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9期

报 复

作者:徐星明




  村长姓胡,大名胡为。
  村长管一个村的大事,管生产,管生活,也管农业税、上缴款、集资款、提留款、计划生育罚款……按时足额收缴。这些年,土地都是大包干儿,田地各种各的,种什么养什么各人自家盘算,村长管不了那么多,也没必要管。如今,上面取消了农业税等五花八门的收费,村长该管的事又少了许多,只管扶贫款发放,接待上级领导检查,管乡亲邻里为稻田灌水或因日常琐事引发的打架扯皮事件,进而达到安定团结的大好局面。安定团结最重要。稳定大局的前提除了乡亲邻里的团结外,各家各户家庭和睦更是不可缺少。村长最关心家庭和睦。乡村里,尤其是我们这种人多地少的乡村里,地里收获的东西有限,需要投入的劳动力也不是很多,这些年,人们一年四季除了春种秋收,有了太多的闲工夫,农闲时就谋划着上城里做生意,上建筑工地,上砖窑瓦窑,上一切能找的去处找点活干,赚点钱购买化肥农药,填补家用。这样,大伙儿腰包是鼓胀了些,但新问题、新矛盾也有了——村上外出的,除了经商做生意全家大小搬往城里的,除了年轻伢子妹子没多少挂碍的,还有相当一部分是已有家小的青壮年男人。这许多男人一出家门,就留下了许多青壮年堂客在家无人照管,闲下来时难免倍感寂寞,进而造成不稳定因素。作为一村之长,他有义务负起这份责任来,就不得不今日张家,明日李家忙活。那些个堂客们有的平日风流成性,正愁男人不在身边日子难熬,巴不得有机会寻些“野食”解解饥渴,这会儿得村长光顾,正是求之不得。再说,抱上村长这条粗腿,日后说话做事都平添许多方便,何乐而不为?也有一些平日为人正统、本分,不肯随意迎合村长的。对这类人,村长不急。村长有的是耐心,今日不成,明日再来。越是那种难上手的,村长的兴趣越浓,感觉越刺激。村长是全村人的村长,他的服务对象是全村,他对治下的人们必须公平对待,全村需要照顾的堂客们都得照顾。因此必须实行轮换制,一个堂客那儿去过两次三次,就只好忍痛割爱挪挪窝。有了村长那种公平原则和坚韧不拔的精神,什么女人不能感化?贞节妇人还怕个痴情汉呢,别说你日后需要人家关照的事儿还多着呢,诸如上面下来扶贫款,你超生个把崽女要罚款……
  村长这么广施“仁政”,也并非是完美无缺。一方面,这种事很耗精力,很容易掏虚身子骨,必须投入大量资金不断增加营养品、补肾壮阳之类的药物来满足这方面的需求,就不得不在上面拨下的扶贫款里多“提”点“成”,或者巧立名目给各家各户来点儿摊派,就难免引发一些“不识好歹”的人们的不满情绪。另一方面,那些个年轻堂客们不能充分体谅人家的难处,不理解村长的“博爱”精神,老以为刚刚被村长“关照”出点瘾儿,夜夜翘首以盼的时候,就长时间不见他的踪影,因此产生了失落感,进而对村长生出许多怨气。还有一些功利心过重的女人,过去迎合村长,原本就一心指望着他各方面多加关照,如今没有在指望的范围内得到一星半点好处,还减少了扶贫款增加了摊派,自觉赔了身子又赔钱,太亏了,心里就有了火。心里有火,背地里就三个四个聚一堆,相互咬着耳朵说村长的坏话,说村长又跟谁谁谁好上了,最后就一起骂村长不是人,是不长尾巴的畜生,今后一定不得好死。骂了村长本人,还骂遍他祖宗十三代。有的女人存不得话,等男人回来,除开自个儿跟村长那档子事瞒下不说,其余全村很多女人都跟村长好上了的事,就如数家珍般掰着手指头在男人面前说了个遍。粗心的男人听过也就听过,并不怎么当回事。有些细心的男人听堂客酸溜溜的口气这一说,心里就犯了疑,就疑心衬里那么多女人都乐意跟村长好,自家堂客未必就这么耐得住寂寞,就软硬兼施拿堂客一哄一吓,果然问出了漏洞,问出了满肚子火气,就把堂客一顿狠揍,就发誓要报复村长。
  在全村那许多切齿痛恨村长的青壮年男人中,冬生是最激烈的一个。冬生今年二十八岁,正是身强体壮的汉子。他堂客春玲更年轻,才二十三岁,人长得跟莲藕一般鲜嫩耐看。冬生跟村长是?本家,管村长叫“阿叔”,冬生历来对村长很尊重。本家长辈掌着大权,总比外姓人掌着好,很多不沾亲的人想巴结还找不着门儿,他能不尊重吗?冬生在外打工到年底回家后,很快得知村长为老不尊,连侄媳妇儿也动,就一口咬定村长不是个人。堂堂七尺男儿,冬生就很气愤,就比其他男人更想报复村长。
  冬生恨上了村长,这春节就过得很是没滋没味,每日有事没事老是围着村长家那栋三层小洋楼转着圈设法儿。冬生想到了放火,一把火把他一家烧个卵毛不留一根,心里才痛快。反复一想,这法子行不通——人家瓷砖青瓦这么高的楼,你不用大卡车装柴火,那火能烧得上屋?这种事,连三岁幼童也晓得是犯法的,你总不能明目张胆地将大把大把柴火往人家屋上堆吧?用炸药炸?也不成。如果他人没炸死,你犯法坐牢不说,还得赔他房子,弄不好还得背个“恐怖分子”的大恶名。退一步说,就算把他个老畜生连房子一起“报销”了,你也得为他抵命,不划算。学村长的法子来个以毒攻毒,趁他出门的空当儿溜进他家里,发了狠把他堂客乱日一气,也送他顶绿帽子戴戴。静下心想想,这主意更馊,村长堂客那皱得比苦瓜皮还皱的老脸皮,看一眼就使人想吐,能提得起兴致吗?何况,如果到时候村长堂客不配合,还得动粗,一动粗,那就是强奸罪,那才叫冤呢!黑夜里躲在暗处,等他在外头风流够了回家路过时,神不知鬼不觉当头给他一闷棍,打晕了他,再放断他娘的两条狗腿,看他老色鬼还上哪风流去?好,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吃过晚饭,他把筷子一丢,就一声不吭,顺手从门旮旯里摸了条杂木扁担,闷着个脑袋出了门。一路上,北风凛冽,人往外一站,冷风就直往领口里、袖筒里钻,冻得人直打哆嗦,但是,冬生连眉头也没皱一皱,只管径直往前走。远远地看得见村长家的地坪了,他才就近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身子,把一双眼睛鼓得牛卵子一般大,紧紧地盯住村长家的大门。等了好一阵,他终于看到村长大摇大摆出了门,赶紧握了扁担,远远地跟在身后,一直目送他进了桂花家房门,才往暗处一躲,大睁着两眼,盼着他早点儿出来。桂花家一位亲戚在云南昆明办了一个家具厂,请他男人在那儿当仓库保管员,春节也抽不出时间回来,就正好给村长创造了机会。
  在这种寒冷的夜晚,一个人闷等在野地里,那种遭洋罪的滋味就没法儿言说了。但是,冬生复仇心切,哪还顾得了许多?他极力忍耐着,把双手笼进袖筒里,把头缩进衣领中,就近找个轻易不会被人发现又能一眼看得见桂花房门前一切的背风处蹲了下去。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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