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神曲
作者：休 姆
黄昏，海格小姐的小当铺刚要打烊，一个青年匆匆赶来。他身材瘦弱，衣着寒酸，手里拿着一本书。
“我……我想用这本书当些钱。”青年腼腆地说，“你，你要不要……”他抬起深蓝色的眼睛，把书递上去。
这是一本旧书——意大利诗人但丁的《神曲》。海格小姐知道这部第二版的《神曲》很值钱，早在１４世纪就由佛罗伦萨著名的出版商印刷出版，是目前非常罕见的古籍善本。全世界有多少患藏书癖的人都梦寐以求想得到它。
“我不稀罕这破东西。”做买卖的精明使她极力贬低它，“你可以把它卖给旧书店。”
“我不会把它卖掉。可眼下我缺钱用……只要当５英镑，等我一有了钱，马上来赎回……”
海格小姐开始打量眼前这个顾客。他面容憔悴，说话底气不足，但是他那漂亮的头发、深蓝的眼睛让姑娘很有好感。“我可以收下。不过……这书不值５英镑。”
青年急了，“小姐，你知道什么？这是大名鼎鼎的诗人但丁的书，价值至少在１００英镑以上。”
“是吗？”姑娘生硬地说，“那为什么不卖掉它？”
“我不愿意失去它。请给我５英镑吧。”
“不，４英镑。这是我所能出的最高的价了。”
“４英镑半，怎么样？”青年求她。
“４英镑。”她毫不让步，同时把柜台上的书向外推去。
“好吧，就给我４英镑吧。”青年叹了口气，报上了自己的姓名和地址。他叫洛恩，家住卡斯特尔路４２号。
“给你，４英镑金币。书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赎回，利息３０％。还有，这是你的铜牌，８２０号。别忘了取书时带来。”
一个星期过去了。一天下午，一个矮矮胖胖的中年男子走进当铺，把一块铜牌往柜台上一扔，大声嚷着：“小姐，快把书给我！”
铜牌号是８２０。海格小姐马上想起那本但丁的《神曲》，便问：“是洛恩先生叫你来的吗？”
“是的，他要赎回那本书。这是铜牌，快，马上把书拿给我！”
海格小姐一动不动，反问他：“洛恩先生病了吗？他自己为什么不来？”
“不，他没病。他的这块铜牌卖给我了。”陌生人粗鲁地说，“快把书给我！”
海格小姐不信任他，回绝道：“我还是不能给你。因为这是一本很值钱的书。我如果把书随便给了别人，会惹上麻烦的。”
“上帝保佑，小妞，我可没兴趣在这里听你唠唠叨叨！你难道没看见这铜牌？８２０号！这是不是你们店的牌子？”
“我看得很清楚。但是我更想知道你是怎么得到它的。”
“洛恩卖给我的！”陌生人气急败坏地扬扬拳头，“快把书给我！”
“对不起，”海格小姐总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头，冷冰冰地说，“你决不可能得到这本书，请通知洛恩先生让他自己来赎回去。你还是快走吧！”
陌生人气极了，吹胡子瞪眼地咒骂着，可海格小姐却毫不在乎，站久了当铺柜台，这类事她看得多了。那男子只得拾起铜牌，悻悻地走了。
当铺打烊的时候，洛恩来了。在姑娘的再三追问下，他承认自己实在拿不出这笔赎钱，就把铜牌给了贾贝士——就是下午那个来取书的男人，由他出钱把书赎回去。
“真是这样吗？”海格小姐有些好奇，“但他与你不一样。他显然不是个学者，也不像个爱书的人，他要这本书干嘛？”
小伙子说：“你不知道，这部《神曲》中隐藏着一个秘密，谁发现了秘密就意味着找到了金币。我相信自己没有这个能耐，可能贾贝士的运气比我好。”
“难道你不觉得这是个多么危险的朋友！”姑娘急切地说，“显然他已经知道了什么，不怀好意，想把书占为己有以获得金币。洛恩，听我说，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请把有关情况告诉我，也许我能帮助你。”
姑娘的好心和勇气感动了洛恩，于是他讲了这个故事。
洛恩有个舅舅叫本杰明，刚去世不久，死时５８岁。老人早年一直在国外，１０年前才从西印度群岛回来，并带回一笔财产。老头顽固又吝啬，对谁也不信任，因此没人知道他究竟有多少钱。他回来后，在沃京买了幢带花园的房子，住了整整１０年。他平时生活俭朴，最大的奢侈品就是书。老人去世后，城里来了个人自称是本杰明的债主，把土地和房子连同那些书都拿去顶债了。
“你舅舅不是富翁吗？怎么会欠债？”海格问。
“请不要打断我。”洛恩说，“本杰明舅舅是个守财奴，他把他所有的金币悄悄藏在他的小房子里。他既不相信银行，也不相信投资；就连他的亲姐姐——我的母亲，也别想从他那里得到一个便士。而他能把这本书送给我，已是非常慷慨之举了。”
“既然书中藏有金币的秘密，看来他是选你做他的财产继承人。那么，这跟那个贾贝士又有什么关系呢？”
“贾贝士先生是沃京一个杂货铺的老板，是个贪财的小人。他看本杰明舅舅很富有，就千方百计讨好他，拍他马屁，总以为我舅舅也会多少留些财产给他。”
“怎么样？我早就看出这个人不怀好意。请说下去！”
“本杰明舅舅留下一份奇怪的遗嘱，说谁能找到金币藏在什么地方，这些金币就归谁。遗嘱的秘密就在这本《神曲》里。你能想象得出这个贾贝士听了这个消息多么眼红！他三天两头来找我，死皮赖脸地要我把书给他看。我能怎么办？只好答应了。但我和他翻遍了全书也找不到秘密所在。过了几天，他又来找我，我告诉他书已经当掉了，他要我把当铺的铜牌给他，他愿意出钱替我赎书。以后的事嘛，你比我更清楚了。”
“看来我没把书给他是对的！洛恩，一笔巨款在等着你，你为什么不试着找出书中的秘密呢？”
“我找过，一点线索也没有。”
“你懂意大利语吗？”
“当然。是本杰明舅舅教的，他懂得很多国家的语言。”
“那么，还犹豫什么，现在就开始吧。”海格小姐把那本《神曲》放在桌子上，“不管怎么样，我们会找到的。”她小心翼翼打开书，逐页逐页翻阅起来。但是翻了一遍又一遍，始终找不到任何细微的标记。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叫道：“隐形墨水！”
“隐形墨水？”洛恩问，“你想到了什么？”
“一种用隐形墨水写的字。”姑娘告诉洛恩，她以前有个老板，因为整天跟小偷、流氓打交道，有很多秘密。有时他要记些事，怕人发现，就用柠檬汁当墨水写字。字句写完后，纸上什么也没留下，但只要把这张纸放在火上烘热，字迹就显出来了，而且十分清楚。
“好极了！”洛恩兴奋起来，“本杰明舅舅会不会也用同样的办法？”
整本书根本没法用火烤，一页页撕下来又太可惜，姑娘微笑了一下，她找了只熨斗，放在壁炉中加热。
她先拿一张空白的纸覆盖在书页上，以免烫坏书本里的纸张。她熨了一下，掀起那张纸，什么也没有。她沉住气，如法炮制，一张张仔细熨过去，终于在倒数第二页上出现了三行意大利文和三个数字：２７、１２、３８。
“你真是奇才！”洛恩在一旁看得出了神，对这聪明的姑娘佩服得五体投地，“可我还是不明白，这些数字和意大利诗句，与金币有什么联系？”
“别急，先生，这仅仅是个开头。请你把这三行意大利文翻译出来好吗？”
“好吧。”洛恩说，“大意是：好心的人啊！我是个盲人，但我多么想跟你一起去看那永不熄灭的亮光啊！”
洛恩认真想了一会儿，猜不透这是什么意思。望着这三个数字，他忽然似有所悟：“我舅舅活了５８岁，今年是１８９６年，减去５８，正好是１８３８年，这２７、１２、３８，很可能是他的生日——１８３８年１２月２７日。”
可几句诗句和一个生日数字，代表什么呢？说明什么呢？洛恩就是想疼了脑袋也想不出什么名堂。他早已不抱什么希望了，但是海格小姐坚持要到本杰明舅舅的小房子去看看。于是他们约定星期天碰头。
他们来到目的地，那只是一处很小的房子。用篱笆围住的院子里，种满了苹果、梨子、樱桃等果树，还有一棵无花果树长在屋子前杂草丛生的草地上。因为房子还没有出租，果树无人修剪，野草遍地都是，但有不少地方却被刚刚挖掘过，整个院子就像件打满补丁的旧衣服。有个人正在汗流浃背地忙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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