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8期

大爱无涯

作者:张兴元




  那个令人迷惑不解的故事发生在我们这座小城,从中央到地方多家新闻媒体以各自特有的方式炒作着。一时间,这座小城沸沸扬扬,人们一见面就要互相打探有关情况,作出各自不同的判断和猜想,就连公安机关也立案侦破,从而使这个故事更加具有诱惑力和可信度了。
  那是去年冬天的一个下午,沈冬梅突然接到一个陌生人的电话:“阿姨,你好!你还在跑保险业务吗?我想投个保,找你了解一下有关情况。”沈冬梅问:“请问你贵姓?”对方说:“哎呀,咱这么熟,你没听出来吗?我是小岩的朋友!”沈冬梅唔唔两声,不便细问。既然他跟儿子很熟,还能是外人吗?对方又说:“六点钟你到富豪酒家去一下好吗?我请客!”沈冬梅忙推辞说:“别客气,有啥事儿咱就直接谈吧!你就别破费了。”对方以不容商量的口气说:“就这么定了,阿姨!晚上六点我在那里等你。”说罢,电话便挂断了。
  沈冬梅下岗之后不甘寂寞,主动为一家保险公司跑业务,在这座小城保险业务是很难开展的,既然有人主动投保,她岂能丢掉这笔业务?但她对这个陌生的客户又不放心,当小岩下班回来,她便向儿子询问有没有这个朋友。小岩查看他手机里储存的电话号码,也不知道这个自称他朋友的年轻人是何许人也。小岩说:“他既然叫你去富豪酒家见面,那我就陪你去见见他吧!”
  已是初冬时节,不到六点天就黑了。沈冬梅同小岩一块儿来到富豪酒家,等了半个多小时也不见有人来跟他们打招呼。沈冬梅疑心更大,是不是有人开玩笑,故意骗我?她站起身要走,手机又响了:“阿姨,实在对不起,我有件事没能脱身。你能到南湖来一下吗?我在南城门等你。”
  南湖是新建的一座小公园,地处城南。大冷天,到那里去干什么?小岩说:“我看这人可疑,咱还是干脆走吧!”沈冬梅暗想,我一个老妈子,他能骗我什么?她对儿子说:“你先回去吧,我散散步就回家。”
  沈冬梅漫步来到南湖公园。这里一片黑糊糊的,只有几盏路灯放射出昏暗的光芒。附近没有行人,更见不到那个要投保的客户。沈冬梅有点紧张,正要离开,背后忽然传来一声孩子的呼叫:“妈妈,妈妈……”沈冬梅转身一看,一个两三岁的小女孩哭喊着向她扑来。这黑灯瞎火的,哪儿来的孩子?沈冬梅正疑惑着,那小女孩已跑到她面前,一下抱住她的腿,哭着直叫妈妈。沈冬梅问:“你妈妈是谁?你到这里干什么?”那小女孩说:“我妈妈叫沈冬梅,我来找妈妈。”
  真是太不可思议了!一个小女孩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不是我跟她妈妈重名呢?沈冬梅把那小女孩抱起来问:“你弄错了吧,我这么大岁数了,怎么会是你妈妈呢?”那小女孩紧紧搂着她不松手:“你就是我妈妈,我一直等着你来接我呀!”
  小岩没有走,他一直跟随在妈妈身后。他觉得这事太蹊跷:“这一定是什么人设计的圈套,把孩子扔这里,让你捡这个包袱。”
  小女孩冻得浑身直抖,小脸儿像冰蛋一样。沈冬梅和小岩在附近转了一圈,也不见一个人影儿。夜风一阵紧似一阵地刮着,天越来越冷了。沈冬梅是个善良的女性,她哪舍得把这个小女孩丢下不管呢?她把小女孩抱回家,给她烤火,给她喂牛奶。小女孩太饿了,一袋奶没吃饱,抓起一个冷馍又啃起来。她吃饱喝足,瞪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这里看看那里瞅瞅,都半夜了,她仍不肯睡觉。沈冬梅问她叫什么名字,爸爸妈妈在哪里,她都不吭声儿。沈冬梅装作生气的样子说:“你要不吭声儿,我就把你扔到外边不管了。”小女孩顿时哭了起来:“别扔我,别扔我,你就是我的亲妈妈,等我长大了,我会疼你的。”
  一个两岁多的小女孩竟说出这样的话,这让沈冬梅感到惊奇,又感到可怜。她哄那女孩儿睡觉,那女孩儿硬是不肯脱衣服。直到天快亮时,沈冬梅趁她睡熟了,才把上衣脱下来。上身是完好的,只是右裤腿脱不下来,好像跟皮肤粘连在一起似的。沈冬梅一用劲,才把裤腿脱下来。那女孩哎哟一声疼醒了。沈冬梅不由吸了一口冷气,从大腿弯到脚掌一片血乎乎的,虽然有的地方结了痂,但整个小腿肚儿和脚趾却布满伤痕,太可怜了。沈冬梅忙问:“你这是咋弄的?怎么伤得这么重?”小女孩哭个不止,还喃喃道:“我这伤会好的,你不要难过,妈妈!”
  天明,沈冬梅带孩子到医院检查,小女孩整个身体和内脏器官都没有什么毛病,这条右腿上的伤明显是人为造成的。经沈冬梅耐心询问,那小女孩才哭泣着说:“是坏爸爸用硫酸烧的。”这让全家人吃了一惊,世界上竟有如此残忍的爸爸?小岩似有所悟,他说:“我明白了,这是有人故意报复你,把伤残的孩子扔给你,让你一辈子不得安生,就连我这做儿子的也要陪着受连累。”
  沈冬梅也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当她中学毕业参加了工作之后,决心报答社会。年轻时她学雷锋,办好事,多次被评为县里和市里的优秀青年。在工厂她更是脏活儿累活儿抢着干,连年被评为厂里的模范。下岗后她自谋职业,在生活不宽裕的情况下,还资助了两个贫困老人。这几年她为保险公司跑业务,更是成绩突出。她能为客户代言,谁家出了麻烦,她总是据理力争,索取应得的保险金。像她这样的好人,能跟谁结下仇呢?沈冬梅心里坦然。她说:“我一辈子没有做什么亏心事,我不怕!”小岩说:“你这么大岁数,哪能再收养一个两三岁的女孩呢?把她送到孤儿院去吧!”
  沈冬梅觉得儿子这话有道理。自己五十多岁了,哪有能力再养一个孩子呢?她给那小女孩买了一身新棉衣,又把她洗得干干净净的,决定送她到孤儿院。孤儿院的人都认得沈冬梅,听了她的讲述,也同意把这个女孩收养下来。那女孩似乎很懂事,她问:“妈妈,你是不要我了吗?”沈冬梅说:“不,我要你。我天天都来看你!”可那小女孩却有点超乎常人的分辨能力。她说:“不不,我不离开你。我会刷锅,我会洗衣服,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哎呀!这哪是一个两岁多的孩子说出的话呀,简直是个小大人。沈冬梅顿时被这话说软了心,她依稀记得五十年前她被送到孤儿院的情景。那是全国人民都挨饿的年代,父母到大西北逃荒,从此再没了音讯。年老的爷爷和奶奶把从食堂分得的一点食物全省给她吃,一个荒春没过完,两位老人先后得浮肿病死了。六岁的她无依无靠,队长只得把她送到孤儿院。那时她也是拉着队长的手不放,也苦苦向队长哀求:“我会放羊,我会割草,我会挣工分儿养活我自己,别把我扔这里!”队长听了,泪水打湿了她的脸:“我抱你回家,我抱你回家!”可当她到食堂吃了一大碗稀饭,回来就再也找不到队长的影子了。几十年过去了,也不知那老队长还在不在人世了。直到今天,她也不知道自己家在何处,爹娘姓甚名谁。她像一只孤叶飘落在这个世界,无人疼,无人爱。她多么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和其他亲人啊!
  这个过早成熟的孩子勾起沈冬梅童年的回忆。“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棵草!”在儿童心里只有妈妈才是她的幸福和依靠。沈冬梅抱起这个苦命的孩子回到家,向儿子宣布:“我不能让这孩子再当孤儿,我一定要把她养大!”
  这消息不知是怎么传播出去的,又一个神秘的电话打了过来:“沈阿姨,你真是个大好人啊!”沈冬梅忙叫儿子到电信局查找这个电话号码的来源,业务员告诉她:“这是街头上的IC电话。”
  这个令人疑惑的故事很快披露在本市一家晚报上,标题就叫《被赖上的妈妈》。消息很短,却很快在全市传播开来。人们议论纷纷,觉得这个奇怪的弃女案实在不可思议。是哪个狠心的父母把亲骨肉丢弃一边?人们一边对沈冬梅的爱心表示赞赏,一边又咒骂着那狠心的父母,更有好奇心强的人四处查访,想破解这宗迷案。于是,便有多种版本的解密新闻在街头巷尾流传,其中那个小科长和情妇的故事流传得最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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