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水深火热 海南人民翘首盼天明 旗开得胜 解放大军渡海登琼岛





  书接上回。话说薛岳正与几个美国人商议海南岛防务问题,蓦地参谋长鬼鬼祟祟入报,说是在海边逮住两男一女,模样像偷渡,经拷问,三人承认是因为活不下去,企图过海请救兵,问薛司令如何发落。薛岳一听,顿时大惊失色,连忙命令道:

  “继续拷问,看看还能从他们口里弄到什么可参考的。”

  参谋长走后,那美探就接着这个话题说道:“薛将军,刚才我谈的关于你们的处境问题,也包括如何迅速剿灭琼崖土共问题,你……”

  薛岳感到厌烦,既不肯给援助,尽在这里指这责那,于是就抢过那美探的话尾,说道:

  “土共不足虑,我早同你们说过了,三天之内必能消灭,你可以在海口多住几天,静待佳音。”美探边笑边点头,安慰他说:“薛将军,那就太好!我们相信你有此能力。不过我对于土共的情形还不大熟悉,愿闻其详。”薛岳强笑道:“这问题简单,我先让机要秘书给你一份文件,是他们自己公布的,关于这支土共的历史,你看完了,我们再来聊聊不迟。”

  美探也不打话,自秘书手中接过一份刊物,由翻译念给他听道:“一九二七年,中国革命遭受残酷毒害。大革命的浪潮固然动摇了海南岛的封建堡垒,琼崖人民也纷纷响应;但逆流也使海南岛遭受苦难。十二月间张发奎在广东政变,叶肇巴结邢森洲等在琼崖大肆屠杀琼共,孤岛上展开了英勇残酷的还击,于是紧接着陈籍的海军陆战队失利之后,又从广东调来一个警卫旅,由陈汉光指挥,配合飞机大炮,向琼山、文昌、琼东等县,向琼共的根据地四方山区进击围攻。”

  “慢着,”美探道:“记得他们牺牲了一个高级人员?”

  “是的,”秘书道:“那是黄学增。民国十六年琼共在黄领导下由公开转为秘密,力量不大。民国十八年黄牺性之后,他们的活动更受打击。”

  “请你读下去。”美探对翻译道:“先听听他们自己怎么说。”

  “说到一九三四、一九三五年的情形,”翻译念道:“那一年琼共又一领袖王文宇将军光荣牺性,琼共便化整为零,艰苦斗争,而反动力量来得更凶,拿原始的中世纪的手段对付琼崖的革命分子,枪毙、砍头、活埋等等酷刑都用尽了。这是琼崖人民苦难的年代,琼共有如一匹骆驼,肩负着沉重的历史担子,走向深长而艰辛的旅程,但它没有停止前进的脚步。”

  “可惜可惜!”美探道:“多好的机会,多蠢的这帮猪锣!——对不起,念下去。”

  “之后,琼共的斗争不断受挫折,在冯白驹建议下,全琼的党通过各县委召开联席会议,继续领导和发展党的工作,坚持苦斗,其中有好几年由于军事形势被动,和中共中央失却了联系,但斗争并未间歇,直到一九三七年才恢复了联系。”

  那美探不屑地说:“真蠢!居然还让他们恢复联系!”接着朝翻译耸耸眉毛,意思是读下去,再聚精会神听他念道:

  “对日抗战爆发,和国民党谈判结果,原有散处五指山下的红军游击队改编为抗日独立支队,由冯白驹将军出任队长,这就是人民解放军琼崖纵队的前身。抗日独立支队在八年战争中得不到物资援助,以五指山为根据地,在孤岛上抗击着强大的日伪军队。由一个独立支队发展成为五个大队,从最初千人左右的队伍发展到四五千人的队伍。中共中央并派出庄田将军南来担任副司令员,使这支队伍日益壮大,到日伪投降时,抗日独立支队已经非常强大。这固然说明了冯白驹和庄田两位将军的辛劳,但早期牺性的琼共领袖和战士们所播的种籽显已开花结果,特别是中共中央结合形势所作的抗日布置,于此益见其正确性……”

  “行了行了,”美探对翻译苦笑道:“这一类的颂扬你可以酌量少读一些。我想听听抗日胜利之后他们的情形。”

  “是是。”翻译往下翻了几页,说:“这一段也很有趣,他们叙述国民觉同日伪怎样联合进攻他们……”

  “简单点,”美探道:“只谈事实”

  “是,”翻译念道:“国民党广东省主席李汉魂为了要控制琼崖,便派出琼籍反动军人吴道南接任第九区行政督察专员兼该区保安司令,派李春农为副司令兼保七团团长,林荟材为保六团团长。同时琼崖守备司令王毅又另准成立第一、二两团,派王刚等任团长,成为余汉谋系统的本钱。两派一方面争权夺利,一方面联合向独立支队夹攻。这些头子到达琼崖后,与当地反动军人、县长杨永仁、董伯然、钱开新、何定之、陈维章、陈哲、王维石、王雄、吴雄等结成为一气,然后勾结日伪来进攻独立支队,经过大小数百次战斗,独立支队愈战愈勇,而国民党的副司令李春农等却遭击毙。

  “最惨烈的是大水一役,国民党集全力才能解围,当时人民力量之大可以想见。独立支队右手对付国民党的‘围剿’,左手对付日伪‘搜山’,艰苦可知。但从敌人手中夺得大量武器来装备自己,使独立支队逐步扩编为琼崖纵队……”

  “我的上帝!”美探苦笑道:“原来这个问题也有共同点的,我们美国在大陆上间接武装了八路军、新四军和东纵,在海南岛又间接武装了琼纵,真是狗娘养的!”

  翻译念下去道:“吴道南自副司令李春农被击毙,王毅又因贪污案离职后,他自己也只得自动辞职,遗缺由王俊保荐其亲信丘岳宋接充,又派杨开东接充保六团团长,意味到他们再来一次组合以对付琼纵,但人民的力量是不可战胜的。”翻译透口气道:“好,现在可以谈到日本投降之后的经过了。”他翻过几页,喝口水,译道:

  “国民党调广西系四十六军韩炼成部到琼崖。事前庄田将军率领部分干部渡海入桂,折向云南,与朱家壁部会师,出任桂滇黔边纵司令员。冯白驹则留在五指山率部进行解放战争,队伍也日益扩大,自数千人发展到两万余人,自五个大队发展到十五个大队,使原来的游击区发展成为解放区,从海南岛的心脏辐射到岛的四周。

  “解放战争初期,琼纵只解放了五指山地区的保宁、自沙与乐东。到一九四九年春,纵横扫荡,先后又解放了万宁、崖县、琼东、文昌、定安、临高、琼山、澄迈等地区的全部乡村。到一九四九年秋,大陆解放军大获胜利,海南人民得到极大鼓舞,结果海南岛各地没有一个县不建立了解放区。

  “国民党当然不能甘心,当时琼崖守备司令部奉令撤销行政专员一职,由罗卓英爪牙琼籍军统蔡劲军接充,他们一方面勾结劫收,同时向琼纵进攻。结果呢?被打得丢盔弃甲,抱头鼠窜。一八八师师长海竞强,一七五师师长甘诚成、新一九师师长曹威等无一漏网。”

  “上帝!”美探道:“怎么我们这位运输大队长如此毫无办法!”

  “他也派过兵,”翻译读道:“国民党目击琼纵强大,便急调五个保安团来琼,连原有一个团,共有六个团对付琼纵,但在征兵、征粮与征借的死民政策下,与爱民保民的琼纵作战自然必败无疑,结果蔡劲军带着一身臭口涎溜走了。

  “走了蔡劲军,来了韩汉英,他在宋子文支持下登场,不过一年多,也给琼纵打得落花流水,溃不成军。”

  “雷州半岛解放之前,”翻译读道:“韩汉英的保三团团长曾杰、保六团陈瑞章、乐东县县长韩云超等陆续阵亡,士兵又相继起义,吓得他心惊胆战,逃到广州不敢回去。雷州半岛解放之后,四野大军随时准备南渡,冯白驹部为配合攻势,在岛上展开了大规模的攻势,其中尤以今年一月底、二月初为甚,琼崖纵队三个师的兵力,由岛中央北向锐进,连克要地,于二月二日进抵距海口七十五公里的屯昌。”

  “我不听了,”美探打了不呵欠,对美国顾问道:“我有学问的朋友,让我们喝一杯去吧,薛将军府上的酒橱,远比情报单位的材料使人喜欢,走吧!”

  活不下去的琼崖老乡和急待支援的琼纵人员,也不只一次地向亲友慷慨道别,一声“走吧”,午夜下船。他们在严密封锁之下,大风大雨之中,冒万死偷渡出海,直奔雷州半岛,其艰难无以形容,而海南岛人民的热盼大军解救,也非大旱之望云霓,赤子之盼慈母可以形容。大军在各项准备工作相继完成时,渡海部队已于三月间在船工积极协助下,分四批潜渡琼州海峡。他们沿途排除了敌人军舰、飞机的阻挠,于琼东、琼西、琼北胜利登陆,并迅速击溃陆上守军的抵抗,与长期坚持敌后的琼纵会师,给以后大规模的渡海作战创造了极为有利的条件。四月十六晚,大军誓师渡海,强大主力部队自雷州半岛南端启航南渡,一时军号大作,帆樯如林,千百艘船儿乘风破浪,直指琼岛。薛岳闻报寝食俱废,守住一部电话机,命令海空军不断出击,务必将来者消灭在海面。浪涛澎湃,海风呼啸;大雨涝沱。海在沸腾,战士们的血也在拂腾。船队与舰队炮战终宵,指战员与船工们始终沉着驾船,奋勇前进,雨止风息,浪雾却是一片迷离,船下白浪滔滔,使这不足两丈的船群来回摇晃,老渔夫甚至跪求苍天,借助风力。这些困难在大军面前不值一顾,战士们早有准备,划桨冲锋,以木船打跨军舰,使国民党海陆空三军吓得面无人色。任你空中红绿信号弹不断指示,炸弹与机枪齐扫;陆地大炮不断射击,海上军舰更是疯了一般,但阻挡不住大军登陆,而且仅仅是一个加强连,于十七日一举突破薛岳大吹大擂的“伯陵防线”,摧毁层层立体火网,尖刀似的插在守军心里。

  蒋介石闻报大惊,痛骂薛岳无用,不得不捏着鼻子,派出一支舰队,前往驰援;并电令薛岳,务必将对方登陆部队一举歼灭,同时必需消灭琼纵,以免背腹受敌。薛岳恨不得把渡海大军吞了,暴跳如雷,终难改观。情报传来,不是说敌人北部敌前登陆成功,就是说敌人正在大举进军,直向纵深发展。

  消息越来越坏,北部不可救药,西部也告难守。自博英港、临高角一带登陆大军,把国民党海防部队第六十四军一三一师两个团吃得精光,直扑澄迈县城,距离先头部队登陆之日不到三天。

  薛岳正当魂飞魄散之际,报道东路告急,由林诗港、圣眼山一带登陆大军,一上来就施展擒拿法,将澄迈以北花场、马袅两市守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手到擒来。十八日那天攻下福山市,又在美亭、黄竹地区抹掉了二五二师师部及七五五团、七五四团一部,完成了对澄迈守军的包围形势。大军来得如此迅速,薛岳几乎六神无主。

  任何空话此该已难启口,任何“剿共专家”、“游击专家”手足无措。海口总部在严密戒备中通宵策划,终由海口紧急调集六个主力团增援,大叫严重,务必扭转局势,于是激战开始。一方面“乌龟爬门槛,但看此一番”,一方面热血沸腾,斗志昂扬,非解放海南岛不可!坚守凤美岭一○五高地的大军,仅仅以一个连,自晨至晚击退了守军十三次步炮空联合冲锋,不但寸土未失,抑且击溃了薛岳三个步兵连、一个步兵炮连、一个山炮连、三个迫击炮连,把薛岳打得拾不起头来。

  “你是怎么搞的?”蒋介石用十万火急电报询问战况,薛岳战战兢兢,答称正用点线纵深防御击溃来者,定必转弱为强,因为对方马不停蹄,人不离枪,锐气消失之后,势必疲惫不堪,不堪一击。没料到大军主力个个奋勇向前,忍受极度疲劳,特别是琼崖纵队眼见兄弟部队登陆会师,这份兴奋使他们人人落泪,并肩作战,分头出击,这一手直接配合如虎添翼,只见大军不分昼夜,纵横穿插,就像一柄锋利无比的利刃,在一盘豆腐上尽量搅拌似的,把薛岳那盘残棋弄了个稀巴烂,点线纵深防御到此已遭彻底粉碎,琼北战场上薛岳全线崩溃,血本无归。

  于是颤栗着的海口立告瘫痪。

  纵使香港的“反共报”每天出版几次号外,不是说“国军续歼共军”,就是说“共军又告覆没”,但五内如焚的蒋介石明白:这又是一场败仗。

  却说大军取得临高、澄迈两城后,东西两路会师直扑薛岳的大本营海口。薛岳也用十万火急电报向蒋告急求援。同时央求美国顾问和美探从中助一臂之力。美国人还是强调:“美国要帮助的地方太多,不如消灭土共。歼灭来者。”薛岳又气又急,也不挽留,由他们钻进飞机,破空而去了。接着蒋介石复电到达,说明为今之计,守台第一,如果把力量全部投入海南之战,那对方攻台时他自己将不堪一击。薛岳长叹一声,早无招架之力,干脆南退榆林,决心逃亡。大军的攻势凌厉,有如破竹,二十三日一鼓作气,拿下海口、琼山,才知道薛岳早已脚底抹油;二十四日直取文昌,至此已控制了海南岛北部东西长达四百里的海岸线,并迅速展开追击战。

  话说长期在苦难中的琼北汉族黎族人民,目击云开日出,个个欢欣!他们像迎接家人似的热烈欢迎大军。沿途遍设茶水站。到处出现民工队,大军所至,欢声随之。筹粮送草,担茶送水,人人支援大军前进。黎族同胞更牵牛羊,抬生猪、携水果,整日价直往战场慰劳,军民之间的感情如水达到了沸点,可是大军无暇休息,指战员冒着酷热,克服沿途粮食已遭溃兵抢光的困难,日日夜夜兼程追击。

  薛岳已自空中逃亡,以为大军只有一双腿,无法追得上他的车队,更无法赶得到他的舰队。不料东路大军以缴自守军的汽车组成快速部队,沿环岛公路向榆林港急进。另部则以七天七夜九百余里的急行军,越过琼中直趋万宁,车队在途中不断碰见溃军,或三三两两,或长长一串,或人或车,国民党败军还以为这是“自己人”,有的摆手求搭车,有的开口问“敌情”,大军一概不答,车队开足马力,把败兵抛得老远,直扑榆林港堵它的退路。

  二十八日,大军更以一昼夜急进一百五十里的速度,于翌晨解放凌水;沿途漫山遍野俘虏成群,枪械撇了一地,溃兵大部束手就擒,各地居民纷纷协助大军捕捉押运,民气大振。蒋介石此时已经收不到来自海南岛的任何消息,他担心榆林的溃逃能否如愿。

  可笑这当儿那两名美国顾问和间谍正在台北大饭店,接受国民党官员恭恭敬敬的招待,听他们吞吞吐吐叙述“海南岛保卫战”。拿香港国民党报纸的“海南岛大捷”号外来说,解放军是败了。但拿前方音讯断绝的情形看来,真正溃退的恐怕不是对方。但在美国人面前,说胜说败都不合适,好生尴尬。

  “我们很高兴,”美探道:“在香港登机之前,买了这份号外,”他指一指茶杯般大的红字:“消息来自‘台北国防部发言人’,是阁下的大作。”

  那“发言人”面红头胀,心底骂人,原来这般消息并非他的大作,大概为了钞金,香港的“手足”竟擅用他的名义在“发言了”。于是环顾左右一眼,说道:“伯陵防线还是可以对付海南局势的,是……是有扭转可能的。”

  美探道:“对,我问薛将军,伯陵防线究竟如何,好像我并没有听清楚,现在倒想请你这位发言人详尽告知。”

  “行行,”那“发言人”捏了把冷汗道:“伯陵防线全部构成分为四道,很厉害,嗯,很厉害。第一道防线在雷州半岛南端沿海一带,现在已经完成任务了。它的主要内容在于空中活动,破坏对方沿海船只和渡海准备。”他叹了口气:“这一道已过去了。第二道防线,在雷州海峡的海洋上,日夜有军舰炮艇巡逻,在海口和榆林驻有若干中小型舰艇组成的舰队,其目的在于阻截和击退对方的渡海部队。”他掏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又接着说下去:“第三道防线是沿海南岛一带的海防工事,依照薛将军计划,把全岛分成东、南、西、北四个地区,把全岛驻军也分为一、二、三、四四路防卫军,各军各师,驻地分明。工事建筑,也有规定。譬如在比较容易登陆的海岸和海口,水面下都有一道铁丝网,一道竹签子,一道梅花桩。至于沿海岸上,处处有碉堡和地堡。密的地方碉堡成群,互相沟通,这就是薛将军重点防卫的重点了。”

  “我们也去参观过,还去了好几次。”

  “在稀的地方,”“发言人”道:“两堡之间的火力也可以互相呼应。这一道防御工事,花了薛将军不少时间,花了很多人力物力。”略微停顿一下,又说道:“至于那第四道防线,在沿海工事之后,没有战壕也没有一定的防地,主要是各个防区和薛将军自己掌握的机动兵团,平时驻扎在离海不远的大城市中,拥有大量汽车。”

  列位,纵然国民党的报纸还在发行“海口大捷”号外,但海口失却的消息,蒋介石是已经知道了。从“观感”来说,蒋对海南之失自然十分痛惜;但眼见最后残存的“广东地方势力”,从此变成玩不了死蛇的乞丐,则不无舒一口气之感。原来在陈济棠“海南特区长官公署”和薛岳“海南防卫急司令部”两块招牌背后,一直在串演着蒋、李、白、阎的格斗,十分惨烈。这段历史得从头说起:却说自张发奎的“海南王之梦”破灭后,对“海南特区长官”一职,琼州派抬出韩汉英、陈洪范等,以黄珍吾为首,高叫“琼人治琼”,拥黄珍吾为“特区长官”;而广州派则以孙科、邹鲁为靠山,推出陈济棠来逐鹿。陈“食指大动”,但到海南一瞧,暗叫不妙,琼纵的实力如此之大,自己手上却不名一“兵”,而海南工矿资源,关盐国税又落在老蒋手里,不但无利可图,抑且有命可送,于是废然而返,在广州生起“病”来。

  那时光正值南京解放前夕,“代总统”李宗仁与行政院长阎锡山逃到广州,同陈济棠一谈,各人又有了共同的打算:大陆眼看无望,台湾对他们没有好处,而白崇禧手头尚有十几万兵马,美国对李宗仁又有幻想,是则如能另起炉灶,美援定能相助。于是决定来一个李、白、阎、陈大团结,准备霸占海南岛,以桂系残兵为资本,进而“争取美援”。李、阎首先为陈安排了“海南警备总司令部”,派陈兼任总司令,另组三个保安师,并由陈的舅子莫福如、弟陈济南、侄陈树尧分任师长,在钦县、防城一带招兵买马,成立“陈家子弟兵”。

  另方面,李、阎除批准海南岛上工矿设备及关盐国税拨归“海南特区长官公署”管辖收税外,又核准陈济棠私设海南银行发行“海南票”。

  因此,当白崇禧自衡阳溃退广西后,不作守桂之想,图由粤南渡海至海南岛的原因在此。白的“华中军政长官公署”且在海口设办事处,派其参谋长徐祖诒及桂系一七五师师长甘成城赴榆林、那大、府城等处勘察,准备建造可容二十二万人的兵房。李品仙及夏威也先后到海南岛有所部署,其口号为“军事占领海南,经济争取美援”。因此在广州解放前,李、阎曾一度主张“迁府海南岛”,其来龙去脉的情形大致如此。

  当然,李、阎等人的这些活动,难逃蒋介石的注视。

  蒋介石当时的对策是:一方面令其控制下的各院部会分逃台、渝两地,留下李宗仁、阎锡山两只没脚蟹在广州;另方面下令刘安琪部火速自曲江撤往海南,堵截白崇禧退路;给刘“上方宝剑”曰:“非得中央命令,任何部队不得入琼。”同时又命薛岳调集几个残破保安师王保德等往南路堵住钦县、防城、廉江、化县一线,勿使桂军进入,连曾在汕头通电抗薛的一○九军俞英奇部队也不准渡海。正当这几派人马斗到天昏地暗时,人民解放军已大步赶到粤桂边境郁林、小董等地,桂系张淦兵团、鲁道源兵团、徐启明兵团等如败叶之遇大风,吹落无遗,俞英奇与张淦等且遭生擒。在这情形下,李、白、阎、陈的海南之梦完全幻灭,紧接着便出现了陈济棠与薛岳白刃相见的局面。

  却说薛岳到海口时,正逢李宗仁假病奔香港,蒋介石真心再出山之时。海南岛上,只见陈济棠掌握军政大权,拥有新编的三个保安师;薛岳则带去了王保德,薛叔达等一千人等,加上刘安琪,势力似比陈济棠强。两人相见,薛岳也不客气,对陈道:“你春秋已高,带兵是苦差使,还是交给我吧。”

  陈济棠正在吹胡瞪眼,蒋介石撤销“海南警备总司令”的命令跟着来,而陈的总司令兼职立即免去,却另成立了“海南防卫总司令部”,由薛岳出任斯职。陈济棠这一气非同小可,做了三天三夜哑巴,还到海口美国福音医院住了七天。但陈派还未死心,犹想把他的“海南岛特区长官公署”迁往榆林港,与薛岳来一个划地而治。薛岳闻讯更不打话,恫吓陈济棠道:“长官公署搬家,此事不妙。你不能到榆林去,这是蒋先生的命令,不得违反。而且如你去了,士气民心影响太大,如因此发生什么变故,一切由你负责!”

  陈济棠气得几呼吐血,但奈何不得。既迁榆林部分,也不使再返海口,犹图观望;不料薛岳以“防总”名义将陈的三个保安师自榆林调往海口改编,团、营、连各级军官都换了一批手下人,陈济棠这下完全不能动弹,为维持“面子”计,空空洞洞的“长官公署”也由它分榆林、海口两地“办公”。

  李宗仁自港飞美后,蒋介石酝酿再出山;但陈济棠所获李宗仁自美来电,却是一剂强心针。李宗仁告诉他美方仍支持他回琼组府,美援无问题,陈接电大喜。

  可笑薛岳在暗中去电台湾,声言拥蒋这着棋也居然瞒过了对方,陈济棠还以为有美国撑腰,蒋介石万难登场。整日价在海口大摆宴席,物色华宝,为李宗仁回琼作准备。以为底牌揭出,必然是李宗仁。蒋经国却在这当儿出现海南岛察看风色,戏弄陈济棠道:

  “国家不可一日无元首,大家都希望德邻先生回来,不过台湾方面的环境,对德邻先生是不相宜的,最好是让他在琼组府,不知陈先生意下如何?”

  那陈济棠真的是老糊涂一名,居然信以为真,笑逐颜开道:“好好,台湾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蒋经国离去时还到机场送别,一个劲儿表示“台湾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蒋经国微笑而去,三天后蒋介石“复职”消息到达,陈济棠又愕了好几天,但又不能不去电申贺,于是垂头丧气找薛岳商量,联名发电。不料薛岳答称已发,建议他同余汉谋同贺,陈济棠才知道这步棋又糟了。当下便同余汉谋、韩汉英、陈琦等联名发了封贺电应景,但心里明白,与蒋介石的感情已不成样子,后来再三设法,终难“圆满”。此事略过不提。

  再说薛岳来到海南之前,陈济棠在琼有两个走私机构,一曰“海南警备总司令部暨特区长官公署员工合作社”,由其亲信雷振中任总经理;一曰“海南出口物资调节委员会”,由陈锦君主待,双管齐下,利莫大焉。薛岳一到,继军权之后又断了他的财路,借口有人密告雷、陈二人“走私通共”,指明要扣留二人。于是雷振中奉陈之命逃往暹罗,陈锦君避风港澳。这两个机构随即改名“防总员工福利社”,由薛岳舅子方焜经营,于是粮食走私之风更甚,港澳出现琼米,当地却粮食暴涨,每斗由“大头”一枚升至八、九元之巨!薛岳在这一方面的“本事”不在老陈之下,名目繁多,按下不表。

  陈济棠连续惨败,犹图挽回,但到四月间,在对抗薛岳之战中,几乎全军覆灭,他的太太冯锡如携细软远走澳门,他的财政处长江懋心也到了香港,设法再向海南工商金融界摊派了一笔名为“筹建长官公署”的款子,就把这大厦建筑在口袋里了。

  薛岳的胆子比陈还大,大军渡海甫始,他竟敢今天宣传“琼西大捷”,明天又来个“琼西大捷”,不是说五指山将遭烈火焚毁,就是说冯白驹已“投降被俘”等等,总之一句话:形势“乐观”之极。

  而且,更为大胆、滑稽的是:在四月十六之前,大军曾三次潜渡成功,薛岳不但宣传了三次“大捷”,不但宣传了歼灭对方四五千人之多,还“俘虏”了三四千之众,而且还在海口举行过“祝捷会”和“俘虏”游行,而其中俘虏角色,则由刘安琪兵团的山东籍官兵扮演。

  表现在“争取美援”方面,薛岳更是紧张万状。只见他也搞了个集中营,乱抓一把小伙子关将进去,凡美国记者和美国官员如柯克、诺兰等人到达海口,就毫无例外地到集中营参观,说这是什么什么,十分得意;而刘安琪部下伪造的“俘虏口供”,就准备在那边随时译述,胡天胡帝。其中有云:自东北到华南历次战役之中,被中共俘虏的国民党士兵,不是惨遭虐杀,便是充军西伯利亚入“奴工营”。这一点连美国记者都不大置信,但也姑妄听之,姑妄“发”之了。其实以解放海南岛的大军为例,其中百分之四十以上的战士,恰好是从国民党军部队中解放过来的。

  正因为只剩下“美援”这根骨头,陈济棠和薛岳就没命争夺,不管你到海南岛去的美国人是个什么角色,他俩都争着欢迎招待。而三月十六的《海南日报》社评,就反映了这种卑微的态度:

  “本岛最高当局,现正积极进行请拨援款,……欢逢琼西大捷之后,实为迎接外援的最好时机,过去美国考虑援华的先决条件,是盼我们能在军事上有所表现,于今我们以事实来答复,的确是站得稳、守得住,相信因此一牛刀小试的军事成就,会使美国方面的疑虑随琼州海峡之浓雾而迅速消逝。”

  陈济棠的把戏也不少,纹尽脑汁,曾草拟了许多“美援运用计划书”之“杰作”,内容花色繁多,有卫生院,儿童救济院等等,说明“上项计划预算需用若干万美元,须俟美援拨到后,方可付诸实施”;甚至在大军登陆之前半个月,他还在海口要成立一个“海南美援运用委员会”,自任主任委员,照例又定了一大堆“计划”。

  蒋介石对这些活动全部知道,对陈济棠实在恨透了。特别是二月间,美联社有个名叫塔平的记者到海口,陈济棠为他摆酒接风时曾露骨表示:美援款项应该分一半给海南,那记者把消息发了,登在美国报上,再译到台北草山。蒋介石气得吹胡瞪眼,要薛岳问陈济棠:“是不是准备造反!”

  但陈济棠还不死心,三月间又在《海南日报》发表一篇题为“争取美援与运用美援”的评论,有云:“在本年六月二十日前,中国方面只能首先获得一千零五十万美元,以此相较于本年度援欧的二十九亿余元,甚或比之于援助南韩的六千万美元,其数诚然不大,但我国目前可以运用美援的区域,只剩有台、琼两岛,而台湾由于先天的比较优厚,加之已有美援的接济了,……于今海南与台湾为反攻大陆之双足,欲在今年充分培养反攻的力量,则万不可于双足之间,存有偏颇之势,因是本岛获取美援的需要也格外的迫切,”由此可知,蒋、李之间由于“美援”作怪而引起的磨擦是如何炽烈。

  除了争美援,薛岳与陈济棠在海南的搜刮十分可惊,据海口金融人士估计,薛岳半年中在海南搜刮的资财总值在八亿港币以上;陈济棠也有四、五亿港币之多。事后被俘的军官愤激陈词:薛岳向国民党的国防部呈报十八万官兵,事实上连军眷在内也不过八万名,薛岳每个月吃空额达十万名!这笔帐连陈济棠也蒙在鼓里。迨四月十七大军登陆成功,琼西告急,陈济棠和余汉谋到台北向陈诚讨救兵,陈诚诧道:“你们还讨什么救兵?海南岛每月领十八万官兵薪饷,就算打个折扣,也该有十二万到十五万人吧?海南岛还容得下更多的部队吗?”陈、余一听相顾失色,知道海南守不住了,便脚底抹油,于四月二十日自台北飞返海口,下机后连忙下令“长官公署”各处高级人员等携眷挟款逃往榆林,而当时薛岳正在为“歼灭共军,摆酒志庆”。

  薛岳在“将兵”方面是“少少益善”,“将财”方面却是相反。他在海南岛大败前夕,算盘打到蒋介石身上,派出他的近戚,海南银行总经理丘国维飞台北谒蒋。表示军事日趋紧张,台琼相隔又远,台湾对于海南的军政费用,总有一天接济不上,故此请求一口气拨发六个月的军政费用,存放海南银行,以后由该行按月支付全岛的军政费用。当时蒋介石表示原则上接受这个要求,并决定将以黄金拨付,着海南银行大量发行纸币应付,但不久大军登陆,台北的黄金连影子也没看见,可怜海南岛人民却给泛滥的纸币压得透不过气。

  就在丘国维飞台时,薛岳又通过广东国民党省党部书记长符伯良,图向华侨动手。

  符伯良所邀请的客人,是当时西贡的侨领之一林鸣樨,他从未回过故里,这番却不但回来,而且同薛岳在苗圃同住近十天之久。只见他奔走于薛岳的“防卫总部”与法国领事馆之间,明眼人一望而知,大概薛岳同法国方面有什么花样了。一般人却猜测薛岳或将在西贡做生意,或者是林、薛二人有什么生意经可谈,不料海南岛解放后底牌揭开,原来林之回海南也,是应薛岳之请,专为他办理其妻舅方焜等人逃亡西贡护照的,因此当解放后盛传薛岳已去西贡,原因在此。

  但薛岳与西贡也确乎结了一段钱财之缘,当薛岳居住苗圃时,其官邸之旁就是机场,戒备森严,周围驻扎有他的亲信,警备司令王保德、薛叔达等部队。并且保留三架飞机,平时不准开动,连驾驶员都是他的亲信,而机场中人也知道这三架飞机是薛岳准备逃亡的专机。四月一日大军先锋部队一部二三百人在海口附近白沙门登陆,只因渡海遇风,地点被迫改变,乃与守军海陆空三军激战通宵,薛岳乃有时间逃遁,在当夜将细软随员等全部装进飞机。而当他自穗至琼时,又封用了一艘商轮“利华号”,他把大部分财产安放轮中,泊于距海口十五公里的那劳,另由薛叔达派兵一团保护,因而薛岳的财物始终没有“登陆”,并且将得自海南的财物也悉数集中船上,这情形有如一个老鼠窝。据一个“海南银行”的职员说,那船上仅以金砖、银块与银元而言,就有七八吨。当四月二十日那天薛岳在海口大肆宣传“大捷”时,这条船在当夜由方焜等人悄悄押走,不知所之。船公司着急万分,到处打听,才知道到了西贡。

  说到对海南人民的搜刮,陈济棠也不含糊,当他由阎锡山批准接管铁矿后,即派刘纪文到日本接洽出卖该矿事宜。当时有一个英籍经纪屋特获悉此讯后,即飞海口与陈商量,愿意无代价付给陈济棠计划售矿所欲获得的款项,但条件是陈既不售矿,又不开矿。这个算盘打得“合算”,陈立即将改组的海南矿务局关上大门大裁员,银钱滚滚自己来。

  这是一宗不可思议的买卖,原来屋特以经营马来铁矿销日为生,但马来铁质远不如海南岛之铁,运费也高过海南,而日本厂家也喜用海南铁,宋子文又曾将海南铁售与日本,当时曾使马来铁大大蚀本。

  于是当这个马来铁矿的经理人获悉陈济棠又在洽售海南铁矿事,就出此“下”策当“上”策,白白付钱给对方,也不愿海南铁矿再度扬威马来市场,打碎他的饭碗了。

  再说陈济棠挨了薛岳一棍,眼见“海南银行”被夺后,就另起妒灶,搞了个“合作银行”,定资本额为一千万银元,每股五元。并由“长官公署”明令规定,举凡工人、农民、学生、商人、公务员等等都要入股,至少每人要认一股,来一个毫无还价的“大合作”。学生在缴费时由学校扣交,如不交银行股金,则不准注册上课。工人则在工资中扣除,着各厂、各店、各工会负责人办理,否则惟各单位是问。再按田赋摊派认股额数,派人下乡挨户勒收。这一来几乎海南岛上男女老少个个难逃,幸而大军登陆时陈济棠的“合作”刚刚开始,但这气氛已够吓人的了。

  海南岛的公路运输说来不信,竟由陈济棠私人经营。他自香港运去一批旧卡车,行走琼东琼西各线;但求获利,无视于商民安全,更谈不上快捷。他收私商车的养路捐奇重,大客车每公里达二十三元,中型车十九元,小型车十元。而且这些捐税逐月增加,到解放前一个月为止,已加到上一年的百分之九十。

  “地籍整理处”也是他的杰作,划官荒为其私产,然后转卖出去,赚了不折不扣不少“地皮”钱。再借口民间契据手续不合,并合了许多民产,连侨眷经营的许多椰子林也给他霸占了。

  “地方税”也是凶险的节目,包括自治户捐、特户捐、自卫粮款、乡镇区公款公产、镇乡市造产收入、著名士产特捐等等。自治户捐按各乡镇区人数多少分甲、乙、丙、丁四级征收;特户捐则以殷实富户对象。不分贫富,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能逃掉他的抽剥。

  列位,薛、陈二人在海南岛的“最后一煲”端的厉害,说也说不尽,就此止住。就因为这两人尽其搜刮之能事,吾海南同胞于是穷上加穷,苦中更苦。在那个苦难岁月之中,到海南岛任何地方转转,可以发现十岁左右没衣服穿的孩子到处都是;特别在解放前夕,海南岛米价涨到八九块银元一斗,众多农民不但吃不起米,有些连杂粮也吃不上口,在解放前夕还遭受了国民党溃兵无情的掠劫。

  眼见情况不对,国民党的‘胜利”宣传开始缩手,香港若干报纸“共军大败”的号外变成了对自己莫大的讽刺。台北机场来自海南岛的专机忙过一阵又告静默、港口来自三亚、榆林的轮船也为数不多,全台官兵民众窃窃私议,这是美国军事顾问和美探们心头老大一个疙瘩。

  四月间天气台北已感炎热,因为海南败讯传来,“反攻大陆论”者有如跌入冰窟。那一日国民党检讨海南岛攻防战的会议不了而了,个个垂头丧气,暗叫不妙。美国军事顾问邀几名高级将领坐谈,叹了几口气,然后问海南之战是怎么搞的?台北的援助怎么没有效力?

  将领们谁也不便开口,目光相接,哼哼哈哈,不作一言。孙立人道:“顾问对海南之战有什么意见?请先对我们说说,以开茅塞。”顾问只得叹了口气道:“你们连年溃败,我们似乎都麻木了。可是这一次海南之战,你们海陆空三军立体防御,对付没有海空军的共军还闹了这么大一个笑活,情形就不同了,很严重。”

  众将领有如沉入海底,顿时浑身更加没劲,眼睁睁望着这个顾问。心想无论大陆也罢,海南也罢,美国顾问在每一次战役中都有份,难道——只见他说下去道:“大家想想,‘木船加陆军’居然等于海军,这还得了?”他指指窗外一片翠绿:“我手指的是草山风景,它是这样宁静,可是说不定明天找们都会离开这里,甚至离开这个世界。”他用传道者的悲天悯人腔调说:“原因是海南岛守军太不行了,上帝给我们的惩罚也特别重!他们浪费了美国的友情与援助,实在使人痛心!共军有胆量、有把握攻打海南,并且眼看可以席卷全岛,你能保证他们不向台湾进攻么?”

  众将官闻言战栗,心想就因为你们美国在撑腰才如此这般,如果美国不管这些,国共之间早就没有这么多噜苏,也不用逃向孤岛,过得今天不知道明天该怎么办了。那顾问又说:

  “据我所知,海南岛上不但共军在打,你们的士兵也掉转了枪口。昨天最后到达那一架专机,身上就有三个弹孔,幸亏油箱没击中。一问,原来是自己人打的,”他叹了口气:“一个部队竟有这种现象,实在大出我们所料!我很抱歉地告诉你们:局势这个样子发展下去,我们美国也爱莫能助了。”他在一片颓丧的目光中倏地又晦涩地狡笑道:“不过大家也不必悲观,台湾一个新的局面可能就到!”

  众将领屏息凝神,紧张地倾听美国顾问口中的“新局面”是什么,但只见他语气一转,悲天悯人地拍拍巴掌道:“好吧,我把我们的看法同大家谈谈吧!”他呷了一口咖啡,眉毛一翘,说道:“这一仗打得我们莫名其妙!刚才的话我不重复,我想说的是:这是共军拿下了除西藏以外整个中国大陆之后,克服了海洋登陆作战的第一次不可轻视的收获,这意义太大,它不仅使我们看出整个海南岛攻防战的趋势如何,而且可以借此了解包括台湾在内的渡海作战的趋势。在海口失守之后,我收听过北平电台的英语广播,那个女孩子自豪地说:‘战争是科学的、有逻辑的,当大军登陆海南岛的消息传出之后,有些西方国家对这行动表示怀疑,但战争是依照她自己的逻辑发展,从十七日到二十三日不过六天的时间,可是人民解放军已经击馈了国民党守军的防御体系,歼灭了海南岛北部的匪军主力,使薛岳不得不在海口解放前夕狼狈逃走。’”美国人耸肩膀摊摊手道:“我到今天还不相信北平的话,什么战争的逻辑,如果木船加陆军就可以横渡大海攻坚,那新的舰队和空军要它干什么?——可是人家确确实实是性利了。我的上帝,共产党进行的战争真有它的什么逻辑不可抗拒么?”

  众将领默然。

  “当时,”美国人说:“对于共军的初步胜利,不能因为仅仅经过了六天,就把它看作容易到手的胜利,很多事实证明,薛岳将军是想把已经登陆的共军赶下大海的,他是想坚守海口、坚守海南岛的。可是,事实是这样抱歉,竟由他们取得了决定性的胜利。”

  众将领一齐垂下头来。

  “根据正确情报,”美国人道:“共军自四月十七在琼北敌前胜利登陆,到四月三十日拿下三亚、榆林、北黎为止,为时不到半个月,就彻底摧毁了薛岳将军海陆空军的立体防御与点线纵深的防御,拿下了琼崖全岛,结束了海南战役,完成了他们解放中南全境的任务,现在是轮到我们出马了,”他大大地叹了口气:“桃花岛、金塘岛已经丢了,舟山群岛你们说还能守得住么?”众将领闻言一愕,不知所答。

  正是:“战争逻辑”在发展,老美出马也枉然。

  欲知后事如何,奢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