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9期

孽种

作者:狼小京




  夕阳斜下,照耀着江面上的一艘游轮,这是多么美丽的画面!更不可想象的是,我现在就置身在这画面之中了!
  那部让我头痛万分的小说给我的惟一好处就是一笔还算不少的稿费,可以让我毫不心疼地做一次长江沿岸旅行。而且还是坐着如此豪华的游船!
  虽然已经是旅行的第二天,但我仍然高兴得想要大叫。
  浓浓的暮色笼罩一切,我微笑着来到餐厅,随便挑了一个位子坐下,跟刚刚认识的船客打招呼。
  一个穿着白色西装,戴着眼镜的男子独自坐在角落里,那是何医生。看到我,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向我微笑。
  在我前面两三步远的地方,坐着相当有气质,而且很高傲的林小姐。她是个小提琴手。看到我,她微微一笑,向我点点头。
  跟林小姐坐同一桌的是她的朋友,扎着两条辫子的少女——苏。她也是个音乐家,不过却相当活泼好动。她笑着指了指盘子里的食物,向我作了个鬼脸。
  两个女孩旁边的桌子,还坐着两位先生。一副市侩的样子,似乎看谁都不顺眼。我是很不喜欢这种人的。顺便说一句,就在刚刚登船的两小时内,他们就因为枕头高度不合适的事情跟服务人员吵了一场。
  还有两个特殊乘客——一对刚刚结婚的新人。他们是来这里度蜜月的。说实话,他们的确是我见过的最漂亮最般配的一对。新郎姓李,文质彬彬的,很温柔和蔼。而那个常常微笑的新娘——恐怕只能用美若天仙来形容了。
  李夫人看到我,立刻将手中的书合起来,把书皮对着我——她在看昨天我为她签过名的书。
  我冲着她笑笑。
  这对新人大概是所有客人中最惹眼的了吧?
  不。其实还有两个人跟他们一样惹眼——那是一位美妇人和她的儿子。
  我向他们打了个招呼。那位美丽的妇人也略略点了点头示意。但不知为什么,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忧郁,虽然她在看着我,但她的目光却好像穿过了我,落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地方。
  而那个十四岁左右的男孩,我的老天!这简直是民间传说中,由狐狸变成的美男子——儒雅文静白皙俊秀的脸上,挂着出尘的淡漠。他有一头很柔顺的头发,漆黑的眼睛清澈又灵动,讨人喜欢极了。
  多么让人愉快的旅行啊!
  
  “真是像做梦一样的日子啊!”我站在甲板上,扶着栏杆。
  蓦然,我发现了甲板上站着的另外一个人——那个漂亮的男孩。他穿着非常普通的白衬衣,黑裤子,站在那里眺望远处,手中还提着一个夹子。
  虽然心中很想去与他说几句话,但是我毫不了解他的性情,万一说错了话就糟了。所以,我就这样一直看着他。
  过了一会儿,他似乎察觉到我在看他了。他看了我一眼,然后就径直向我走了过来。
  “请收下。”他递给我一张纸。
  我赶紧接过来一看,那是一张素描,画的是我。他画得很好,显然有很深的素描底子。
  “对不起。”他说,“我没经过允许就随便画了。”
  “不不不,棒极了。”我说,细心地将那张画夹进我的文件夹,“谢谢你。我会好好保存的。”
  远远的,传来一声呼唤:“小司?你到哪里去了?”
  他向我笑了笑,转身跑回船舱了。
  我呆了半天,直到连他的脚步声都听不到了,才把目光转向天上的流云,开始喃喃背诵着一些我能记得起来的诗词。
  过了几分钟,又有人踏上甲板了——是那个年轻的医生。
  他仍然穿着白色的西装,白色的鞋,不过已经不是昨天那一套了。他走到我身边不远处停了下来,看了我一眼,然后又顺着我的目光向天上看去。过了片刻,他突然开口:“你是作家,对吗?”
  “嗯。”我点点头,“你看过我的书?”
  “我……我的女同事们都很喜欢你的书。”他递给我一个很厚很厚、包装精美的褐色硬皮笔记本和一支钢笔。“如果方便的话,请给我签个名好吗?”
  “嗯,好啊。”我接过本子,在扉页上写下了我的名字,然后把本子还给他,“您不喜欢文艺小说?”
  他抱歉地笑笑,“是的。我喜欢看推理小说。尤其是阿加沙·克里斯蒂和柯南道尔的。”
  “我也看过不少。真好。”我由衷地赞叹,“他们的脑子真不可思议。”
  “是啊。”停了片刻,他问:“在你看来,小说中的那些罪案若是发生在现实,也会被警察破解吗?”
  我想了想,皱皱眉,“不知道。好像没有那么聪明的警察——因为不会有那么聪明的罪犯。”
  
  和那个何医生聊了半天,我因为风的关系而感觉到有些头痛,不得不回船舱。
  路过餐厅的时候,我看到那个刚刚结婚的李夫人,正和小司坐在一起说话。李夫人显然相当喜欢小司,时不时伸手去抚摸他的头发,本来就常常挂着笑的脸,现在笑容更加浓了。本来嘛,那样的男孩,有谁能讨厌他呢?
  我看了自己的文件夹一眼,想到里面还有一张他送给我的素描,我就不禁微笑起来。
  保持着这个表情,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吃下头疼药片之后,我躺在床上看杂志。阳光透过小小的窗户照进来,暖洋洋的。渐渐地,不知怎的我就睡着了。
  睡梦中,隐隐听到有人从我门口走过,并且在大声地说着话:“妈妈,为什么?”
  “不为什么!你从今天开始尽量呆在房间里,不许跟任何人接触!”
  “妈妈!这简直不讲道理!……”
  声音消失了,我又继续沉睡了。
  
  第二天,我们的船靠岸了——今天的地点是一个不知名的山(其实是有名字的,但是我不记得了)。我读过好多的武侠小说,很多场景就像我现在看到的一样。头顶是阴霾的天空,身旁是带着水气的风,闻到的是树木的味道……
  中午的时候,我们在山上吃了一顿饭。这顿饭吃得实在太有趣了。为了热便当,我们找了很多树枝,把两根竖起来当柱子,上面横一根挂便当的杆子,然后就开始用树叶生火了。一开始,大家手忙脚乱的,好不容易点着的火又灭掉了,只剩下滚滚浓烟,呛得每个人都眼泪纵横,咳嗽不断。
  但无论如何,这顿饭总算是勉勉强强地做好了。虽然有的便当没有热透,有的便当却热过了火,但大家都很开心。啊,不,有人不开心,就是那两个庸俗无比的先生。他们不停地在埋怨我们这些做饭的笨手笨脚,但却总不来帮忙。
  吃饭的时候,大家习惯性地熟人跟熟人聚在一起。像我这种独自一人的就显得好孤独。所以我就找到另外一个没有朋友的人——何医生。他今天换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休闲衫,看起来有点儿像小孩子。
  吃完饭后,略略玩儿了一会儿,大家开始下山了。
  在我看着山路犹豫的时候,何医生走到我身边,问:“柯小姐,下山路很不好走,需不需要……”
  我不等他说完就点点头。“需要。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在下山路上摔倒过,现在想起来还是害怕。”
  “就是这样子的。很多人的童年经历会给往后的人生带来烙印,比如恐窄症,恐尖症……”他歉意地笑了笑,伸手扶住我的胳膊,“对不起,我又扯到我的本行上了。”
  “请大家等一等!”我们的导游小姐突然叫了起来,“有谁看到林小姐的朋友了?她没有跟我们一起下山吗?”
  这番话引起了一阵短暂的骚动。我看看站在导游身边、紧皱眉头焦虑不安的林小姐,又看了看何医生。他对我摇摇头。
  “没有人看到她吗?”导游小姐又问。
  “没有。”所有人都这样回答。
  那两个“市侩先生”中的一个大喊起来:“喂,她该归队的时候不归队,像这样的人我们管她干什么?”
  “或者,她过一会儿就会回来吧?”何医生说,“我们还是等一下吧。”
  但是,一直过了十五分钟,那个女孩也没有回来。
  “我们必须去寻找一下了!”导游小姐下了“命令”。
  
  悬崖下,警察紧张地进行着工作——失踪的女孩在那里被发现了,显然是由悬崖上落下来的。
  “林小姐,请你说一下,死者是什么时候离开你的?”
  “吃午饭之后。我要去收拾便当盒子,她说要散散步,然后就离开了……我,我当时认为她一定会回来的,所以就没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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