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3期

魂断鸳鸯湖

作者:汤 雄




  一两情相悦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鸳鸯湖畔的赛银花今年二十三岁,已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银花那几个同龄的小姐妹,有的已经在准备嫁妆,还有的已经当上妈妈了。可是,赛银花至今仍是荷花蕊中的莲蓬——独一枝。尽管赛银花长得要身材有身材,要脸蛋有脸蛋,是鸳鸯乡百里挑一的美人儿,托亲说媒的像串马灯似的三天两头往她家里跑。为这事,她的爹老子赛根发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几次明里暗里地点拨女儿,提醒女儿到了该考虑自己终身大事的时候了。然而,面对爹老子的明指暗示,银花总是抿嘴一笑,不吭气。银花表面上不露山不显水,实际上她的心里早已有了一本账。
  她爱上了同村的养鸳鸯专业户郁小庭。
  乍一听专业户这个词,人们总以为那一定是财大气粗、腰缠万贯的角色。其实不然,郁小庭说是专业户,但一是他刚开始饲养鸳鸯还不满两年,正处于初级阶段;二是他大部分的心思没放在饲养上,而是放在了研究上。鸳鸯是鸟纲鸭科类水禽,羽毛绚丽,两眼呈棕色。每年越冬时节,鸳鸯就成群结队地飞到这片位处长江南的鸳鸯湖,这片一年四季气候宜人的江南水乡便成为了鸳鸯理想的栖居地,鸳鸯湖之名由此而得。怎样使这种常年在内蒙古和东北北部繁殖的鸳鸯们永远定居在这里呢?如何使它们不再在天气一回暖就飞回老家去呢?这里面有不少的学问呢!就在去年底,他把自己将近两年来研究鸳鸯的成果写成文字,并自费出版了一本题为《怎样养鸳鸯》的小册子。两年时间过去了,郁小庭的腰包没鼓起来,反倒欠了不少债。所以,这个专业户实际上仍是一个穷光蛋。冷在风上,穷在债上。穷使得年近三十的郁小庭至今仍是独自一人,没有哪个姑娘敢问津。
  但眼光不凡的赛银花与众不同,她就看上了这个书虫子似的专业户,尽管她从没把自己的心事吐露给小庭,但她的心事簿上却早已写上了郁小庭这个名字。她等待着有朝一日郁小庭会领悟到她的一片期待,主动向她射来安琪儿的神箭。
  遗憾的是,郁小庭的心思似乎都用在了他家里的几十只鸳鸯上了,根本没有注意到同村的这朵村花。
  有一天,赛根发再次试着撬探女儿的心事时,银花羞羞答答、吞吞吐吐地向家中惟一的亲人爹爹吐露了自己心中的秘密。
  “这么说,花,你是对小庭有意思啦?”赛根发恍然大悟地追问。
  女儿粉脸飞红,点了点头。
  赛根发没吱声,只是皱着眉头抽香烟。
  女儿有点急了,推着爹爹的肩膀,撒开了娇:“爹,你倒是说句话呀,行不行?”
  年逾五十的赛根发抬起眼,望定了女儿:“花,女大不中留,女儿终要嫁人的。爹也是读到初中毕业的人,不封建,不包办。对这事爹不反对也不支持。不过,花,爹要对女儿提一个醒,这事你得让小庭主动。老话说,女追男,隔层板;男追女,隔座山。你不让男的越过千山万水,今后他不会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果实。”
  “爹……”赛银花听了爹的话,羞得直往爹的胳肢窝里钻,笑得像五月的石榴合不拢嘴。
  “爹这可是为你好呀!”赛根发语重心长地结束了这场父女谈心。
  知子莫如父,赛根发对女儿的秉性了如指掌。银花从小就脾气倔,性情耿直,认死理。一次,赛根发不知为了一件什么小事打了女儿一巴掌,银花竟一天一夜没回家。还有一次,赛根发错怪她打碎了一只碗,她竟哭了半黄昏,绝了三天食。为此,面对长得齐自己肩头一样高的女儿,赛根发学会了鉴貌辨色,绕圈说话。
  然而,爹这么说,银花却不这么想。眼看鸳鸯湖边的杨柳黄了又绿了,田头的蚕豆开花又结荚了,那书虫子仍一门心思扑在他的鸳鸯上,没有半点动静,银花憋不住了。
  一天,她借口向郁小庭讨一本书,鼓起勇气走上了小庭的家门。
  “啊,今天吹得是什么风呀,把银花吹到我这寒舍来了。”别说郁小庭是书虫子,其实他是个风趣幽默的小伙子,一开口,就把银花逗得抿嘴笑。
  “人家是专门来向你买一本你的大作的。”银花嘴里这么说,两眼却含嗔带怨地不敢朝对方看,“就是那本《怎样养鸳鸯》。”
  “买?买什么呀,第一版印的一千册,我大都是无偿送人的。”
  “那,你也送我一本嘛,上面还得签上你的大名。”银花的心咚咚地跳了个欢,只感到脸上热烘烘发烫。
  “哎呀,真抱歉,所有的书都弄完了。同乡同村的,谁让你现在才来呀?”郁小庭直搓双手,忽然他拍了下手,“不过没关系,我在镇书店还有几本样书呢,过两天我去那里取来送你一本就是。好吗?”“君子一言?”银花笑得更欢了,露出了一口石榴籽般的牙齿,向对方伸出了纤巧的小指。
  “驷马难追。”小庭粗壮的小指,有力地勾住了银花的手指头。就像电影电视里常见的定格,一时间两个年轻人的手指紧紧地连在一起,就像粘住了似的,久久没松开。银花试着往回抽了抽,没用。她诧异地抬眼看去,却看见了小庭那双乌黑的眸子。小庭的两眸明亮深邃,像两口深不见底的井水,里面倒映出含蕴万千的内容。
  银花的脸一下红了,说了一声“你坏”,就别过脸偷偷地笑,两个丰满圆润的肩头,轻轻地一耸一耸。
  “明天,我就把书送给你。不过,我得把它放在你的闺房的窗台上,好吗?”郁小庭勾住银花的指头动了动,低声道。
  “为什么?”这回轮到银花不明白了,瞪大两眼勇敢地望定对方。
  “因为……因为里面,或许……或许还有我特意写给你的另一本书呢。”郁小庭的呼吸急促了起来,不等话说完,就连忙红着脸松开了自己的手指头。
  刹那间,赛银花什么都明白了,一片明媚的阳光照亮了她的心头,一股她期待了好久好久的幸福的热浪,汹涌地填满了她的胸膛。她羞得双手捂住脸,转身就往门外跑,把个身后的郁小庭看得目瞪口呆,急得手足无措,以为是自己的唐突与轻率,冒犯了这位俏姑娘。
  忽然,就在银花即将奔出小庭家门口的时候,她站住了,回过头深情地望着郁小庭,扔下一句话:“那,明天,我就等着你的两本书了。”说完,也不再停留,像风似的奔出了家门。
  身后的郁小庭听了,禁不住跳了个高,不留神脑袋顶在了房梁上,痛得他直咧嘴,却还在笑。
  有道是乐极生悲,郁小庭高兴得太早了。当他第二天一大早从镇书店取回自己的大作,毕恭毕敬地在扉页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并认认真真地在上面写下“愿我们驾起鼓满风帆的小船,驶向理想的彼岸”两句话,再趁午饭时分街上人稀眼少的时候,把他的著作和一封滚烫的情书端端正正地摆到赛银花的闺房窗台上,并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待银花返回佳音时,一件令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二情迷意乱
  
  郁小庭趁午饭时分把书与信悄悄地放在赛银花的闺房窗台上后,即如胸口怀着一只欢蹦乱跳的小兔子似的回了家,等候着银花对他的最后结论。然而,万没想到,在太阳即将西坠的时候,当他信步走到后门那口通村外小河的专养鸳鸯的池塘边时,他的两眼瞪成了一对鸽子蛋,在紧挨着池塘的竹栅门前的水面上,飘浮着一本书——《怎样养鸳鸯》!他急忙上前捞起一看,顿时只感到胸口发闷,眼冒金星,两手竟不自由主地颤抖了起来。
  这不是刚才他放到银花窗台上去的那本书吗?扉页上他的签名与题字因被水浸,上面的钢笔字都已洇化成一点点蓝色斑渍,更让郁小庭气不打一处来的是,他那封情深意长的求爱信竟也一起夹在书中被退了回来!
  何必呢,这是何必呢?!难道我郁小庭在你赛银花的眼里就这么不值一文吗?既然你不能接受我的爱,也不必用这种方式来拒绝我呀,大可不必恨屋及乌!书是你专门向我要的,你留下就是,也不必一起退回来呀!想到这里,郁小庭的两眼眶湿润了,心里长叹了一口气:我不就是穷了点吗?不就是目前负了点债吗?难道我郁小庭这辈子就永远这么穷吗?常言道,瓦片也有翻身日,我今天所有的这一切努力,不就是为了明天的翻身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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