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9期

悲情歌手秦少游(三)

作者:许伟忠




  [上期回放]元丰元年四月,秦少游第一次见到了仰慕已久的文坛领袖苏东坡,二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拜师之后,秦少游成为“苏门四学士”之一,其政治命运和苏东坡紧紧地拴在了一起,同起落,共浮沉。在东坡的关爱、提携下,少游成长迅速,以一曲曲充满真情的心灵之歌打动了社会各界不同层面人士的心弦,日后更成为“婉约派”的一代词宗。
  
  九万扶摇从此始
  
  1、举试不第
  元丰元年(1078年),步入而立之年的秦少游第一次进京赶考便初尝了失败的滋味,再试不第,直至元丰八年,历时三届科考的他方才榜上有名,时年已经37岁。
  以秦观的才情,在以文章选人的封建科举年代榜上题名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为何他会屡遭挫折呢?
  首先,败在情理之中。
  秦观参加科考之时,正赶上王安石改革科举制度。罢诗赋及明经诸科,以经义、论、策试进士是王安石新法的重要内容,当时,“王安石以所训释《诗》、《书》、《周礼》三经上进……遂颁于学官,号曰《三经新义》。一时学官无不传习,有司纯用以取士。”(《宋史纪事本末》)这样的改革对秦观来说,无异于抑长就短。擅长辞赋的秦观对《三经新义》并不熟知,而取士又非《三经新义》不可,这便注定了他的科举之路不可能一帆风顺。
  虽然对过去的以诗赋取士十分留恋,但为了应举,秦观不得不开始学习《三经新义》,每每牢骚满腹,不以为然,在致苏辙的信中曾说:“但乡闾士子类皆从事新书,每有所疑,无从考订。而先生长者,皆在千里之外,以此良悒悒耳。”所谓“新书”,是指当时风行的“王学”。学新书有疑问无法考订,而欲求教,所谓的“先生长者”又在千里之外,这不是强人所难吗?从中大约可以看出秦观败北的客观原因。
  其次,少游自身的因素。
  一则工夫下得不足。
  人们常说,成功=天才+勤奋。少游自幼聪明过人,然而却不怎么勤奋。在《精骑集序》中,秦观这样评价自己:“予少时读书,一见辄能诵,暗疏之亦不甚失,然负此自放,喜从滑稽饮酒者游,旬朔之间,把卷无几日。故虽有强记之力,而常废于不勤。”虽有过目成诵之才,却因此而放任自己,与一些性格特别、好饮酒的人优游乡里,这也许有益于张扬个性,发展其在辞赋方面的才华,然而要应付以《三经新义》为蓝本的科考,显然难以适应。
  二来太过于“轻敌”。
  当年四月进京途中,秦观途经徐州时,拜谒了仰慕已久的文坛盟主苏东坡,并得以拜东坡为师,生平夙愿得以实现。初次见面,东坡对少游便十分赏识,苏辙更以“谪仙人”相许,对秦观评价颇高。苏氏兄弟的评价,使得初出茅庐的少游名声大振、身价倍增,自然还有点儿兴奋不已。
  这种兴奋心情在京城表现得非常明显,秦观在《送钱秀才序》中自述道:“去年夏,余始与钱节遇于京师,一见握手相狎侮,不顾忌讳如平生故人。余所泊第,节数辰辄一来就,语笑终日去。或遂与俱出,遨游饮食而归,或阙然不见至数浃日,莫卜所诣。大衢支径,卒相遘逢,辄□骂索酒不肯已,因登楼,纵饮狂醉,各驰驴去,亦不相驰谢。异日复然,率以为常。”
  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竟然如此熟不拘礼,一见面就毫无顾忌地相互嬉骂打趣,纵饮狂醉,“一燕(宴)费十数万钱”。决定人生前程命运的大考在即,少游却率性而为,放荡不羁如此,显然是过于“轻敌”。以这样的精神状态参加考试,其结果可想而知。
  
  2、落第之后
  少游落第在许多人看来是爆出了个冷门,多少有点出乎意料,对其欣赏有加的恩师和挚友们很快就作出了反应。苏东坡认为,是现行的考试方法埋没了优秀人才,他在寄给少游的书简中说:“此不足为太虚损益,但有司之不幸耳。”意思是说少游应试不中,不会损害到他个人的才名声望,而是那些不识人才的主考官们的不幸和悲哀。苏辙接到少游的书信后,很快复函并且作诗《次韵秦观见寄》回赠,诗中有“垂耳困盐车,捐金空买骨”之句,把少游比作尚困于盐车之下的千里马。
  师长、挚友们寄书、寄诗,给遭受挫折后的少游以无限的安慰,使其尽管遭遇“亲戚游旧,无不悯其愚而笑之”的窘境,亦能坦然相对。
  落第回家之后,秦少游虽然情绪低落,但并不自卑,在给东坡的信中说:“寸长尺短,各有所施;凿圆枘方,卒以不合。亲戚游旧,无不悯其愚而笑之。此亦理之必然,无足叹者。”他以“尺长寸短”、“凿圆枘方”为喻,表明初试不中只是自己才华不为世俗所容;世人耻笑,只是世俗之见而已。
  返回高邮之后,秦观狂放性格大为收敛,前后判若两人,他深居简出,闭门读书,而不再像往日那般与滑稽饮酒者优游乡里。他作《掩关铭》云:“元丰初,观举进士不中,退居高邮,杜门却扫,以诗书自娱,乃作掩关之铭。”
  更能说明问题的是,钱节次年来访,当时高邮邑令正好是其连襟,留他数十日。而秦观杜门不出,不仅没有去县衙拜访,在钱节登门时也变得彬彬有礼,两人“相与论诗书,讲字画,茗饮弈,或至夜艾,而绝口未尝一言及曩时事也”(《送钱秀才序》)。
  同是两个人,先前是何等的放纵,而今又是何等的拘谨!其实只要了解秦少游的人生志向,我们就会知道这一切就尽在情理之中了。
  
  3、二次应试
  秦少游第二次应试是在元丰五年(1082年)春,令人遗憾的是他再次落第。重蹈覆辙,尽管有人事纷扰,但秦观缺乏自制,放纵自己仍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徐谱》中载:“春,先生在京应举,生活澜浪。”更有甚者,“参寥言旧有一诗寄少游,少游和云:‘楼阙过朝雨……平康何处是?十里带垂杨。’孙莘老读此诗至末句,云:‘这小子又贱相发也!’少游后编《淮海集》,遂改云:‘经旬牵酒伴,犹未献长杨。’”(《王直方诗话》)
  孙莘老读诗至“平康何处是?十里带垂杨”处为何大为光火呢?原来“平康”即平康里、平康坊。《开元天宝遗事》中载:“长安有平康坊,妓女所居之地,京都侠少萃集于此,兼以新进士以红笺名纸游谒其中,时人谓此坊为风流薮泽。”
  新进士以红笺名纸(类似于名片)到平康坊宿妓或春游携妓,在唐人看来不过是平常之事,但秦观应试在即,前程未卜,竟有如此闲情逸趣,寻问“平康何处是”,难怪作为师长辈的孙莘老忍耐不住,加以苛责,“恨铁不成钢”。
  比之初试,第二次的失利对秦观的打击更为沉重,因而失意之情更为强烈。在《画堂春》中,他以“杏园憔悴”喻落第失意之情:“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
  
  4、如愿以偿
  两次失利后,虽然无比失意,也有牢骚,但秦观继续走仕进之路的初衷没有改变。元丰八年乙丑(1085年),秦观37岁,这一年他终于如愿以偿,蟾宫折桂。
  这一次的成功并非偶然,反而印证了当今的一句流行语:机会总是青睐有准备的人。第二次落第后,秦观“退居高邮,杜门却扫”,深刻反省,在《精骑集序》中对自己做了一个较为客观的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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