉若神灵,施舍的财物堆积如山。他们便开凿悬崖陡壁,想刻上一排佛像,所花的费用不知道极限。当政的节度使许公存认为于世尊二人为妖妄作乱,把他们召进府衙,看他们射覆置的盆,结果没有射中,就用棍棒把他们打死了。他们神色坦然。后来在他们的住处翻到一批五色花纹的棉线,用牛载了将近一百驮,穿钱的彩绳多得数不清,钱和布帛便可想而知了。他们每天晚上聚在一起,自设佛堂,还有宫殿池沼等,如同西天佛祖圣地。男男女女集中一起,念佛而已,受骗的也都是些愚昧之人。难道说他们向神祈祷求术早成,还用得着这么些东西吗?
   捉佛光事
   高燕公镇蜀日,大慈寺僧申报,堂佛光见。燕公判曰:"付马步使捉佛光过。"所司密察之,诱其童子,具云:"僧辈以镜承隙日中影,闪于佛上。"由此乖露,擒而罪之。(出《北梦琐言》)
   高燕公镇守蜀郡时,大慈寺的僧人来报告说:大殿上有佛光闪现。燕公判断说:付马步使捉佛光过。派去的人密地进行调查,诱使小孩露出线索,他们说:"那和尚用镜子吸来太阳从门缝中射入的光影,再反射到大佛身上。"此事就这样暴露了,那位僧人被抓去判了罪。
   大轮咒
   释教五部持念中,有大(大据书前题作火。)轮咒术,以之救病,亦不甚效。然其摄人精魄,率皆狂走,或登屋梁,或龇瓷碗。闾阎敬奉,殆似神圣。此辈由是广获金帛。陵州贵平县牛鞞村民有周达者,贩鬻此术,一旦沸油煎其阴,以充供养,观者如堵,或惊或笑。初自忘痛,寻以致殂也。中间僧昭浦说,朗州有僧号周大悲者,行此咒术,一旦炼阴而毙。与愚所见何姓氏恰同,而其事无殊也?盖小人用道欺天,残形自罚,以其事同,因而录之。(出《北梦琐言》)
   佛教的五部持念中,有一种大轮咒术。用它治病救命,成效甚微,但它摄人的精气和魂魄,使人全都不知不觉地狂奔乱走,或登上屋顶,或啃咬瓷碗。平民百姓对通此咒术的人奉若神灵,虔心敬奉,这种人于是便广收礼品发了大财。陵州贵平县牛鞞村有个叫周达的村民,竟以此术为业。一天,他用沸油煎自己的阴部,充当献佛的供养品,看热闹的人把他围个水泄不通,有人惊奇有人嘲笑。周达开始忘了疼痛,但很快就死了。中间僧昭浦说:"朗州有位法号叫周大悲的僧人行此大轮咒术,一天煎炼阴部而死。为什么他与我所看见的这位姓氏恰恰相同?他们所做的事情是没有区别的呵。"小人用道术欺侮上天,自我摧残,自我惩罚,得到了一样的下场。因而我便把它记载下来。
   陈仆射
   唐军容使田令孜擅权,有回天之力。尝致书于许昌,为其兄陈敬瑄求兵马使职,节将崔侍中安潜拒而不与。迩后崔公移镇西川,陈敬瑄与杨师立、牛勖、罗元杲,以打球争三川,敬瑄获头筹,制授右蜀节度,以代崔公。中外惊骇。报状云陈仆射之命,莫知谁何。青城县妖人作弥勒会,窥此声势,伪作陈仆射行李,云,山东盗起,车驾必幸蜀,先以陈公走马赴任。乃树一魁,妖共翼佐之。军府未谕,亦差迎侯。至近驿,有指挥索白马四匹,察事者觉其非常,乃羁糜之。未及旋踵,真陈仆射速辔而至,其妖人等悉擒缚而俟命,颍州俾隐而诛之。识者曰:"陈太师由阉宦之力,无涓尘之效。盗处方镇,始为妖物所凭,终亦自贻(贻原作殆。据明抄本改。)诛灭,非不幸也。(出《北梦琐言》)
   唐代军容使宦官田令孜擅自专权,势力极大,专横跋扈。他曾经给许昌令写过一信,为其兄陈敬瑄谋求兵马使的职务,侍中崔安潜节度使拒绝了他。后来,崔安潜镇守西川去了。陈敬暄和杨师立、牛勖、罗元杲等人,以打球来赌博,争夺三川之地。陈敬暄得头筹获大胜,朝廷授他蜀节度使之要职,顶替了崔安潜,使得朝廷上下震惊不已。报状上评论说,陈仆射这个职务,不知道能否胜任?青城县的妖人们举办弥勒斋会,探听到这个消息,做了一套行李,伪称是陈仆射的,并说:山东起了盗寇,皇帝必然要临蜀巡视,先派陈公走马上任。他们推举出一个头目,前呼后拥来到蜀地。军府虽然没有得到通知,也只好派人迎候。接到附近的驿站,妖人中有个头目向军府索要四匹白马,心细的人感到事态非常,就故意拖延时间。未等转身,真陈仆身骑马赶到。于是,那伙妖人等全被擒缚看押起来,听候处理。后来,让他们在颍州将这伙妖人秘密处死。有见识的人评论说:"陈太师凭借宦官的势力升迁,却无一点微末的功绩,盗寇起来之后才去镇压。他起初被妖人们所利用,最后还是他自己把他们剿灭,这难道不值得庆幸吗?"
   解元龟
   道士解元龟,本西蜀节将下军校。明宗入纂,言自西来,对于便殿,进诗歌圣德,自称太白山正一道士。上表乞西都留守、兼三川制置使,要修西京宫阙。上谓侍臣曰:"此老耄自远来朝此,期别有异见,乃为身名,甚堪笑也。"赐号知白先生,赐紫。斯乃狂妄人也。(出《北梦琐言》)
   道士解元龟,原来是西蜀节度使将军手下的军校,五代后唐明宗时进京入朝,他说自己从西方来,与皇帝对坐在便殿里,赋诗歌颂皇帝的圣明和贤德。他自称是太白山正一道士,上表乞请西都留守兼三川制置使,要修缮西京的宫殿。皇帝对侍臣说:"这老头儿远道而来朝见我,希望他能发表什么高见,可没想到就是为了想出出名,真是太可笑了!"于是,皇帝赐他为"知白先生",赐一身紫衣。这老头真是一个狂妄的人呵。
   蔡畋
   唐高骈镇成都,甚好方术。有处士蔡畋者,以黄白干之,取瓦一口,研丹一粒,涂半入火,烧成半截紫磨金,乃奇事也。蔡生自贫,人皆敬之,以为地仙。燕公求之不得,久而乖露,乃是得药于人,眩惑卖弄,为元戎杀之。(出《北梦琐言》)
   唐代高骈镇守成都,特别喜好方术。有个叫蔡畋的隐士,凭法术可以求取黄金和白银。拿来一口陶瓦,将一颗仙丹研碎,涂在半口陶瓦上再放进火里烧,最后竟然烧成半截紫磨金,真是奇事呵。蔡畋自己虽然很贫穷,但人们都很敬仰他,把他当成了居于人世间的神仙。高骈欲将他请到府中却未成。时间一长,蔡畋便暴露了,原来他是从别人手中得到一种药,便四处炫耀卖弄,盅惑百姓。后来元戎把他杀了。
   张守一
   张守一者,沧景田里人也。少怠惰,不事生计。自言能易五金,以溺好利者。其后贫弊,不能自存,乃负一柳箧,鬻粉黛以贸衣食,流转江淮间。吕用之以妖妄见遇,遂来广陵,客于萧胜门下。久不得志,将舍胜去。用之闻之,止之曰:"男子以心诚期物,何患无知己?倘能与用之同,即富贵之事,当共图之。"由是为用之所荐。高骈见其鄙朴,常以真仙待之。及得志,虽僣侈不及用之,贪冒之心特甚。二都建,为左镆军使,累转检校左仆射,其礼敬次于用之。每话道对酌,自旦及暮,不能自舍。诳惑之计,与用之常相表里,以致数年其事不泄。光启二年,伪朝授守一德州刺史。明年,渤海以闽川奏守一,事未受而败。乃从杨行密入城,又请为诸将合太还丹。药未就,会有康知柔者,本郑昌图家吏,昌图判户部,以知柔为发运使。院胥伍讽,尝得罪于知柔,鞭之。杨行密入城,讽遂发知柔赃罪二十余事。至是讽及知柔,俱系于军侯狱。知柔素与守一善,曰:"愿入财以赎罪。"守一即白于杨公。公以守一、知柔洎讽,事迹皆不可原,遂命就狱杀之。(出《妖乱志》)
   张守一这个人,是沧县景田里人氏,从小懒惰散慢,不考虑谋生之道,自称能够把金、银、铜、铁、锡相互变换,使一些好利者沉湎于此。后来他贫困交集,不能维持生活,便背着一个柳条小箱,靠贩卖化妆品换取衣食。他流落到江淮一带时,由于他的妖妄被吕用之看重,随即将他带到广陵,送到萧胜门下。在这里,张守一长时间郁郁而不得志,便想离开萧胜而去。吕用之听说此事,制止他说:"男子汉只要能诚心诚意地去做一件事情,还担心没有知己吗?你倘若能与我同甘共苦,那么富贵之事,咱们就应该一块争取。"于是,他被引荐给成都镇守使高骈。高骈看他挺质朴,常常以真仙人对待他,他得志了。虽然还不及吕用之那样奢侈,但贪婪和嫉妒之心特别严重。二都建立起来之后,张守一被任命为左莫邪军使,接着又被任命为检校左仆射,待遇仅次于吕用之。每次他们二人一边饮酒一边谈话,总是从白天到晚上,谁也离不开谁。施展诳骗诱惑他人之计时,他与吕用之总是互相配合,互为表里,以致数年这件事都没有泄密。唐僖宗光启二年,扬吴授予张守一德州刺史职务。第二年,渤海国以闽川进献于他,未成而败露。他跟随杨行密进了扬州城,又请求为诸位将领炮制太还丹,药还没有做成,正赶上有个叫康知柔的人来了。这位康知柔本是郑昌图家的小吏,昌图任职户部时,任命康知柔为发运使。院胥伍讽曾经得罪过康知柔,被他打过鞭子。杨行密入城之后,伍讽立即揭发康柔二十多件贪污受贿等罪行,结果二人都被绑捆在军侯狱中。康知柔平时和张守一不错,就说自己愿意用财产抵罪,张守一便将这话转告了杨行密。杨行密认为这是张守一和康知柔对伍讽的迫害,他们做的事情是不可原谅的,当即命令他们二人在狱中处死。

  妖妄三

  吕用之 诸葛殷 董昌
   吕用之
   吕用之,鄱阳安仁里细民也。性桀黠,略知文字。父璜,以货茗为业,来往于淮浙间。时四方无事,广陵为歌钟之地,富商大贾,动逾百数。璜明敏,善酒律,多与群商游。用之年十二三,其父挈行。既慧悟,事诸贾,皆得欢心。时或整履摇箑,匿家与奴仆等居。数岁,璜卒家。乾符初,群盗攻剽州里,遂他适。用之既孤且贫,其舅徐鲁仁绸给之。岁余,通于鲁仁室,为鲁仁所逐。因事九华山道士牛弘徽。弘徽自谓得道者也,用之降志师之,传其驱役考召之术。既弘徽死,用之复客于广陵。遂彀巾布褐,用符药以易衣食。岁余,丞相刘公节制淮左,有盅道置法者,逮捕甚急。用之惧,遂南渡。高骈镇京口,召致方伎之士,求轻举不死之道。用之以其术通于客次。逾月不召。诣渤海亲人俞公楚。公楚奇之,过为儒服,目之曰江西吕巡官,因间荐于渤海。及召试。公楚与左右附会其术,得验。寻署观察推官,仍为制其名。因字之曰无可,言无可无不可。自是出入无禁。初专方药香火之事。明年,渤海移镇,用之固请戎服。遂署右职。用之素负贩,久客广陵,公私利病,无不详熟。鼎灶之暇,妄陈时政得失。渤海益奇之,渐加委仗。先是渤海旧将,有梁缵、陈拱、冯绶、董僅、公楚、归礼,日以疏退,渤海至是孤立矣。用之乃树置私党,伺动息。有不可去者,则厚以金宝悦之。左右群小,皆市井人,见利忘义,上下相蒙,大逞妖妄。仙书神符,无日无之,更迭唱和,罔知愧耻。自是贿赂公行,条章日紊,烦刑重赋,率意而为。道路怨嗟,各怀乱计。用之惧其窃发之变,因请置巡察使,采听府城密事。渤海遂承制受御史大夫,充诸军都巡察使。于是召募府县先负罪停废胥吏阴狡兔猾者得百许人,厚其官傭,以备指使。各有十余丁,纵横闾巷间,谓之察子。至于士庶之家,呵妻怒子,密言隐语,莫不知之。自是道路以目。有异己者,纵谨静端默,亦不免其祸。破灭者数百家。将校之中,累足屏气焉。(出《妖乱志》)
   吕用之,是鄱阳郡安仁里一名普通百姓,性格凶悍而狡猾,略识些文字。他的父亲叫吕璜,以贩卖茶叶为职业,穿梭于淮河南北和浙江之间。当时各地都很太平,广陵一带是歌舞音乐之乡,富翁巨商常常来此,且人数颇众。吕璜聪明机敏,又善于饮酒并懂得音律,经常跟一伙一伙的商人们出去游玩。当时,吕用之才十二三岁,由父亲领着走。他自幼就很慧敏,有悟性,把那些巨商们侍奉得很开心。有时穿戴整齐,在家中与奴仆住在一起。几年之后,其父吕璜死在家中。唐代乾符初年,强盗们攻进了州里,于是到别的地方去。当时,吕用之孤独无依而且又很贫寒,他的舅父徐鲁仁常常接济他。一年多以后,吕用之与鲁仁内子通奸,他被徐鲁仁赶了出来。因此,他便上九华山侍奉道士牛弘徽。牛弘徽自称是个得道者,吕用之屈就于此并拜他为师,让他把驱役鬼神之术传给自己。牛弘徽死后,吕用之又客居于广陵,遂戴着有皱纹的纱巾、穿着粗布衣服,用符咒药物来换衣食度日。一年多后,丞相刘公来淮东地区巡查,有用道术盅惑人心、影响执法的,立即逮捕。他害怕了,随即渡到江南。当时,高骈镇守京口城,召一些道士教他练轻功,以求长生。吕用之也去应召,一个多月竟然没人理。他去拜见渤海国来的亲戚俞公楚。公楚感到惊奇,给他换上套儒生的服装,称他是自江西来的吕巡官,凭其本事马上就要推荐给渤海国了。高骈听罢,急忙召来考验他。俞公楚及手下人暗中附会,使吕用之的法术得到了验证,随即被封为观察推官,仍不用原来的名字。由于他的字叫无可,也可以说无可无不可,自然是随便出入,没有人可以禁止。开始,他钻研仙药香火等。第二年,渤海国移镇,吕用之坚决请求穿上军装赴渤海,遂被任命为重要的职位。他平昔当小商贩,长期客居广陵,官府及民间的流弊,没有他不了解的。饭后之余,他狂妄地述说时政的得失,使渤海国君越来越重视他,逐渐予以重用。开始,渤海国的旧将梁缵、陈拱、冯绶、董仅、公楚、归礼等人,渐渐与国君疏远起来,使之陷入孤立之境地。吕用之便乘机网罗私党,伺机举事。有不跟他走的,他便用金银财宝取悦之。他身边的人,全是些见利忘义的市井小民,于是便欺上瞒下大逞妖妄。那些所谓仙书神符,他们天天带在身上,一段接一段地诵念,不知道惭愧和羞耻。吕用之经常向掌君主出行的公行官行贿,使宫中的规章制度日见紊乱,加重了赋税并使刑罚更加烦琐,任意胡为,使百姓怨声载道。他们上层人物也是各怀鬼胎。吕用之怕突发变故,于是奏请设置巡察使,探听搜集宫内外的密事。渤海国君立即封他为御史大夫,充任各军都巡察使。于是,他召募了一百多个因犯罪而被罢免的阴险刁猾的官吏,给予优厚待遇,以备自己指挥使用。这些人各带十多个家丁,横行街巷,被称为察子。至于平民百姓打孩子骂老婆用的一些密言隐语,也没有他们不知道的。这样一来,道路两旁都如同生出眼睛一般。他们借此机会排除异己,纵然你谨慎小心静默端坐什么话也不说,也难免遭其祸。家破人亡的共有数百户之多。将校之中,大多数人都不敢出门甚至屏住了呼吸。
   诸葛殷
   高骈嬖吏诸葛殷,妖人吕用之之党也。初自鄱阳,将诣广陵。用之先谓骈曰:"玉皇以令公久为人臣,机务稍旷,获谴于时君。辄遣左右一尊神为令公道中羽翼,不久当降。"令公善遇,欲其不去,亦可以人间优职縻之。明日,殷果来。遂巾褐见骈于碧筠亭,妖形鬼态,辨诈蜂起,谓可以坐召神仙,立变寒暑。骈莫测也,俾神灵遇之,谓之诸葛将军也。每从容酒席间,听其鬼怪之说,则尽日忘倦。自是累迁盐铁剧职,聚财数十万缗。其凶邪阴妖,用之蔑如也。有大贾周师儒者,其居处花木楼榭之奇,为广陵甲第。殷欲之而师儒拒焉。一日,殷为骈曰:"府城之内,当有妖起。使其得志,非水旱兵戈之匹也。"骈曰:"为之奈何?"殷曰:"当就其下建斋坛,请灵官镇之。"殷即指师儒之第为处。骈命军侯驱出其家。是日雨雪骤降,泥淖方盛。执事者鞭挞迫蹙,师儒携挈老幼,匍匐道路,观者莫不愕然。殷迁其族(族原作俗。据明抄本改。)而家焉。殷足先患风疽,至是而甚。每一躁痒,命一青衣,交手爬搔,血流方止。骈性严洁,甥侄辈皆不得侍坐,唯与殷款曲,未尝不废寝忘食。或促膝密坐,同杯共器。遇其风疽忽发,即恣意搔扪,指爪之间,脓血沾染。骈与之饮啗,曾无难色。左右或以为言,骈曰:"神仙多以此试人。汝辈莫介意也。"骈前有一犬子,每闻殷腥秽之气,则来近之。骈怪其驯狎。殷笑曰:"某常在大罗宫玉皇前见之,别来数百年,犹复相识。"其虚诞率多如此。高虞常谓人曰:"争知不是吾灭族冤家?"殷性躁虐,知扬州院来两月,官吏数百人,鞭背殆半。光启二年,伪朝授殷兼御史中丞,加金紫。及城陷,窜至湾头,为逻者所擒。腰下获黄金数斤,通天犀带两条,既缚入城。百姓聚观,交唾其面,燖撮其鬓发,顷刻都尽。狱具,刑于下马桥南,杖之百余,绞而未绝。会师铎母自子城归家,经过法所,遂扶起避之,复苏于桥下。执朴者寻以巨木踣之。驺殿过,决罚如初。始殷之遇也,骄暴之名,寻布於远近。其族人竞以谦损戒殷。殷曰:"男子患于不得遂志,既得之,当须富贵自处。人生宁有两遍死者?"至是果再行法。及弃尸道左,为仇人剜其目,断其舌。儿童辈以瓦砾投之,须臾成峰。(出《妖乱志》)
   又
   高骈末年,惑于神仙之术。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皆言能役鬼神,变化黄金。骈酷信之,遂委以政事。用之等援引朋党,恣为不法。其后亦虑多言者有所漏泄,因谓骈曰:"高真上圣,要降非难。所患者,学道之人,真气稍亏,灵咒遂绝。"骈闻之,以为信然,乃谢绝人事,屏弃妾媵。宾客将吏,无复见之。有不得已之故,则遣人先浴斋戒,诣紫极宫道士被除不祥,谓之解秽,然后见之。拜起才终,已复引出。自此内外拥隔。纪纲日紊。用之等因大行威福,傍若无人,岁月既深,根蒂遂固。用之自谓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称将军。有一萧胜者,谓之秦穆公附马。皆云上帝遣来,为令公道侣。其鄙诞不经,率皆如此。江阳县前一地祗小庙,用之贫贱时,常与妻(与妻原作以□寓。据明抄本补改。)止其(其原作巫。据明抄本改。)舍。凡所动静,祷而后行。得志后,谓为冥助,遂修崇之。回廊曲室,妆楼寝殿,百有余间。土木工师,尽江南之选。每军旅大事,则以少牢祀之。用之、守一,皆云神遇。骈凡有密请,即遣二人致意焉。中和元年,用之以神仙好楼居,请于公廨邸北,跨河为迎仙楼。其斤斧之声,昼夜不绝,费数万缗,半岁方就。自成至败。竟不一游。扃鐍俨然,以至灰烬。是冬,又起延和阁于大厅之西,凡七间,高八丈,皆饰以珠玉,绮窗绣户,殆非人工。每旦,焚名香,列异宝,以祈王母之降。及师铎乱,人有登之者,于藻井垂莲之上,见二十八字云:"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此近诗妖也。用之公然云:"与上仙来往。"每对骈,或叱咄风雨,顾揖空中,谓见群仙来往过于外。骈随而拜之。用之指画纷纭,略无愧色。左右稍有异论,则死不旋踵矣。见者莫测其由,但搏膺不敢出口。用之忽云:"后土夫人灵仇,遣使就某借兵马,并李筌所撰《太白阴经》。"骈遽下两县,率百姓苇席数千领,画作甲兵之状,遣用之于庙庭烧之。又以五彩笺写《太白阴经》十道,置于神座之侧。又于夫人帐中塑一绿衣年少,谓之韦郎。庙成,有人于西庑栋上题一长句,诗曰:"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刑。九天玄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嵬岫拂眉清。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夸《太白经》。"好事者竞相传诵。是岁,诏于广陵立骈生祠,并刻石颂。差州人采碑石于宣城。及至扬子院,用之一夜遣人密以健牯五十牵至州南,凿垣架濠,移入城内。及明,栅缉如故。因令扬子县申府,昨夜碑石不知所在。遂悬购之。至晚云,被神人移置街市。骈大惊,乃于其傍立一大木柱,上以金书云:"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即令两都出兵仗鼓乐,迎入碧筠亭。至三桥拥闹之处,故埋石以碍之,伪云:"人牛拽不动。"骈乃朱篆数字,帖于碑上,须臾去石乃行。观者互相谓曰:"碑动也。"识者恶之。明日,扬子有一村妪,诣知府判官陈牒,云:"夜来里胥借耕牛牵碑,误损其足。"远近闻之,莫不绝倒。比至失守,师铎之众,竟至坏墉而进。常与丞相郑公不叶,用之知之,忽曰:"适得上仙书,宰执之间,有阴图令公者。使一侠士来,夜当至。"骈惊悸不已,问计于用之。曰:"张先生少年时,尝学斯术于深井里聂夫人。近日不知更为之否?若有,但请此人当之,无不齑粉若。"骈立召守一语之。对曰:"老夫久不为此戏,手足生疏。然为令公,有何不可?"及期衣妇人衣,匿于别室。守一寝于骈卧内。至夜分,掷一铜铁于阶砌之上,铿然有声。遂出皮囊中彘血。洒于庭户檐宇间,如格斗之状。明日,骈泣谢守一曰:"蒙先公再生之恩。真枯骨重肉矣。"乃躬辇金玉及通天犀带以酬其劳。江阳县尉薛,失其名,亦用之党也。忽一日告骈曰:"夜来因巡警,至后土庙前,见无限阴兵。其中一人云:'为我告高王,夫人使我将兵数百万于此界游奕,幸王无虑他寇之侵轶也。'言毕而没。"群妖闻之大喜悦,竞以金帛遗之。未久,奏薛六合县令。用之又以木刻一大人足,长三尺五寸。时久雨初霁,夜印于后土庙殿后柏林中,及江阳县前,其迹如较力之状。明日,用之谓骈曰:"夜来有神人斗于夫人庙中。用之夜遣阴兵逐之,已过江矣。"不尔,广陵几为洪涛,骈骇然。遂以黄金二十斤,以饷用之。后骈有所爱马死,园人惧得罪,求救于用之。用之乃又见骈曰:"隋将陈杲仁,用之有事命至淮东。果仁诉以无马,令公大乌(骈良马名。)且望一借。"顷刻,厩吏报云:"大乌黑汗发。"骈徐应之曰:"吾已借大司徒矣。"俄而告毙。初萧胜纳财于用之,求知盐城监。骈以当任者有绩,与夺之间,颇有难色。用之曰:"用胜为盐城者,不为胜也。昨得上仙书云:'有一宝剑在盐城井中,须用灵官取之。'以胜上仙左右人,欲遣去耳。"骈俯仰许之。胜至监数月,遂匣一铜匕首献于骈。用之稽首曰:"此北帝所佩者也。得之则百里之内,五兵不敢犯。"骈甚异之,遂饰以宝玉,常置座隅。时广陵久雨,用之谓骈曰:"此地当有火灾,郭邑之间,悉合灰烬。近日遣金山下毒龙,以少雨濡之。自此虽无大段烧爇,亦未免小小惊动也。"于是用之每夜密遣人纵火,荒祠坏宇,无复存者。骈当授道家秘法,用之、守一无增焉。因刻一青石,如手扳状,隐起龙蛇,近成文字:玉皇授白云先生高骈,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骈见之,不胜惊喜。用之曰:"玉皇以令公焚修功著,特有是命。计其鸾鹤,不久当降。某等此际谪限已满,便应得陪幢节,同归真境也。他日瑶池席上,亦是人间一故事。"言毕,欢笑不已。遂相与登延和阁,命酒肴,极欢而罢。后于道院庭中,刻木为鹤,大如小驷,鞍辔中设机捩,人或逼之,奋然飞动。骈尝羽服跨之,仰视空阔,有飘然之思矣。自是严斋醮,飞炼金丹。费耗资财,动逾万计。日居月诸,竟无其验。(出《妖乱志》)
   唐僖宗时,高骈有个宠吏叫诸葛殷,是妖人吕用之的死党。他第一次从鄱阳去广陵,吕用之先对高骈说:"玉皇大帝认为你当大臣时间太长,使一些军国大事荒搁了,他为此责怪于你;于是派遣身边的两位神仙辅佐你,很快就要降临人世。你要好好对待他们,如果不想走,你也可以给他们安排个人间的好职位干。"第二天,诸葛殷果然来了。他穿着破衣烂衫在碧筠亭上拜见高骈,妖模鬼样,口若悬河,说自己可以坐召神仙,马上就能使冬夏颠倒。高骈不知底细,把他当成神仙看待,称他为诸葛将军。每次在酒筵间纵情畅饮,高骈听他的鬼怪之说,一天都不会感到疲倦。从此他连任主管盐铁之要职,聚财几十万千文钱。他的凶邪阴险狡诈,使吕用之都自愧弗如。有个大富商叫周师儒,他家中花草树木和楼榭亭台奇美无比,堪称广陵第一。诸葛殷想占为己有却遭周师儒的拒绝。一天,诸葛殷对高骈说:"府城之中,有妖怪作祟;如果让它得逞,咱们这里非有天灾人祸不可!"高骈问:"这如何是好?"诸葛殷说:"应当在那下面建一座斋坛,请神官除掉它!"然后,他指指周师儒的家。于是,高骈命手下人将周师儒从家中驱赶出来。这天,雨雪骤降,泥泞不堪。那些奉命而来的人用皮鞭抽打逼迫,使周师儒扶老携幼,在大道上连滚带爬,围观者都感到十分惊愕。诸葛殷将自家迁居于此。不久,他的脚先生出一颗毒疮,越来越严重。每当那毒疮躁痒起来,他便让一婢女用手挠个不停,直至流出血来为止。高骈有洁癖,外甥侄儿等晚辈来了都不准坐下,只对诸葛殷热情招待,甚至都废寝忘食。有时促膝而坐,有时同杯共饮。遇到诸葛殷的毒疮忽然躁痒难忍,他尽情抓挠弄得满手脓血时,高骈跟他照样又吃又喝,脸上并无为难的神情。手下的人就说了这件事,高骈说:"神仙往往都是这样考验人,你们不要介意呵!"高骈的身边有一只狗崽子,每当闻到腥秽的气味,便跑上前去。高骈责怪它大过于驯顺狎昵。诸葛殷笑着说:"我曾经在大罗宫玉皇大帝身边见过它,分别几百年了,它还认识我。"他常常是如此虚诞骄狂。高骈曾经对人说:"怎知道它不是灭我家族的冤家呢?"诸葛殷性情急躁暴虐,管理扬州院两个月来,几百名官吏当中,有一半人挨了他的鞭子。僖宗光启二年,后唐任命诸葛殷兼任御史中丞,加一道金印紫绶带。等到扬州城被攻陷之后,他逃窜到海边,被巡逻的士兵擒获,在他的腰间搜出好几斤黄金,还有两条通天犀带,当即将他捆入城中。老百姓前来围观,将唾沫吐到他脸上,撕扯他的头发,顷刻便拔光了。他被戴上刑具,关押在下马桥南,打了一百棒子,又用绳子勒但没有勒死。这时正赶上师铎的母亲从扬州所属的一座小城回家,路过法场,随即扶起他躲到桥下,他才苏醒过来。执刑的人见到他,便用大木头砸去。用马车拉到大堂上重新判决,还是和当初一样。他的骄横暴虐之名,远远近近全知道了。同族的人们竞相以谦损告戒他。诸葛殷说:"男子汉怕的是不能够实现他的志愿,既然实现了,就应该好自为之。一个人在一生之中,难道还有死两遍的吗?"果然,后来又对他再次行刑。待他被弃尸路旁时,被仇人剜掉了眼珠,割断了舌头。小孩子们拿起石头瓦块向他投去,很快就堆起了一座小山。
   又
   高骈到了晚年,被所谓的神仙之术弄得神魂颠倒。吕用之、张守一、诸葛殷等人,都说自己能够召神唤鬼,变出黄金,高骈深信不疑,当即都委任以官职。吕用之等勾结朋党,胡作非为。后来,他也担心话多语失泄露秘密,所以对高骈说:"高真上圣,将要非难于我们。所令人忧虑的是,学道之人真气亏损,灵咒也随之失去效力。"高骈听了此言,信以为真,便谢绝人世间的事情,把爱妾们也抛到一边。从此,宾客和他的部下,就再也看不到他了。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便派人先进去为他沐浴斋戒,再到紫极宫请道士除凶消灾,称之为"解秽",然后才能与人相见。可当你礼拜后刚刚站起来,便又被人领出门去。从此他与世隔绝,纲纪日见紊乱。吕用之等人于是作威作福,旁若无人,时间一长,他们便站稳了脚跟,根基逐渐稳固。吕用之自称磻溪真君,张守一是赤松子,诸葛殷是将军。有一个叫萧胜的人,自称是当年秦穆公的驸马,都说他是上帝派下来为高骈做道路之神的。此人粗俗不堪,说的话荒诞不经,随随便便的跟吕用之等人完全一样。江阴县外有一座小土地庙,吕用之贫贱之时,曾经与妻子在这里居住。不论做什么事情,都要先祷告一番再行动。得志之后,吕用之说是得到了阴间神灵的帮助,于是在这里重修了庙宇。回廊曲室,妆楼寝殿,一共有一百多间。土木工匠,全是从整个江南挑选来的。每当遇到军旅大事,则要杀猪宰羊祭祀。吕用之、张守一都说自己与神相遇过。高骈凡是得到亲近人的邀请,他便派吕、张二位前去应付。唐僖宗中和元年,吕用之以神仙好在楼里居住为由,请求在公廨北边的官邸,跨河修造一座"迎仙楼"。斧头声昼夜不停,耗资一万千文钱,半年才修成。从修成到毁坏。竟然没有来过一次。最后却化成了灰烬。这年冬天,又在大厅西侧建起一座"延和阁",共七间,八丈高,全装饰上珠玉。门窗也用绸缎作帘,几乎不像人工所做。每天早晨,都要烧名香,摆奇珍异宝,祈求王母娘娘降福。等到师铎之乱时,有人登上阁去,在藻井的垂帘之上看见了二十八个字,写的是:"延和高阁上干云,小语犹疑太乙闻。烧尽降真无一事,开门迎得毕将军。"这差不多是一首妖诗呵。吕用之公然说:"我们与天上的神仙来往,每次都是当着高骈的面进行的。有时他们呼风唤雨,高骈向空中作揖,并说看见仙人们走远了,随即就跪地下拜……吕用之比比划划,一点都不害羞。周围稍有异论,他的死期就不远了,观看的人们不知道这是什么原因,一个个气愤不已却不敢说话。吕用之忽然说:"后土夫人与我相好,派特使向我借兵马,还有李筌所撰写的《太白阴经》。"高骈立即派人下到两个县里,领百姓编了几千领苇席,并在上面画上兵士的模样,派吕用之到庙庭上把它们烧掉。又把《太白阴经》中的十道写在五彩笺上,放到神像身边。接着,又派人在后土夫人像傍塑造出一个绿衣少年,称之为韦郎。庙修成了,有人在西侧房栋上题了一首长句,说道:"四海干戈尚未宁,谩劳淮海写仪刑。九天玄女犹无信,后土夫人岂有灵。一带好云侵鬓绿,两行嵬岫拂眉清。韦郎年少耽闲事,案上休夸太白经。"好事之徒竞相传诵。这年,皇帝下诏令在广陵建立一应高骈生祠,并在石头上刻写颂词。于是,州里的百姓便被派到宣城采集碑石。这些碑石运到扬子院,吕用之当天晚上就派人偷偷用五十头健牛把它拖到了州府南头,穿城墙越过护城河,转移到了城内。等到天亮之后,栅栏等又恢复了原样。于是,吕用之让扬子县令申报州府,说碑石在一夜之间不知去向,随即悬赏购之。到晚些时候才听说,那碑石已被人移到了街市之上。高骈大吃一惊,就派人在碑石旁竖起一根大木柱,上面用金字写道:"不因人力,自然而至。"当即令两个都府派出兵仗队和鼓乐,将碑石迎进碧筠亭。到了三桥最拥挤之处,由于被埋的石头阻碍着,便谎称说:"人和牛都拽不动呵!"高骈便提笔写了几个红色的篆字,贴到碑石上,一会儿那石头就动了。围观者互相传说:"碑石动了!"有见识的人对此十分厌恶。第二天,扬子县有一个农村老太婆,到知府判官那里呈上一份状子,说:"昨天里胥到我家借耕牛拖碑石,误伤了牛腿。"周围的人们听到了,都笑弯了腰。等到该城失守,师铎的兵马竟从坏墙处蜂拥而入。高骈曾经与郑丞相不融洽,吕用之知道这件事。他忽然对高骈说道:"我刚才得到天上神仙的书信,说宰相们之中,有人要暗害于你。他派了一个侠士,今晚该到了。"高骈又惊又怕,向吕用之询问对策。吕用之说:"张守一少年的时候,曾经跟深井里的聂夫人学过一门道术,近日不知是否更加精深?如果是这样,只要请他出来抵挡,非把对方击成粉末不可!"高骈立即召来张守一,把意图跟他说了。张守一回答说:"我好长时间没练此道了,手脚生疏;但是为了您,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时辰临近时,他穿上女人的衣服,藏在高骈爱妾的房间。张守一睡在高骈的卧室之内。到了半夜时分,他把一颗铜铁扔到了石阶之上,发出铿然的声响。接着,他从皮囊中拿出狗血,洒在门窗和房檐之间,像是经过一番格斗的样子。第二天,高骈哭着向张守一道谢说:"蒙先生再生之恩,我真是起死回生呵!"就躬下身子献上黄金珠玉及通天犀带,作为酬谢。江阳县有个薛县尉,忘记了他的名字,也是吕用之的死党。忽然有一天,他告诉高骈说:"昨天晚上我去巡警,到了后土夫人庙前,发现了无数阴兵,其中一个说:'请替我们转告高骈,后土夫人派来数百万兵将在这个地方巡逻,使他不用担心贼寇入侵呵。'说完,便销声匿迹。"那伙妖人听了十分欢喜,竞相把金银布帛赠送给这位薛县尉。不久,高骈奏报朝廷封薛县尉为六合县县令。吕用之又用木头刻了一只巨人脚,三尺五寸多长。当时久雨初晴,晚上他在后土夫人庙的大殿后面柏树林中,印上了巨人的脚印,一直印到江阳县衙门前,那脚印呈现拼搏之状。第二天,吕用之对高骈说:"昨天晚上有神仙来到后土夫人庙中相斗,我派遣阴兵把他们赶跑了,已经过江而去了。"不久,广陵几乎被洪水淹没,高骈十分惊恐,当即拿出二十斤黄金赠给吕用之。后来,高骈有一匹爱马死了,喂马的人怕由此获罪,向吕用之求救。吕用之就又去拜见高骈,说:"隋朝的大将陈果仁,我命令他到淮东办一件事情,他说没有马;并说知道你有一匹大乌马,希望能借给他一用。"顷刻,管马厩的小官来报告说,大乌马身上直冒黑汗,怕是不行了。高骈缓缓地点点头说:"我已经借给大司徒了。"那马一会就死了。起初,萧胜向吕用之行贿,谋求当盐城监司。高骈认为当任者有政绩,考虑定夺之际,颇有为难之色。吕用之说:"用萧胜当盐城监司,不算破格任用呵。昨天我收到天上神仙写来的书信说,盐城的井里有一把宝剑,但必须用灵官才能把它取出来。萧胜作为神仙身边的人,应该派他去呵。"高骈听他这么一说,点头应允。萧胜到盐城几个月后,将一把铜匕首装在匣子里敬献给高骈,吕用之点头说:"这是北帝所佩带的呵,得到它的人在百里之内,五种兵器都不敢碰它。"高骈十分惊异高兴,在剑上镶嵌上宝玉,常常放在自己坐椅旁边。当时广陵久雨不停,吕用之对高骈说:"这地方应该有一场火灾,城内将化为一片灰烬。这两天我派金山下的毒龙,用小雨润润地。这样一来虽然没有火灾,也难免受到小小的惊忧。"于是,吕用之每天晚上都悄悄派人放火,荒毁的庙宇便成了牺牲品,一座都没有幸存下来。高骈应该接受道家的秘法了,然而吕用之、张守一却没有什么长进。于是,他们把一块大青石头,刻成用手扭过的样子,隐隐约约可以看见蜿蜒盘曲的"文字":玉皇大帝授高骈为"白云先生",潜使左右置安道院香几上。高骈看见了,不胜惊喜。吕用之说:"玉皇大帝念你焚香修德功绩显著,才有了这样的命运。估计他派来的鸾凤和仙鹤,不久也该到了。我们几个这次在凡间的期限已满,应该陪着你的大驾,同归仙境呵。将来有一天,咱们在瑶池宴上相逢,这不也是人世间的一段故事吗?"说完,狂笑不已。随即,他们相互搀扶着登上了"延和阁",命人摆上酒菜,酒足饭饱方肯罢休。接着,又在道院庭中用木头刻起仙鹤来,如同小马一样大小,鞍垫下和缰绳上安好机关,他们逼近阁台,奋臂飞动。高骈尝试着穿上仙衣跨了上去,仰望天空,有飘然欲仙、心旷神怡之感。从此更加严格地遵守斋戒,虔心敬神,炼制金丹,妄想一日成为飞仙。耗资巨大,动辄万计,日积月累,竟然一点也不灵验。
   董昌
   董昌未僭前,有山阴县老人,伪上言于昌曰:"今大王善政及人,愿万岁帝于越,以福兆庶。三十年前,已闻谣言,正合今日,故来献。其言曰:'欲识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人曰上生。'"昌得之大喜,因谓(谓原作读,据明抄本改)曰:"天命早已归我,我所为大矣。"乃赠老人百缣,仍免其征赋。先遣道士朱思远立坛场,候上帝。忽一夕云,天符降于雨(《稽神录》雨作函)中,有碧纸朱文,其文又不可识。思远言"天命命与董氏"。又有王守真者,欲谓之王百艺,极机巧。初立生祠,雕刻形像。塑续官属,及设兵卫,状若鬼神,皆百艺所为也。妖伪之际,悉由百艺幻惑所致。昌每言:"我(明抄本我下有得字。)兔子上金床谶我(明抄本无我字。)也。我卯生,来年岁在卯,二月二日亦卯,即卯年卯月卯日,仍当以卯时。万世之业,利在于此。"乾宁二年,二月二日,率军俗数万人,僣衮冕仪卫,登子城门楼,赦境内,改伪号罗平国,年号天册,自称圣人。及令官属将校等,皆呼"圣人万岁。"俯而言曰(云云)。词毕,复欲舞蹈。昌乃连声止之:"卿道得许多言语,压得朕头疼也。"(缘土人所制天冠稍重,故有此言。)时人闻,皆大笑之。(出《会稽录》)
   董昌没有僭越起事之前,山阴县有位老人,矫作地上书给董昌说:"你今天的仁政使得人人受惠,祝愿你早日登基,为民造福。三十年前就听到那首民谣了,与今天之事正相符合,所以来敬献给你。那民谣说:'欲识圣人姓,千里草青青;欲知圣人名,日从曰上升。'"董昌听罢大喜,便对老人说:"天命早已归我,天下我为大人。"就赠给老人一百疋双丝细绢,还免掉了他的税赋。董昌先派朱思远道士设立坛场,迎候上帝。忽然一天空中飘来乌云,天符降落到雨中,箓纸上写着红字,那字却不好认。朱思远说,那上面写的是"天命命于董氏"六个字。又有一个叫王守真的人,老百姓称他"王百艺",非常机智灵巧。他开始进入一个新庙宇,就雕刻佛像,摹仿官府的样子画上殿堂楼阁。塑续官属,设造的卫士兵卒,状貌如同鬼神一般。这全是王百艺所干的。妖伪者们经常聚集在一起,也全是由于王百艺妖言惑众所致。董昌每次说:"'兔子上金床',预示了我的命运。我是卯年生的,来年是卯年,二月二日也是卯月卯日,即卯年卯月卯日,还应当在卯时。我的千秋万代的宏图大业,只有在此开始才最为有利。"唐昭宗乾宁二年二月二日,董昌率领士兵及百姓好几万人,举行隆重加冕仪式后起事,登上了内城的门楼,在境内实行大赦,建立罗平国,年号为天册。他自称圣人,并命令所属官兵百姓等,全都得喊"圣人万岁"。一次董昌在殿上饮酒作乐,手下人俯首说道:"祝词已经说完了,是否再来段舞蹈?"董昌连声制止,说:"你讲了这么多话,把我的头都压疼了!"当时人们听了,全都大笑起来。(由于当地人造的皇冠太重,他才会这样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