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3期

赣东南丰傩面具的几个艺术特征

作者:宗 恒





  南丰位于江西抚州,属于丘陵地区。由于其特殊的地理特征和文化源流而保留了汉族最古老的傩文化,被国家作为第一批非物质文化遗产而被重点保护。古朴神奇的江西南丰傩神面具(简称傩面)艺术历经数千年,始终保持着中华民族文化的遗风古韵,闪烁着远古原始文明的奇光异彩,成为我国最有特征的民间艺术。
  艺术特征是艺术表现客观事物的独特表达方式的一种显著标志。研究南丰傩面的艺术特征,就是为了研究其艺术形式的表现力。人们欣赏傩面,是想从傩面的独特形式所表现的内容中看到新的东西,得到新的认识,从而获得新的启示。那么,南丰傩面的艺术特征是什么呢?本文试就其艺术特征作些浅近的探述。
  
  一、傩舞傩面的远古性
  
  考察南丰傩面艺术的发展历史,必须把它放在中国傩发展史的文化背景中去考察,才能发现其文化价值。
  在奴隶制社会时代的纪录中有:“方相氏掌蒙熊皮,黄金四目,玄衣朱裳,执戈扬盾,帅百隶而时难(傩),以索室驱疫”①,以此可见最早古人驱鬼逐疫的仪式傩舞中,就有黄金四目的方相氏面具。从汉到唐宋,关于傩的记载就都与傩神傩面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在远古的傩的概况只能从稀少的记载中了解时,同傩一同发展流变的傩面就成为珍贵的解读傩文化的重要资料。
  南丰傩面就具有这种远古性的特征。南丰金沙村《余氏族谱·傩神辨记》记载:“汉吴芮将军封军山王者,常从陈平讨贼驻军山,对丰人语:‘此地不数十年必有刀兵,盖军峰耸峙煞气所钟,凡尔乡民一代介在山辄须祖周公制,传傩以靖妖气。’”依此则南丰傩源于汉,但尚缺其他证明。然而从傩神及与其相对应的傩面来看,同样非常古老。
  在傩的发展中,受到由其所衍生的戏剧的影响。宋代面具的制作就不仅仅是为了傩的需要,更有为戏剧表演的要求。还加上各种宗教的影响,傩也变得多样,如萍乡傩的浓郁的道教气息,以道教神为傩神,以道教仪式为傩仪式,又如婺源一带傩与戏剧合流,傩变成舞台表演,口中不再“傩傩”做声而代之以戏曲唱腔,这些无疑都削弱了其远古特征的保留。而南丰傩却更多地保留了这些特征。
  南丰傩面中最为重要的“开山”即为周礼中的“方相氏”,“方相氏”为早期傩的正神,在直到唐代为止的宫廷及府县傩中居于主要地位,但是在唐代中期钟馗出现并取代了“方相氏”,而南丰的傩中“开山”却仍具有主要地位。足见其保留了唐宋之前的传统。其正神傩公傩婆,更是被认为是上古神话的伏羲女娲。在面具的使用上也保留有浓郁的上古傩仪味道。如以“开山”为主的“搜神”仪式中,“开山”要挨家挨户的跳将疫鬼逐出。这就同《周礼》中的仪式是一脉相承的。历史悠久而受后世宗教娱乐影响较少的南丰傩无疑保留了大量上古傩的传统。
  
  二、傩面祭艺的双重性
  
  傩舞是宗教和艺术的混合之物,傩面又是傩舞的重要道具,因此,它们都具有祭祀和艺术的双重性。
  我们知道,民俗一般分为心理民俗、行为民俗、语言民俗三类,傩舞则是这三种民俗的综合形态。傩舞的宗教观念认为:天、神、人、鬼、魔、祸等,都有着一个灵魂的存在,只要人们虔诚祈求,傩神便会降服妖魔鬼怪、禳灾祛邪、除祸赐福。这种超自然的傩神法力,当然是虚构的原始心理作用。但从这点,可以看出傩舞信巫好鬼的宗教价值。在举行起傩仪式,也就是起傩面的仪式时,我们可以隐隐约约的看到一个人神共处、人鬼共处、人兽共处、民生艰难的鸿蒙初开的世界。那种淋漓的神力神性的原始生命力的表现和先民图腾崇拜、祖先崇拜、人神崇拜的心理适应,也是他们心理信仰的延续和艺术趣味的追求,从这点上说,傩舞有着强烈的艺术价值。
  作为傩舞神祗装扮道具的傩面,既有与傩舞的共同属性,同时又有它独特的地方。表现在这些木雕傩面造型各异:有的英武洒脱、有的豹眼圆睁、有的端庄娴静、有的人神共性,无不形神俱佳,各臻精妙。一枚枚傩面,在傩的信仰者心中就是神祗、鬼魂、祖先、神灵化了的英雄,它们又是人类与苍天对话的中介。傩面就是神灵的载体,是神灵的偶像。而傩仪、傩舞操作过程中戴着傩面的舞者们,便是幻想中神灵直观化和形象化的体现。它们是傩的信仰者心理平衡和感情宣泄的实现者。它以丰富的底蕴,深刻的寄寓了宗教和艺术的双重特征。从傩面的本身来看,可分为两个方面:一方面,以道教为主的巫术宗教活动,在傩舞演出的起傩、收傩、搜傩的过程中,表现出一种神秘宗教的傩仪气氛。人们称之为“祭神灵”。这是一种寓示着超越自然的虚幻,是一种象征性的手法,将其假定性和非现实性加以形象化的反映,它们的美就在于充分的表达了无畏的、原始的、还不能以清晰的概念诉之以人的一种原始宗教情绪、原始宗教观念和原始宗教思想。另一方面,是每年春节的民俗活动中傩舞演出,又称为“闹新春”,一般与纳吉逐疫的祭神灵仪式同步进行,以祛除灾害、预祝丰收。总之,傩面在起傩、收傩、搜傩的傩仪时是神,而在傩舞的民俗演出时,则变成人了。可见它具有宗教价值和艺术价值的双重性。
  
  三、傩面创作的意象性
  
  艺术创作观念的形成和演变,是无限丰富的客体世界和精神世界相互作用,必然和偶然相互碰撞,自身系统和外来系统相互融化在艺术创作中的产物。
  傩面作为一种艺术形式,有它自己独特的创作规律,这个规律受制于一定的创作观念。这种观念是由艺人的民族、地域、历史文化传统、哲学观念、民俗民风、情感气质、艺术观念等因素所决定。
  傩面,“就造型说,它既非西方体面造型的意识,也不是东方线描造型的观念,又不是从形体结构概括夸张的变形体系。它是主观意象的造型观。从色彩来说,它既非西方条件色,也不是东方固有色,也不是根据色彩构成规律演变发展的装饰色,而是民间艺术家主观的意象色。从时空观念来看,它不要求三度空间,也不满足平面展开的两度空间,甚至不只是表现时空连续的四维,而是表现民间艺术家心中的五维空间。它养在深闺,源远流长,是一个具有真挚、朴拙、强烈、浓郁甚至带有神秘色彩的第三艺术王国。”②也就是所谓的“第三艺术造型体系”。
  傩面艺术的造型体系,无论从构成观念、时空观念还是色彩观念来看,起决定作用的都是“主观意象”,其实这个词的本身就已经昭示了最大限度的自由与随意。这些谜一般的傩面艺术是我们先人们精神世界的思想物化,是从主观意象活动中自然而然产生的。在这个社会发展的最初阶段,他们就已经充满了对种种神秘力量的幻想,创造了这样一批在感觉上是模模糊糊的,甚至是有着无形力量的形象。在他们的观念积累中,鬼魂、精灵、动物等构成了一个虚幻的世界。于是,他们也就创造出无以形容的虚幻、自由浪漫的形象。例如:傩面开山形象,黑底花脸,头顶生角,额中有写着“开山”二字的圆镜,火一样的大眉,暴突的双目和挺直的鼻子,宽大的嘴角突出两颗獠牙,其形象显得格外凶悍威武。这些傩面不像一般的艺术那样致力于解决结构、造型、色彩等局部问题,可却有着特殊的韵律变化和特殊的精神要素.它在结构、造型、色彩方面的主观意象性,足以说明它的真正艺术价值。
  其实,傩面的艺术价值,就是一种独创的精神,它不求写实,不求纯真,而是处处表现艺人的主观意象,抒发艺人自己的感情和寄托。这与西方现代派的表现手法有相通之处。西方的一些现代派大师,正是从东方这些艺术中汲取了创造精神和表现手法。
  
  四、傩面形象的多样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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