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2期

爱的组歌

作者:温燕霞





  月亮山
  
  心的形状有时像月亮,月亮的形状有时像山。所以心可以是月亮,月亮也可以是山。
  月亮山潜伏于一片静谧的黑暗之中,仿如命运之神暖和的手掌。
  迷糊中,就跌进了铺满松针的温柔乡。
  无声胜有声,只是闻得几声红牙檀板响。
  如此的夜晚,还用得着扰耳的丝竹么?
  一切都属多余。
  碑石化为眸子,看世界浓缩成了一个凝神的热吻和一句松软的誓言。
  来年相见将如何呢?
  人与花心各自香罢!
  心遂在在呢喃中站成一座月亮山,披着梦的红毡,振翅欲飞。
  
  折柳
  
  诞生过许多伤别诗的地方,却没看见柳的风姿。无从折柳却仍要分手,一千年前的无奈现在重新启封。
  愁绪很浓,薰得离人醉。
  明知道泪洗红妆,还是不免捉襟拭脸,憔悴中,体味到几丝恐惧。
  真的不能留,真的不能留吗?
  不敢问也不需问,答案早写在一张阴郁的脸上。
  当一声砰然的门响,才知什么是凄凉什么是决绝什么是痛楚,甚至,遗弃。
  并非无情而是不能有情。因为那条曾宣泄过热情的沟渠已经淤塞。呜咽中透出西窗前新柳的春色。回首堤岸,却是衰草粘天,人已远去,心裸露在空气之中,接受感情的厮打理智的啮咬。
  移目窗外,倏然间发现一根干枯的柳枝。
  一只夜乌在啼:留不得也哥哥。
  
  无怨
  
  生命中不可能无怨,却仍想做到无怨。无怨地活,无怨地爱,无怨地死。因为,无怨是一种宽大的胸怀;无怨是一种崇高的姿态。而无怨地去爱一个有怨的人,则是酒的新酿,相信在那缕缕芳香中,会有醉人的酡红如雨后的花颜,在泪光中闪现。
  
  心事
  
  所谓的心事,是一束采自田野的新麻,揉搓漂洗之后,织出纤细洁白的温柔。经是你的情,纬是我的意,雅致的图案是青春的独白。一匹匹地卷起又一匹地散开,卷起时心是封闭的库房,散开时心是舒展的平川。当燕子的尾剪轻划下细柳的痕迹,浣纱的女子便从睫毛的阴影下娉婷出现。碎花的袖子轻轻扬起,暗香便昏迷了等待的四季。而新衣,就在这懵懂中一蹴而就。
  对镜试装,怎么衣香鬓影中却是你的面容?
  
  逝水
  
  万顷碧波仍美如琼浆,可我怎样才能重新找回那弯逝水呢?
  一艘船衔接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在逝水之上。
  水仍荡漾,船继续航行,只可叹时过境迁,逝者又如何可追?
  斜晖中,白萍洲空白惆怅、断肠。
  红衣不再飘逸,欢颜在雨中模糊,多么想手扶桅杆,看一片醉后的豪侠与稚气,或于幽暗中,重量那只手的体温。然而,然而,逝者如斯夫,只有沉下心来听一两声鸥鸣,兼看川上烟雨,同时想望一张由衷的笑脸,心里暗暗说一句话:
  弱水三千,吾只取一瓢饮……
  
  高楼
  
  不是孤山而胜似孤山,出于一片云海之上。熙攘的空中之城。
  有谁又知一颗心的寂寞呢?
  开门的梦,风过处,征鸿衔来一叠厚厚的目光。
  端坐两岸,间隔着一条陌生的河流。屡屡的碰撞将探询的目光拧成纤绳。命运的手牵着,就这样,再演一声蕴含着恐怖激情的楼台会。
  
  等待
  
  等待是一种煎熬,心是几味草药,在时间的文火中,熬出浓浓的苦汁。空寂中啜上一口,眼泪便被仙人的金指点化成了珍珠。倚窗眺望,明知白云过尽也不会有征鸿的身影,还是忍不住将满怀的心事付与高风,只希望一阵雨下,溅几点思念到他的窗口,换一声低沉的问候。
  
  痴人
  
  痴人对着圆月出神。
  细数风中秋虫的吟哦,依稀记得天上这块玉佩曾是伊人的信物,日夜悬在心的帷幕上。
  而今是漆黑的夜,月已逃遁。
  呼啸而来的是山风,是林涛,还有两颗心狂跳的声音。
  山风很冷林涛很响,唇很温很热。
  激情是一条河,从这条血脉流到那条血脉。
  静听寒夜中温情的呢喃,都以为此刻一夕是那漫漫百年。
  月亮飘然而至,成了裙边一条淡淡的粉白。
  思绪化为青乌,夜夜栖于高梧之上,遥望伊人。
  伊人是纸笔是墨汁是不可企及的镜花水月。
  一指戳去,已失伊人所在。
  黄鹤翩飞,心田遍种汉阳树,芳草萋萋。
  陡然惊觉的痴人呵,仍固执地守着一隅,思念千里之外的一扇窗口,希冀一句美丽的谎言来圆一个只能永远残缺的梦。
  
  重逢
  
  如蝴蝶重温千年前庄子潇洒的梦,她掬着满怀的情愫去赴一个辉煌的约会。
  不长不短的行程,是织梦的好时节,记忆则是素手轻握着的一把木梭,翻飞出单纯又繁复的回文诗,别致地诠释着源于冬季的激情。
  黄昏如期而至。暮霭浓重了站台的寥落与心的阴影。白天的忐忑掩盖了期盼实现时的那份喜悦。
  海水在退潮,跋涉的心尤如贝壳被晾在空旷的沙滩。爱的秋千上杳无人迹。
  重逢是枚酸涩的果子,同时腌制出了两颗无奈的心。
  梦已随风而逝,可究竟怎样才能真正做到了无痕迹呢?
  犁过的地会在新的耕种里融合成圆满的收获,心却只能留下疤痕。
  记忆成了创口,汩汨地淌着难以形容的种种情绪,怀念、内疚、期待、忧伤、怨恨,一张好大好结实的蛛网。
  憧憬有恩爱梯接人下离恨天,希望有慈悲筏济人出相思海。
  最最需要的,还是一把锁。
  锁住思绪、锁住心、锁住热情。
  更有一份私心,想用潇洒来证明一切不过是场调味的游戏,彼此不在乎,彼此也不能伤害。
  希冀忘却,不意热情却成岩浆,终有一天会于沉默中爆发。
  奈何?奈何?
  想起一句话:心如僮仆,心如国王。此时此刻,心究竟为僮仆还是为国王?
  不知不知。
  能确切感到的,只有一个痛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