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2007年第2期
二姨
作者：刘立新
二姨是我所见过的女人当中非常能干的一个。大约是二姨爷的忠厚老实造就了她，也可能是她禀承了外婆坚强精明的个性。她很要强，虽然没有文化，但世故人情，是洞明于眼手、练达于五官。我很佩服，甚至有时候想，父亲强悍，母亲木讷，而二姨机巧呢，二姨爷又沉默。天下的夫妻难道真像猪肉一般么，一块肥的，搭一块瘦的，阴阳互补了。
二姨年轻的时候是能人。锻炼于广阔天地里，像兔子一样敏捷，人家说，她插秧的速度是最快的，做饭的速度是最快的，就连纳鞋底织毛衣的速度也还是最快的。没有读书，但那嘴是剪刀，能把圆的说扁，扁的说圆。没有进修过经济学，那通盘打算的本事，可以让小家庭过得风生水起，有声有色。真是厉害呀，二姨。有时就想，如果二姨是个大学生呢，那不知道要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业。
二姨是美丽而又坚贞的女人。二姨的美，不施粉黛，不穿艳装，但走到哪里，都要牵动一些男人热切的目光。二姨也确实不太喜欢二姨爷，但从没有什么不好的想法，老老实实地尽母责，守妇道，是一个可敬可佩的好女人。以今天的标准看来，她也许不懂风情，也许没有味道，但这种传统妇女的美德，比起那些放纵自己的欲望的新新人类来，不知要可爱多少倍。
二姨最让我敬佩的还是她的吃苦耐劳。我始终认为，勤劳节俭温良贤惠是所有女子的共同美德。我很幸运碰到了具有这些美德的母亲和二姨，从她们的身上，我学到一些终身受用的东西。那一年，二姨开始在县城建私房了，听到这个消息，我惊呆了。不要说我们这些市一中的老师，即使市局的小官僚们，又有多少可以在县城里拥有自己的单门独院呢。但二姨家居然盖起来了，居然拉拉绊绊没欠多少债呢。我就想，二姨身上有个储蓄所呢，她是所长啊。
二姨为了挣钱，干过好多活。挑篮卖过菜，到乡下收过鸡蛋，然后又卖给贩子，跟二姨爷一起做豆腐，卖豆制品，还做过早餐。让我最感动的是，她还到了偏远的蕲春县，帮人嫁接橘子苗，筛种，育种。一个女子，翻山越岭，披星戴月，日夜兼程，风雨无阻，搞一点辛苦钱，涓涓滴滴，汇流成河，每一分钱都掰成两半用，不为自己买一寸纱，却把儿女穿戴得体，教育成人，这真是一种平凡的伟大！
我在老家县城教书的时候，骑自行车上班时经常看见二姨沿街叫卖的背影。我总是停下来跟她聊上几句，不为别的，只为我对她的感动和敬意。满头大汗的二姨总要拿一把菜给我，递过菜的时候，我发现那手已粗糙如树皮，而眼角也是皱褶如鱼尾纹，在她撩起鬓发的一刹间，我发现，仔细看，二姨依然顽强得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