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8年第2期

我的世界观

作者:阿尔伯特·爱因斯坦




  人是为别人而生存的——首先是那样一些人,他们的喜悦和健康关系着我们自己的全部幸福,然后是许多我们所不认识的人,他们的命运通过同情的纽带同我们密切结合在一起。我每天上百次地提醒自己:我的精神生活和物质生活都依靠别人(包括活着或死去的)的劳动,我必须尽力以同样的分量来报偿我所领受了和至今还领受着的东西。我强烈地向往着俭朴的生活,并且时常为发觉自己占有了同胞过多的劳动而难以忍受。简单淳朴的生活,无论在身体上还是在精神上,对每个人都是有益的。
  要探究一个人自己或一切生物生存的意义或目的,从客观的观点看来,我总觉得是愚蠢可笑的。可是每个人都有一定的理想,这种理想决定着他的努力和判断的方向。就在这个意义上,我从来不把安逸和享乐看作是生活目的本身——这种伦理基础,我叫它猪栏的理想。照亮我的道路、并且不断地给我新的勇气、以便愉快地正视生活的理想,是真、善和美。要是没有志同道合者之间的亲切感情,要不是全神贯注于客观世界——那个在艺术和科学工作领域里永远达不到的对象,那么在我看来,生活就会是空虚的。人们所努力追求的庸俗的目标——财产、虚荣、奢侈的生活——我总觉得都是可鄙的。
  我对社会正义和社会责任的强烈感觉,同我在与别人和社会直接接触上所显露出来的淡漠,两者总是形成古怪的对照。我实在是一个“孤独的旅客”,我未曾全心全意地属于我的国家、我的家庭、我的朋友、甚至我最接近的亲人;在所有这些关系面前,我总是感觉到有一定距离并且需要保持孤独,同别人的相互了解和协调一致是有限度的,但这不足惋惜。这样的人无疑有点失去他的天真无邪和无忧无虑的心境;但另一方面,他却能够在很大程度上不为别人的意见、习惯和判断所左右,并且能够不受诱惑,不把他的内心平衡建立在这样一些不可靠的基础之上。
  我的政治理想是民主主义,让每一个人都作为个体而受到尊重,而不让任何人成为崇拜的偶像。我自己受到了人们过分的赞扬和尊敬,这不是由于我自己的过错,也不是由于我自己的功劳,而实在是一种命运的嘲弄。在人生的丰富多彩的表演中,我觉得真正可贵的,不是政治上的国家,而是有创造性的、有感情的个人,是人格;只有个人才能创造出高尚的和卓越的东西,而群众本身在思想上总是迟钝的,在感觉上也总是迟钝的。
  讲到这里,我想起了群众生活中最坏的一种表现,那就是使我厌恶的军事制度。一个人能够洋洋得意地随着军乐队在四列纵队里行进,单凭这一点就足以使我对他鄙视。他长了一个大脑,只是出于误会,单单一根脊髓就可满足他的全部需要了。由命令而产生的勇敢行为,毫无意义的暴行,以及在爱国主义名义下的一切可恶的胡闹,所有这些都使我深恶痛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