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9期

平原君赵胜

作者:佚名




  一、王亲国戚膏梁客
  
  太史公曰:“平原君,翩翩浊世佳公子也。”但遍览史书,平原君却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公子哥:他既是赵国前任国王赵武灵王的小儿子,又是现任国王赵惠文王的亲弟弟,还是继任国王赵孝成王的亲叔叔。正因为如此,他既不用学廉颇,拼着老命去攻城野战,以换取将军的爵位;也不用学蔺相如,把生死置之度外,赌上浑身的胆略和智慧,才能博得上卿的功名;更不用像赵奢那样,去做勇斗于穴中的敢死之鼠。他同历朝历代的大多数王孙贵族一样,单凭那高贵无比的血统,就能轻而易举地获得别人奋斗到死都无法企及的地位和财富。
  他因此长期垄断赵惠文王和赵孝成王两代朝政,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尊贵达到极致,成为赵国的终身相国,独自拥有山东武城封地的全部不动产,富可敌国。但“肉食者鄙,未能远谋”,像所有贵族政客一样,由于赵胜这位公子哥的血统特色,也就决定了赵国当时的政治体制和国家命运的未来走势。
  贵族王孙把持朝纲,鄙夷布衣,目光短浅,成天想着不劳而获,不战而功。同当时的山东六国一样,赵国因此陷入了不折不扣的贵族政治藩篱。后来的长平之祸,以及邯郸的最终沦陷,都是迟早要发生的事!
  即使在赵国濒临灭亡的垂死挣扎时刻,信陵君窃符救赵,侥幸解了邯郸之围后,这位公子哥,还想把这份功劳记在自,己的头上,在虞卿的怂恿下准备向赵王邀功请赏。公孙龙闻讯星夜赶去劝阻的一番话,更能让我们认清这位贵族佳公子的本来面目:
  “赵王让您做相国,并非因为您的才能在赵国独一无二;赵王把东武城封给您;也并非因为您有功,别人无功,只是因为您是赵国的王亲国戚而已。您接受相印,并不因自己无能而推辞;您接受封地,更不说自己无功而拒绝,您自以为是王亲国戚而理所当然地照单全收。现在您又借信陵君救邯郸之机,再次请求封邑加爵,这是您以王亲国戚的身份得到一份封赏后,又要以普通人的身份再次邀功请赏,这样做万万不可!”
  稍微做出一点儿成绩,就想着为自己邀功请赏,而对别人的功劳视而不见,这岂是一个大国之相的风范?俨然一个公子王孙的典型做派!所幸的是,这位公子还算识大体,顾大局,有一定的自知之明,居然接受了公孙龙的逆耳忠言,放弃了对自己的请封。所以,太史公在《史记》中说,赵之诸公子中,赵胜“最贤”。其实他的“最贤”,也仅仅是同他们赵家的几个公子哥相比而言。可见赵家的其他公子更不怎么样,大概也都是些玩狗斗鸡的纨绔子弟,而只有他赵胜还能多少干点儿实事,能为赵王帮点儿忙而已!
  
  二、贵士贱妾美人愁
  
  但公子终究是公子,史书对于这位公子的奢靡生活还是有所涉猎的。据专家考证,这位翩翩佳公子曾耗费巨额财富,在邯郸城修建了中国历史上的第一座楼,并且在楼上包养了不少美女。元代杨维桢有诗曰:“平原君,起朱楼。美人盈盈楼上居,蹒跚玻汲彼何叟,美人一笑蹒跚愁。”
  包养了那么多的美女,这位公子一时难免照应不过来。其中一位美女在楼上闲得无聊,忽一日居高临下,临风观景,看到隔壁的一个瘸子,正在井边一瘸一拐地打水,顿感滑稽极了,不禁放声大笑。
  一位不食人间烟火、少见多怪的笼中美女,碰见一件自以为稀罕的景致,笑一笑本来也无可厚非。始料未及的是,这一笑竟为魅力四射的美女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如果是在后来甚或当今,财大气粗的富人嘲笑一下窘相百出的穷人,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个穷瘸子至多也只能是冲着富丽堂皇的高楼翻个白眼,嘟嘟囔囔地悄悄骂美人几句,其结果也只能是好像什么事情都未发生过似的,仅仅为闲得无聊的有闲阶层添点儿茶余饭后的笑料而已!可这事发生在诸侯争霸的战国时期,就是这位哑然失笑的美女的不幸了!那位自以为尊严受到严重伤害的瘸子,是平原君的一名门客。他第二天就找上门来,比陕西那个讨说法的秋菊要底气十足得多,理直气壮地要求平原君把那位美人杀了,而且振振有词:“臣闻君之喜士,士不远千里而至者,以君能贵士而贱妾也。”
  自命不凡的瘸子先给平原君戴上一顶“喜士”的高帽,同时对美人的不满也自然地发泄了出来,然后毫不隐讳自身的缺陷与残酷的要求:“我弯腰驼背,步履蹒跚,生活艰难,已经够不幸的了,可是您的美人却无端嘲笑我的生理缺陷。我要您美人颈上的那颗人头!”
  今天的我们无论是谁都会感到不可思议,甚至觉得是荒唐至极,这瘸子居然吃了豹子胆,竟敢向一国之相索要他所钟爱的美人的脑袋,玩笑开得也太大了!看来这瘸子是活得腻烦了,连瘸腿也不想要了!更令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这位手握生杀予夺大权的相国兼公子哥,居然没有雷霆大怒,而是“诺诺”地答应着,好不容易才把这位行为偏激的瘸子打发走了。
  我不禁为这位乖戾的残疾人的小命捏把汗!
  其实,我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这个瘸子胆敢如此莽撞唐突,自有他的逻辑和道理;平原君不敢造次,唯唯诺诺,自有“肉食者”不敢发作的难言之隐。一个瘸子敢于拿“士”同“美人”叫板说事的那个时代,才真正令今天的人们感慨不已!那是中国历史上士人唯一的黄金时代,是任何历史时期的士人都无法企及的巅峰时刻。相比而言,那时的美女就没有那么风光无限了。
  “天下诸侯方欲力争,竟招英雄,以自辅翼。此乃得士则昌,失士则亡之赦也。”(《孔丛子‘居卫》)因此,那个时代,各国诸侯、权贵们为了各自的政治利益,争相结交礼贤士人,不拘一格网罗人才,恨不能把天下英才尽收囊中。那时的天下“士无常君,国无定臣”,已成燎原之势。人才的频繁流动与激烈竞争,空前活跃。
  那个时代,杀猪卖肉的朱亥,可以对魏王弟弟信陵君的数次邀请不予理睬;作为平民的荆轲,可以对燕太子丹催促他启程赴秦而大发雷霆,甚至当面怒叱“何太子之遣”;孟尝君的一个门客竟敢与他的夫人明目张胆地相好,孟尝君知道后,也只能哑巴吃黄连地说:“睹貌而相悦者,人之情也。”他不但不杀门客,反而委以重任。所以,在那个时代,“为知已者死”的士人比比皆是,层出不穷,已属“非典型”现象。
  那个时代,正是由于天下诸侯的竞争与追逐,士人身价倍增,地位扶摇直上,甚至能与诸侯君王平起平坐地做朋友。此处不养爷,自有养爷处。朝秦暮楚,周游列国,是士人的家常便饭,换主子像脱鞋一样方便。所以只有那个时代才有苏秦挂六国相印、战国四公子养客数千人的壮观历史景象。
  那个时代,士人的人格是独立的,精神是张扬的,思想是无羁的,人身也是自由的,所以才有了那个时代“百家争鸣”的泱泱文明奇观。
  遗憾的是,在漫漫的历史长河中,士人与权贵平等相处做朋友的蜜月期太短,为君王做奴仆的历史太长。赢政天下一统后,士人的地位就一落千丈,雇主仅剩下皇帝一家了,“学成文武艺”,只能“售与帝王家”,与帝王的关系至多也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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