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1期
与狼共舞
作者：李惠泉
一
1983年冬天，北京的天气格外寒冷。晚上飘了一夜的雪，早上又刮起了四五级的偏北风，气温一下子降到了零下15℃。汽车轮子像在玻璃一样的冰上慢慢爬行，骑自行车的人也小心翼翼，马路上一会儿就有人摔倒。外交部信使肖子光和丁一昨晚就接到部里的电话，让他们俩人今天早上准时赶到办公室。
肖子光和丁一搭档已有几年了。
四十多岁的肖子光，做信使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历史了。上个世纪六十年代，世界上同新中国建交的国家不是很多，信使们通常要换几次飞机，辗转好几个国家才能到达目的地。1961年，刚参加工作的肖子光，搭乘苏联货轮去古巴，货轮进入大西洋，风急浪高，货轮在海上颠簸摆动，他差一点没有死过去。当货轮抵达圣地亚哥港时，他的腿都迈不动步子了。这样危险的事情他经历过多次，每一次都化险为夷。丁一曾说，肖老师，你福大命大造化大，跟着你一切都会平安。肖子光说，丁一，不是我命大，是我永远都记住祖国的利益高于一切。
两人坐到领导的办公桌前。
“老肖，小丁，部领导交给你们一项十分重要的任务。护送一只重要的外交邮袋去美国，乘今天下午中国民航的飞机到东京，从那里转乘泛美航空公司的飞机去纽约。邮袋和机票都准备好了，飞机是下午四点钟的，现在还有点时间，你们可以回趟家做点准备。下午两点钟准时到部里，我派汽车送你们上飞机。这只邮袋关系到国家的绝密事项，如果遇到飞机失事和别的事故，一定要毁了邮袋里的文件。这个情况只能在你们性命不保的情况下才能做。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任何人不能打开邮袋。听明白了吗？”领导口气异常沉重。
“知道了。”肖子光点头。
丁一瞪大了眼睛：“是什么重要文件？”
领导脸色陡变，冷冷地看了丁一一眼，说：“丁一，你问多了，不该问的你不要问。去吧，好好准备。东京和美国我都安排了人接你们，一切都就绪了。”
从领导房间出来，丁一脸色老大不高兴，说：“我问一句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说是吧，老肖？”肖子光拍了拍他的肩，说：“小丁，这是规矩，我们只负责送信，别的我们就不用问了。无论邮袋里是什么，对于我们来说，我们都要拿它当生命来看待。小丁，我做这个工作已经二十多年了，领导把我喊到办公室专门交代，这是第一次。你想想看，就知道邮袋里装的东西是多么重要了。走吧，好好准备一下，我们下午见。”肖子光说完转身下了楼，回家去了。丁一回办公室拿了点东西，也下了楼，走出了外交部大院。他从东四往家走，半路上他在公用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这才匆匆回到家。
下午两点，肖子光和丁一又站在领导办公室里。领导把一只帆布的邮袋交到他们手里，邮袋用复杂的绳结紧紧地扎死，口上用中国特制的火漆封口，这种火漆是我国特制的，任何国家都很难仿制，如果拆开封口就无法复原。领导把邮袋交到肖子光手里，再次强调说：“老肖，你是我们的老信使，小丁也工作了好几年了，你们都是我们外交信使的重要骨干，领导相信你们，组织上相信你们，希望你们不辱使命，安全地把邮袋送到美国。”
“放心吧。”丁一接过肖子光手里的邮袋。
肖子光握住领导的手，语气坚定地说：“我知道间谍机关对外交邮袋情有独钟，特别是这样重要的邮袋。请组织上放心，只要我和丁一活着，我们就保证把邮袋送到美国。”“好，好。”领导拍了拍他的手背，又拍了拍丁一的肩：“你们不是想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吗？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里面是一份AAAA级文件，在外交部历史上，使用4个A字的文件不多见，你们由此就知道它的重要性了。”
肖子光和丁一浑身一颤。
的确是这样，4A级文件在外交部的历史上是不多见的。二十年来，肖子光也就碰上过一两次，丁一更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实。两人神情严肃，听完领导的交代，使劲握了握手，就跟着指定的司机和护送人员走了。外面雪大，北京的路不好走，司机异常小心。护送人员是几名穿着便衣的武警，他们一声不吭，坐在那里如雕像一般。肖子光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感觉这一次是他做信使以来从未经历过的紧张，难道……会有事？他这样想着，又骂自己：都做了二十多年了，有什么可紧张的？舍了这条命，也要有个好结局。
丁一脸上是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一双眼不停地眨动着，是兴奋，是紧张，还是恐惧？……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老是拿眼角扫着肖子光，肖子光知道他在看自己，却目视前方，一言不发。雪还在下，首都机场的航班都停飞了，说要等雪停了再走。肖子光坐在候机室里，对那几位武警说：“你们回去吧，我们没有什么事的。”带队的说：“不行，我们不看着你们上飞机，绝不回去。”等了一会儿，丁一说要上厕所，起身离开座位，朝卫生间走去。解完手，他站在镜子前整理领带，一个满脸胡须的男子站在他后面嘿嘿地笑着，丁一鼻子哼了一下，说：“笑什么？我可警告你，我帮不上忙，一切都要看你的。”说完瞪了他一眼，走出了卫生间。
一个小时后，雪已经不下了，太阳也出来了。武警把他们俩送上飞机，一直看着飞机飞上蓝天，这才开着车回去了。飞机到达东京羽田国际机场已经是晚上7点多钟。中国驻日本大使馆的人员来了，他们把两张明天上午9点钟到美国的机票交到他们手里，说北京打来了电话，为了明天登机方便，你们就住在机场里的宾馆，房间已经给你们预订好了。使馆人员把他们送到宾馆就走了。为了稳妥起见，除了肖子光和丁一外，北京方面没有告诉沿途有关人员此次邮袋的重要性，让他们按一般外交邮袋的规格接待。这也是从多方面考虑作出的决定。
俩人洗完澡，轮流着到餐馆吃饭。
吃完饭，丁一又买了些酒菜带到了房间，说要陪着肖子光喝一杯，被肖子光拒绝了。肖子光警告他说，外交部有规定，外交信使不能在工作期间酗酒，请你自重。丁一不以为然地说：“规定说是不能酗酒，并没有说不让喝酒呀！老肖，喝两口吧，天太冷，驱驱寒气。”肖子光劝不了他，把脸转向一边，坐在那里抽着烟。
丁一自饮自乐，美滋滋的。
喝完酒，两个人都躺下睡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丁一突然说肚子疼得不行，捂着肚子在床上打滚，把肖子光吓坏了，赶忙给服务台打电话。医生跑来一看，说要送到医务室做检查。肖子光不敢离开房间，只好看着他们把丁一推走。丁一走了，肖子光也睡不着，穿好睡衣正想抽根烟，一个穿着睡衣的外国女人慌慌张张推开了房门，用中国话朝肖子光喊道：“对不起先生，有人追杀我，我在你这里躲躲好吗？”未等他回答，就钻进了他的被子。
楼道里沉重的脚步声逐渐远去。
“小姐，人已经走了，你快走吧，我是外交人员，实在有些不便。”肖子光急得团团转，用婉转的口吻劝道。女人爬了起来，还没有等肖子光反应过来，就扑进了他怀里，说：“先生，我特别喜欢中国人，你不喜欢我吗。我是英国人，今年刚二十五岁。先生，我真的是喜欢你。”说完嘴就迎了上去。
二
肖子光的脑袋“嗡”的一声就大了。
“不行，不行，你快点走。”肖子光恼怒了，一把推开女人。这一推不要紧，女人的衣服就从身上滑了下来，她赤裸着紧紧地搂住他不放：“先生，这里又没有外人，陪我一会儿吧，我会让你一辈子也忘不了的。真的，尝尝外国女人的味道有什么不好。”“你滚，滚得远远的。”肖子光挥手一巴掌，打得女人倒退三步，捂着脸喊道：“来人呀！这个中国人强奸我！”话未说完，两个长满胡须的外国男人冲了进来，他们一看到女人赤裸着，拉上肖子光就要走。
“站住，你们是谁？”肖子光甩掉他们的手，怒道，“我是外交人员，你们无权过问此事。是她跑到我房间里来的，我马上打电话，请机场警卫来处理。”两个男人嘿嘿地笑了，朝女人使了使眼色，她马上溜了出去。男人说：“先生，我知道你是中国外交部的信使，但你不要忘了，如果我们把这件事向你们上级汇报，恐怕你的政治生涯就到头了。”他从身上掏出两捆美元，放在床上，笑道，“先生，帮我一个忙，我只要借你的邮袋用两个小时，一定完璧归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