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12期
桃花谷
作者：韩 进
七 重返桃花谷
最初到边防时，冯年是想等自己在排雷任务中立了功再给小玉写信，没想到立功是以血的代价换取的。当军功章佩在冯年的胸前时，他已成了一名二等残疾军人。他不想连累小玉。所以一直迟迟没有勇气写信。
两年多了，小玉或许早已嫁人了，直到有一天，他再也无法抑制思念的潮水。一气写下了那篇被战友们誉为足可以惊天地、泣鬼神的散文时。他才鼓足勇气把分别后的真实情况写信告诉了小玉。
桃花谷的村民们没有忘记他。小玉没有嫌弃他。而是敞开山一样的胸怀向他发出了诚挚的邀请。终于使他丢掉了顾虑。下决心于春天重返吕梁山。
冯年又踏上了那令人魂牵梦萦的桃花谷，他没有惊动任何人。而是悄悄地顺着溪水飘花、山谷飘香的山间小路来到了当年和小玉初相识的那片桃花林。
正是桃花缤纷的季节，树上地上满眼都是纷飞的花。风吹花飘，那粉红色的花瓣像雪一样漫天飞舞；风动枝摇，那花满枝头的桃树，似少女曼妙舞动的娇姿，在春风中摇曳；那处处弥漫的芬芳和山溪中漂浮的花瓣，使身临其境的人感到亦梦亦幻。
冯年触景生情，当年和小玉、小红、杏儿初相遇时的情形一幕幕浮现在了眼前。他心绪激荡，心中默默地念道：小玉，我回来了。我又回来了。他想象着和小玉重逢时的情景。我要拉着小玉的手，告诉所有的朋友，我们就要结婚了。从此今生今世再不分离……
他在桃花林里寻找着当年的小草屋，憧憬着小玉、小红和杏儿就站在小屋前的花香丛中，微笑着迎接他的到来。
他找到了依旧掩映在桃花丛中的那个小草屋，却找不见当年桃花女的倩影。一种深深的失落感涌上了冯年的心头。他想起了崔护的诗：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忽然，隐约从桃林深处传来了一曲悠扬动听的山歌：桃花谷是美人窝，桃花林里美人多。别问我来叫什么，别说你要想娶我，桃花开时美人来，桃花仙子就是我，风吹花落美人归，来年春天再见我。桃花谷是美人窝。桃花林里美人多……
他顺着歌声寻去。果然在距他不远处的桃花树下，有几位天真烂漫的桃花女。她们头上戴着桃花，手上拿着桃枝正在编织花篮。冯年仿佛依稀望见了小玉、小红、杏儿就在她们中间。冯年抑制不住喜悦激动的心情，脱口而出：“小玉，我回来了。”
可是令人失望的是，这群桃花女中没有小玉，也没有小红和杏儿。
她们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位不速之客。片刻，一个女孩问他，“你是在喊小玉吗?”冯年说：“是的，我要找小玉。”“你就是小玉姐姐要等的人?”“是的，就是我，快告诉我小玉在哪里。”冯年急不可待，恨不能立刻就见到小玉。
几个女孩不紧不慢地说：“可惜你来晚了，小玉姐姐走了，前两天小玉姐姐还叫我们编织花篮。说是要迎接解放军叔叔。”“小玉姐姐天天都在这里等你。她说你是英雄，是俺们村里的功臣。”
“那你们快带我去见小玉姐姐好吗?”冯年心情迫切。
“不，我们哪也不去。”她们怯怯地很固执地说。
“为什么?”冯年焦急地问
“我们在这里等小玉姐姐。”几个女孩的眼里已噙满了泪花。
冯年以为自己吓住了她们，他克制了一下自己急切的心情。换了一种平静的口气问：“不用怕小朋友。告诉我，小玉姐姐去了哪里?”
“前一天下午放学时，天上下起了大雨，学校里的两个学生过水漫桥时掉进了河里，小玉姐姐跳进河里把两个学生推上了岸，可河水太急，小玉蛆姐没有上来，被激流卷走了。”一个女生哭泣着说。
“什么，你说什么?小玉死了!”这话犹如晴天霹雳，冯年一时反应不过来，也不相信。他不能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啊。
“不准说小玉姐姐死了，小玉姐姐没有死，她是好人，是英雄，英雄不会死的，她只是顺着汾河水到山外去了。”
听到这天真的回答，冯年感到一丝的慰藉，一丝的疑惑，他强忍着心中的痛问：“那，小红和杏儿呢?”
“小红和杏儿姐姐说。她们昨夜梦见了小玉姐姐，说小玉姐姐没有死。小玉姐姐在梦中告诉她们俩，她穿的衣裳薄，冷，让她俩给她送衣裳。她俩想念小玉姐姐，所以，昨天她俩顺着汾河去山里找小玉姐姐去了。”
听到这冯年仰天长叹：“天哪，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
想不到我日思夜梦盼重逢，盼来的却是一场梦。没想到当年挥手再见之时。竟是今生今世的永别。遗憾、忧伤和思念一起涌上了冯年的心头，使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泪，伤心的泪就像那滚滚东去的汾河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他转身跌跌撞撞疯了一样地奔向汾河边。对着滔滔的河水大喊：“小玉，我回来了，我回来了!小玉，你在哪里，你在哪——”
静静的山谷里久久回荡着他的呼唤。山不转水转
美好的事物无论在哪里，即便是藏在深山老林里，或是被人遗忘的角落里。但终将有一天会被世人所识。犹如千条小溪汇流成河，奔腾着穿过森林越过山岗冲向辽阔的海洋。
小玉是大山的女儿，她不仅有着美丽婉约的容貌，更有一颗山里人淳朴善良的心。为了救落水的学生，她义无反顾地跳人了滚滚的汾河中。学生得救了，可筋疲力尽的她再也无力游上岸边，只好顺流漂去，无论她怎样努力和挣扎，都无法抗拒那奔涌的汾河水。慢慢地，她失去了自控力。一任河水将她向下游冲去。
在死神即将降临时，她想起了她的伙伴小红、杏儿，她的可爱的学生，还有冯年。她想，她不能死，她还年轻，她和冯年有约，要等到冯年娶她的那一天。这种愿望，在她身上激发出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她拼命地挣扎着不让自己沉入水下，尽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但她毕竟喝了很多的水，开始产生幻觉。
夕阳慢慢地隐没在了吕梁山下，在黑夜来临之前，山里的晚霞依旧是那样的灿烂，红的像血，粉的像花。
小玉终于失去了知觉。她望着天空，那如血的晚霞犹如漫山盛开的桃花，那正是她向往的地方。她又来到了桃花林，走进了她那少女的天堂世界。
桃花林依旧是那样的美丽迷人，满眼飘荡着纷飞的桃花，弥漫着沁人的芳香。她和小红。杏儿在桃花丛中一起快乐地奔跑着唱着她们最喜爱的歌：桃花林是美人窝，桃花林里美人多，桃花开时美人来，桃花仙子就是我，风吹花落美人归，美人归，美人归……
歌声中她没有感到丝毫的痛苦和遗憾，而是感到有一股力量将她推进了天堂，把她带进了一个桃花盛开春花烂漫永不凋谢的花的海洋。
奔涌的汾河水，慢慢地将小玉淹没。
在汾河之畔的吕梁山上，住着一户人家，是一对年近六旬的老夫妻，他们远离都市远离村庄，就住在吕梁山大峡谷汾河之畔的山洞里，被人们称之为现代山顶洞人。从外面看洞口不大，里面却是别有洞天，十分的宽敞，且是冬暖夏凉。从峡谷下往上看，他们就如同住在悬崖峭壁上，其实仔细看那山洞还是有清晰的台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