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东行漫记

作者:詹幼鹏





  杭城苏堤行
  
  一路上车轮滚滚,风雨兼程。尽管窗外是冬季的寒风挟着霏霏细雨,铺天盖地,一片迷茫,但一种对前程的向往,却使车内依然是一片欢声笑语。我们的车子驶过瓷都景德镇,又和我们曾经游览过的黄山擦肩而过,然后横穿有“中国第一镇”之称的三阳镇,终于在当晚九时许,来到了这次旅行的第一个驿站杭州市。
  当我们站在灯火通明的杭城街头时,迎接我们的依然是漫天风雨。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周折,终于找到了一家我们可以接受的招待所。
  住下来之后就是找吃饭的地方。这件事却相当的顺利。马路对面就有一家小餐馆,一问,无论是价格还是数量,都和我们当地相差无几。我们没有过多的挑剔,坐下来就吃。我和几个同事还要了一瓶江苏产的“双沟”酒,喝得很是酣畅淋漓。让我们印象最深的就是杭州的大米,“好吃!”
  第二天我们去游西湖。清早一起床,发现雨停了,天也放晴了。大家的心中也同样是多云转晴天,一派轻松。
  八点半,我们驱车来到西湖边的灵隐寺。在这样的季节,这里依然是香烟缭绕,游人如织,到处可见一些信男善女在双手合十,顶礼膜拜。我在寺内走了一趟,又到那座很有名气的“五百罗汉堂”里流连了一番,然后爬到对面的飞来峰上照了几张照片,就从所谓的“一线天”里钻了出来。我在飞来峰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那块飞来石。我感觉到这里的一切,同其他风景区的那些寺庙并没有什么两样,都是大同小异,只不过是名声大一些罢了。不过,有两位同事虔诚地上了香,不知他们的感觉如何。
  接下来就是去苏堤,这是我神往已久的地方。我们的车子停在岳王墓边的停车场内,准备最后到那里一游,去和那位屈死的民族英雄合影留念。
  在一位中年导游的带领下,我们沿着苏堤一路走过去。这位导游并不专业,我想很有可能是当地的下岗女工。
  堤坝两边是清洌洌的湖水。柳树上的叶子已经落光了,仅存一些乌黑的枝桠,一切都是那样的原形毕露,已经没有“柳浪闻莺”的画意诗情了。那久负盛名的“三潭映月”,也只是在遥远的寒波之中,露出三个羞于见人的黑点点。虽然导游仍然在口吐莲花,但我无论如何都找不到没有来之前的那种美感。我只是在想,一千多年前,那位吃尽苦头的大文豪苏东坡,在杭州带领老百姓修这条长堤时,绝不是为了想在身后,给游人留下一个休闲的去处,也不是为了能给自己留下一座不朽的纪念碑——尽管他是一位诗人,而且是一位大诗人,但在当时,面对海潮的肆虐,面对百姓的疾苦,他决没有如此浪漫。
  可见,作为中国历史上一位举足轻重的文化人,他的价值不仅仅是在于能写下“大江东去”这样的词章。这样的词章,也仅仅是他那经天纬地的旷世之才的一个方面。那些给苏东坡定罪、并将他发配到海角天涯的帝王和权臣们,并没有料到在千年之后,还会有这么多人,认同自己当年欲将其置于死地的阶下囚。
  带着对苏东坡的敬意,带着对历史的一种思考,我走在没有柳暗花明的苏堤上,走在十二月的寒风里,走在这座不朽的无字碑上。
  苏堤的不远处还有一条堤坝,那就是众所周知的“白堤”。它是另一位诗人的杰作。它的命名,是为了记念另一位诗人。那位诗人就是白居易。古诗中说“绿杨堆里白沙堤”说的就是此处。白堤尽管没有苏堤的规模大,但它们的价值却没有大小之别。
  苏堤尽头的不远处就是所谓的“南屏晚钟”和“雷峰夕照”。当时还不是晚上,所以我们既没有听到钟声,也没有看到夕照。雷峰塔就高耸在我们的面前,但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一座了。当年的那一座,已经坍塌在历史的烟尘里,连同那位“爱管闲事”的法海和尚和传说中的那段凄丽的人蛇奇缘。眼前耸立的是一座落成不久的七级浮屠,雄伟高大而又金碧辉煌。据导游说,这座塔是原来那一座的七倍,上面所用的黄金就有一点五公斤之多。
  坦率地说,我并不喜欢这座高大辉煌的新塔,理由还不仅仅是它有些夸张。我在它的旁边拍了一张照片,也只是想告诉别人:我曾经来过这里,如此而已。
  还有一件更遗憾的事,就是直到离开杭州,我都没有机会到岳王墓前去走走。我之所以认为是一件憾事,是因为我觉得,在西湖众多的风景中,那里才是一个最真实的去处,也是一个最动人的去处,包括它附近的苏小小墓——一位是民族英雄,一个是千古名妓。他们都用自己的身世,用自己的故事,给后人留下了一出无奈的悲剧,一个耐人寻味的话题和一段不尽的思考,倒并不是那句“英雄儿女各千秋”溢美之辞。
  一天的行程即将结束,我才想到我来得不是时候——不是时令,而是心情。
  
  不倒的虎丘塔
  
  虎丘,一个江南小镇,却有着不同凡响的昨天。
  据明代“公安派”的代表人物袁宏道在他的《虎丘记》中说,虎丘当年之所以繁华,完全是由于它紧靠吴县县城的缘故。正因为它靠得近,游人才会到那里去踏青,去野餐,才会在月上中天的晚上,到那里去唱歌,而且一直唱到天明。
  不管这位名噪一时的大学者的说法正确与否,他却告诉了我们后人一个事实,那就是当年的虎丘,曾经繁华过,至少是热闹过。并不像今天这样,除了一座快要倒塌的古塔之外,几乎一无所有。
  不过,虎丘就是仅有这座古塔也就够了。因为虎丘的这座古塔,是在我有限的阅历中,见过的最有气派的一座古塔。
  前面我也说过杭州西湖的雷峰塔,但是,它并不是古塔,是新塔,是不能与虎丘的这一座放在一起说。同时我也已经说过,我不喜欢那座雷峰塔。
  虎丘的这座古塔是一座真正的古塔。
  这座古塔完全是用一块块的青砖砌起来的。是一座真正的七级浮屠。要是认真地数一下,这座塔远远不止七层。它的每一层都是双层的,有一高一低,或者说是一大一小的两层飘檐。从地面到塔尖,少说也有三十多米高。限于当时的建筑水平,能建到这种样子,我认为是够雄伟的了。由于年深月久,许多塔砖都风化了。无情的岁月,在这座美丽的高塔上,留下了无数的足迹,就像老年人脸上的皱纹一般。同时,整个塔体也向一边倾斜了,而且倾斜得还厉害。让我不免有些为其担心。
  我国是一个多塔的国度,无论是在哪里,都能见到大大小小的宝塔。我不知道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文化背景。古人常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说来,在古人看来,世界上最要紧的事就是两样:一是救命,二是造塔。否则,为什么要用造一座塔的价值,来作为衡量救人之命的标准呢?
  在这里,我们还见到了一眼剑池。据有关的史料介绍,说这里曾是春秋战国时期吴国的都城。在这里,埋葬着一代枭雄吴王阖闾的骨殖。这眼剑池下面,埋没了无数的青铜宝剑,都是为这位一方霸主殉葬的。
  关于这位吴王和他的儿子夫差的文治武功,我倒并不觉得有什么文章可做。该做的古人都已经做尽了。再说,如果比起越王句践来,这两位吴王就逊色得多了。尤其是夫差,他居然看不出越国的“美人计”,最后竟败在西施这么一个弱女子的石榴裙下。越王句践尚且留下了一个“卧薪尝胆”的成语,吴王阖闾和夫差父子留下了什么呢?
  虎丘寺的后面有一座“望苏台”,这个“苏”当然是苏州的苏。我想,大家都熟悉的唐伯虎和“三笑”的故事,很可能就发生这一带。也许是在某个桃红柳绿的春天,唐伯虎就是在这里,把那个美丽的秋香姑娘拐骗走了。把她拐到了苏州,再骗到了家中。
  江南的山山水水,尤其是吴越一带,为什么总是这样复杂——既有王气、霸气,书卷气,又充满着一股胭脂气呢?这一切,就像三月的烟雨一样迷茫和神秘。
  虎丘一游,最让我钟情的,还是那座倾斜了的宝塔。这是一座我至今所见到的最高大、最完美、也是最古老最真实的宝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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