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魏晋风度章太炎

作者:王学斌




  想必读过《三国演义》的人,大都会对其中第二十三回《祢正平裸衣骂贼》印象深刻。狂士称衡裸身朝堂,击鼓骂曹,其视权贵如粪土之豪情令后人景仰。1700年之后,清末又出了一位“祢衡”。此人不畏当道,倡言革命,且清狂之风骨丝毫不输于前人。他便是章太炎。革命急先锋
  1869年,章太炎出生于浙江余杭的一个书香世家。其祖父章鉴、父亲章溶皆是知书达理之士,章太炎自小便接受了较好的传统教育。然而,传统封建教育并未使他成为一名忠于满清统治的“顺民”,反满革命的观念很早便在章的脑中扎根。章太炎12岁时,一日,外祖父领着他阅读《东华录》,当读到曾静案时,外祖父说:“夷夏大防,同于君臣之义。”章太炎问:“前人有谈此语否?”外祖父答道:“王船山、顾亭林已言之,尤以王氏之言为甚,谓历代亡国,无足轻重,惟南宋之亡,则衣冠文物,亦与之俱亡。”祖父这番话激起了少年章太炎的思绪,他愤然日:“明亡于清,反不如亡于李闯!”外祖父急忙说:“今不必作此论耳。”可见,革命思想已潜伏于年幼的章太炎心中。
  成年后,章太炎拜师于诂经精舍的经学大师俞樾,研习经史,度过了8年寒窗苦读的求学生涯。然而,内忧外患,时变日亟,动荡的政局已迫使章太炎不能再安心地稳坐书斋了。1897年的夏天,他告别恩师,奔赴上海,开始了自己倡言革命的历程。
  初出茅庐的章太炎先后担任《时务报》、《正学报》、《经世报》等刊物的编辑,但由于种种原因,未能充分施展自己的才情与思想。直到1903年,章太炎主笔《苏报》,一改该报以往保守的政治立场,大张旗鼓地宣传革命主张。此时的章太炎才思泉涌,一篇篇战斗檄文如出膛炮弹,炸向清政府的要害处。在一篇文章中,章太炎对慈禧太后奢华铺张的寿典进行了无情的冷嘲热讽:
  今日到南苑,明日到北海,何时再到古长安?叹黎,民膏血全枯,只为一人歌庆有;
  五十割琉球,六十割台湾,而今又割东三省,痛赤县邦圻益蹙,全逢万岁祝疆无。
  在《驳康有为论革命书》中,他更是毫无忌惮地写道:“载淮小丑,不辨菽麦。”直呼当今圣上之名,且斥其无能,这在当时不啻是石破天惊之论。按照刑律,当属杀头之罪。正因此故,清政府认定章为“反清匪人”,密电上海出票拘人。别人劝他躲避,他却说:“革命流血起,流血从我起。”与革命知己邹容一道慷慨入狱。而他“章疯子”的外号也得于此时。
  在狱中,尽管受尽狱卒的百般折磨,但章太炎苦中作乐,斗志高昂。为了鼓舞年轻的邹容,章太炎特意写下一诗:邹容吾小弟,被发下瀛洲。快剪刀除辫,干牛肉作糇。英雄一入狱,天地亦悲秋。临命须掺手,乾坤只两头。
  邹容也回赠章诗一首:我兄章枚叔,忧国心如焚。并世无知己,吾生苦不文。一朝沦地狱,何日扫妖氛?昨夜梦和尔,同兴革命军。
  身陷牢狱,二人却心系反清大业,互相往来唱和,此种大无畏之气概实令人景仰!
  可惜天不假年,一年后,邹容身患重疾,病死狱中。两位革命挚友,不久前还赋诗共勉,转眼间却已分隔阴阳两界,章太炎怎么也无法接受这一事实。抱着邹容的尸体,他不禁悲不自胜,痛哭失声。
  三年的刑期很快过去,章太炎出狱后东渡扶桑,继续从事革命事业。由于在狱中坚贞不屈的表现,此时章在士林中声望日隆,俨然成为义薄云天之楷模。众人对其敬仰备至,大有“平生不识章太炎,访尽名流亦枉然”之势。
  流亡日本后,章太炎看到日本人鄙视中国人,很是愤慨,然又因密谋革命,不能不尽力忍耐,气无处可泻,有时只好用诙谐幽默的办法出这口气。一天,日本警察到其寓所调查户口,要他填一份表格。章太炎写的是:
  职业:圣人
  出身:私生子
  年龄:万寿无疆
  这是因为人家都称他为“圣人”,而私生子则以日本为最多,面对章这份充满调侃意味的回答,日警们哭笑不得。
  1906年7月15日,章太炎在东京神田町锦辉馆举行演讲,两千多人慕名而来,一时间会场内外人头攒动,甚至有人爬到屋檐上,以一睹这位传奇人物的风采。在演讲中,章太炎就所谓“疯癫”谈了一下自己的看法:
  大概为人在世,被他人说个疯癫,断然不肯承认,除那笑傲山水诗豪画伯的一流人,又作别论,其余总是一样。独有兄弟却承认我是疯癫,我是有神经病,而且听见说我疯癫,说我有神经病的话,倒反格外高兴。为什么缘故呢?大凡非常可怪的议论,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想,就能想也不敢说。说了以后,遇着艰难困苦的时候,不是神经病人,断不能百折不回,孤行己意。所以古来有大学问成大事业的,必得有神经病才能做到。为这缘故,兄弟承认自己有神经病;也愿诸位同志,人人个个,都有一两分的神经病。近来有人传说,某某是有神经病,某莱也是有神经病,兄弟看来,不怕有神经病,只怕富贵利禄当现面前的时候,那神经病立刻好了,这才是要不得呢!略高一点的人,富贵利禄的补剂,虽不能治他的神经病,那艰难困苦的毒剂,还是可以治得的,这总是脚跟不稳,不能成就什么气候。兄弟尝这毒剂,是最多的。算来自戊戌年以后,已有七次查拿,六次都拿不到,到第七次方才拿到。以前三次,或因别事株连,或是捕拿新党,不专为我一人;后来四次,却都为逐满独立的事。但兄弟在这艰难困苦的旋涡里头,并没有一丝一毫的懊悔,凭你什么毒剂,这神经病总治不好。但兄弟所说的神经病,并不是粗豪鲁莽,乱打乱跳,要把那细针密缕的思想,装载在神经病里。譬如思想是个货物,神经病是个汽船,没有思想,空空洞洞的神经病,必无实济;没有神经病,这思想可能自动的么?
  演讲将毕,章太炎大声疾呼:“我要把我的神经病质,传染诸君,传染与四万万人!”看过这番“疯言疯语”,我们不难发现,对于“章疯子”的外号,章太炎非但没有丝毫自卑不满,反而处处显得自鸣得意。他的这次演讲有激情,有学理,且不乏幽默,战斗性也极强,堪称近代演讲中之精品。章太炎那富有魅力的“有学问的革命家”的形象也由此呈现在众人眼前。难怪章之好友宋恕曾半开玩笑地说:“像章君这样手无缚鸡之力的儒生,竟欲颠覆满洲三百年的帝国基业,为啥会如此不自量力呢?莫非是明末遗老们的魂魄附体了不成?”
  章太炎在日本的主要活动是主编《民报》,这成为他一生中非常辉煌的一个时期。在孙中山的盛邀下,章太炎出任《民报》社长。至《民报》终刊,他亲手主编16期,并发表文章83篇。可以说,《民报》所到之处,也就是章太炎的文章和思想影响所及之处。正如鲁迅后来回忆所言:“我爱看这《民报》,但并非为了(章)先生的文笔古奥,索解为难,是为了他和主张保皇的梁启超斗争,和××的×××斗争。真是所向披靡,令人神往!”的确,章的文章革命性浓厚,攻击力十足,无时无刻不在搅乱着统治者们脆弱而敏感的神经,一自然又成为清政府的眼中钉、肉中刺,使他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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