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5期

知识分子这个丧门星身份

作者:卫金桂




  表面看来,人们对知识分子似乎都情有独钟地尊重,但除了在不可抗拒的灾害面前各色人等遭殃机会均等外,知识分子还具有特殊的几种遭殃因素。
  你必须比别人有硬挺着的功夫。
  不怕死,在知识分子这里被解说成有骨气。而骨气这东西,本来是纯个人的,有与没有,取决于自己的价值观和选择意向。对这些手无缚鸡之力的可怜家伙,一方面,权威、牢狱、武器等于他们而言太过强势,另…方面,人们却要求他们比别人有骨气。这样一来,知识分子这倒霉的身份,就成了他们门楣上招鬼的光环和脑门上的紧箍咒,咒符掌握在大众手里:遇到灾难逃避时,知识分子不能跑到最前头,不能失掉斯文;当了汉奸的,知识分子肯定被重头指名道姓说出来抨击;饥不择食时去抢去夺,知识分子不能一哄而上,饿死事小失节事大。如今情况更为严峻:古代尚将黄金屋颜如玉分配给他们,现在变了。别说贪污、嫖娼等在别人那里大行其道的事,知识分子却没资格做,导师娶个女弟子为妻也会成为新闻,哪怕他们彼此深爱也得避嫌;还有,不想活了都得硬挺着,不信?教授、博士连跳楼的资格都没有,你要顶风作案跳了,绝对能炒到网站首页,“软弱”、“懦弱”、“有死的勇气没活的勇气”等类评语铺天盖地。不想活?为了知识分子的集体名誉,你还是挺着吧。
  天生一副惹众人讨厌的相貌。
  知识分子群体松垮得简直现不出队列。对于社会事务,在一副白着眼睛爱搭理不搭理的神态中牢骚满腹,一般情况下看不见他们在干什么,作出了什么贡献,或者,即使作出了,也不知道那些神神叨叨的玩意儿究竟有何用途,看着听着简直就是无聊。在社会的各个阶层中,他们的生活水平和社会地位绝大多数情况下处于中上等水平,冻馁而死的比例绝对占同类死亡者中的极少比例,得到的尊敬程度也不在平均值之下。可他们就是爱叨叨,这也不满意,那也有问题。别人之舌为三寸,知识分子的好像有四寸;别人只在个别人那里说,他们却在讲坛上说,在媒体上说,而且头头是道,引经据典,没完没了的奇谈怪论,煽动性还特强,抓人眼球,聚焦视线,一副领袖派头。这德行不避人讨厌才怪,就差兑现几个耳光。而人大都有一种心理,那就是以征服难题为快乐:登山要征服最高的顶峰;旅游要去没去过的处女地;整人,当然要整清高的,在洁癖的身上糟践,印记上“到此一尿”,方显英雄本色。
  总让当权者生气。
  如果不是父母给一副乐天相,知识分子会用笑脸附会权贵的意见吗?或者,即使附会了,就能真诚得天衣无缝吗?就能很轻松地为不可笑的事笑吗?能轻易放弃自己的见解,或违心承认自己的错误吗?会面对无知的卖弄不显现出丝毫厌倦吗?众多知识分子不具备这些特征,于是便落了个假清高的恶名。笼络不到权贵的好感倒也罢了,不惹事也行,可自东汉党锢之祸中的太学生到明代东林党,再到蒋介石的黑名单上列的那些,以及反右、“文革”中以死相抗不知悔改的,不论是大义凛然的不亢不卑,还是斯文气质后面的较真、沉稳,那种坚硬和寂冷,无论何种面目,总是显现出对当政者的距离和叛逆,都被当政者认为是难缠的异己力量。当权者清楚知识分子让听众中毒的概率极高,所以当权者做事的动机和目的就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搜罗出相关资料,整理出不利于知识分子的结论。因此,不论谁当政,最放心不下的就是知识分子这个群体。于是,金钱、名誉、地位、强权、暴力、逼供、体罚、饥饿、舆论等各种手段都使上,不同的手段为了相同的目的,就是跟知识分子合作。可是,平心而论,知识分子不是不想合作,而是大脑不听使唤,谁让知识分子受过那么多蛊惑?
  想想这些,觉得读书求学简直是件自取灭亡的事,可人就是这样:或起初无知,不晓得其中厉害;或为躲避体力劳动之苦,就那样进来了。而一旦进来,就开始积累臭毛病,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终于积累出个丧门星身份。
  
  编辑/宛 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