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6期

搭错车

作者：黄晓莉

　　车子越往前驶，我和小美越觉得不对劲儿，司机一直不怀好意地透过后视镜盯着我们，有几次似乎忍不住了，居然微偏着头，斜愣着眼睛向后瞟。
　　恐怕我们是上了贼车了。我很后悔，这次和小美来北戴河简直玩疯了，又是滑沙又是滑草，最后在大海里捉海星，把回家的时间都忘了。我们急三火四赶到火车站时，那班开往沈阳的火车已经开走了。怎么办呢？星期一还要上班，不赶回去怎么行？于是只好找沈阳开来的出租车了。
　　我俩也真是的，居然司机一说是回头车我们就上了，怎么就没有考虑到旅途的安全问题呢？报纸上几乎天天有出租车荒郊野外劫财劫色，甚至还要伤人的消息，为什么我们这么大意？
　　果然，车子开出没多久，我就感到异样了，司机一再从后视镜瞅我们，瞅得我心底发毛。当然，我身上的钱不多，又是两个人，实在不必害怕，但如果他真是心怀恶意，如果他嫌钱太少不满意，无论如何，最后肯定是我们俩小女生吃亏。我悄悄打量他的体型，没有我高，但是比我结实多了，双打独斗，我们未必就会赢了他。况且，他不可能不带武器呀！
　　就在这时，我看到他的右手从方向盘挪开，往下伸，不知在摸什么东西，大概是扁钻或刀子吧。我觉得小美贴在我腿上的小腿在抖，额上有汗。天！这漆黑的夜里，她冒的是冷汗呀！车窗外一片漆黑，两旁是高山峻岭，正是歹徒下手最理想的所在。要动手了吧？我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冷汗也开始不由自主地往外冒。我想着我们的钱被捋走，然后他用袜子塞上我和小美的嘴，又剥开我们的衣服……
　　结果，什么事儿也没有发生，他的手又伸了上来，放在方向盘上，什么东西也没有拿。一定是他看出我有了戒备，或者等待更恰当的时机，才没有轻率下手。我死死抱紧旅行包，不住地给小美使眼色、打手势，让她振作，千万别尿裤子。难道我们就这样束手待毙吗？也许我可以想想办法，化解这场危机，我不是一向自诩最善于动脑筋，怎么突然吓呆了呢？或许我可以和他聊聊天，动之以情，让他不好意思动手。
　　于是我吞了吞口水，低着嗓音和他搭讪道：“生意好吧？老乡。”他似乎吓了一跳，过了好几秒钟才回答我：“不好啊，几乎连油钱都跑不回来，最近油价又涨了。”
　　“不会吧，你不是回头车吗？刚刚不是客人包了你的车到北戴河吗？”
　　他不再回答。我突然想到这可能不是真的回头车，一紧张，舌头打结，也沉默下来。沉默最适于培养紧张的气氛。为什么他不跟我聊天呢？是不是怕暴露他的口音或其他特征？他当然明白我们被抢之后必定会去报案的，警方就可以依据他的特征缉捕他。好聪明好狡猾的家伙！我恨恨地咬了咬牙。他又从后视镜飞快地瞟了我一眼，这一眼非常狠毒，我有生以来不曾看过更狠毒的眼神，使我再度直冒冷汗，再度后悔自己的莽撞。我的一只手握紧了小美的手，她的小手死人一样冰凉冰凉。
　　算了，如果他真的要抢，就给他吧，好汉不吃眼前亏。财物嘛，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他想要就给他，犯不着因此打斗伤身。可又一想，不行！这么一来，岂不助长了恶人的气焰？他要强暴我俩咋办？为了贞洁，无论如何都应该和他拼斗一番，给他一点教训。
　　两种想法交战缠斗，还没有分出胜负，沈阳居然到了。可爱的沈阳！当出租车在二环一停，我和小美立即打开车门，冲了下去。松了一口气后，才想还没付钱。我准备从旅行包里拿钱给司机，便向司机窗口走去，手伸到旅行袋里。就在这时，车子猛然开动，向前冲去，迅速拐了一个弯，消失在不远的街角处。我最后看到的，竟是司机无比惊惶的神色。
　　小美已经瘫在马路边上，呆得说不出话来，短牛仔裤湿湿的，不知是汗水还是别的什么。我怔怔地站在凌晨三点冷冷清清的街头，莫名其妙地把掏出的车钱再放入旅行袋中。这时，我才看见旅行袋的右方开口处突出一截黑色的枪管，那是我在北戴河浴场特地为大哥家的侄儿亮亮买的仿真玩具枪，枪管太长，不知何时从旅行包里“钻”了出来。
　　我愣了愣，不由地笑了起来……
　　
　　责任编辑信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