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2期

大贪胡长清(上)

作者:三木子




   随着2000年3月8日南昌市郊的一声似乎并不震耳的枪声,原江西省副省长胡长清在一片枯草地上伏法,成为新中国成立以来截至当时因腐败犯罪被判处极刑的惟一省级高官。
   胡长清从一个党和政府的高级干部,堕落成为一个索贿受贿544万元,行贿8万元的罪犯。他从一般的利用旁门左道搞钱,发展到疯狂索贿受贿,从和良家妇女发生不正当两性关系到包养情妇,狎妓嫖娼,恣意攫色。他人生的航标是怎样倾斜的呢?让我们看看他的人生轨迹,就不难得出答案了。
  
  一 风雨人生路
  
   时针倒转。胡长清1948年阴历9月15日出生于湖南省常德市鼎城区黄土店镇的一个小山村,从小十分贫寒,如今还健在的母亲郭九菊还是个小脚女人,已九十五岁,而父亲在1960年困难时期因家中人多粮少,没有饭吃,把少得可怜的一点粮食让给子女们,自己常常吃些树皮、野菜、灶心土充饥,结果由于饥饿和穷困,像当时的许多人一样,患水肿病去世。父亲临终时,拉着胡长清的手,对他说:“我没有文化,没有文化就没有出头之日,你是男孩,家里你又最小,我们家以后就靠你了,你要好好读书,要有出息,为我们家争光……”并再三叮嘱胡长清的母亲:“一定要培养好‘麻阳佬’(胡长清小名),再苦也要让他读书呀!”当时胡长清只有十二岁。小脚母亲拉扯他们兄弟姐妹五人含辛茹苦,艰难度日。
  胡长清的小脚母亲虽然也没有文化,但她和丈夫一样受到封建科举制的影响,懂得文化对一个人的重要,更懂得这个世代没有出过达官贵人的农民之家,要想出人头地,就只有让子女读书。然而家庭生活实在困难,一家六口常常吃不饱、穿不暖,因此,十分疼爱小儿子的母亲,只有放弃对其他子女的学习培养,按照丈夫的临终嘱托,只保胡长清一人读书。
  俗话说,穷人家的孩子懂事早。胡长清自幼就懂得家庭的厚望,更懂得读书求学是自己改变命运的惟一出路,因此,他的求学之路尽管异常艰辛,但他却从不畏难,始终努力学习。他小小年纪,每天早晨步行十几里山路到小集镇上去上小学,还要经常使出全身力气,挑上十几公斤萝卜到集镇上去卖,卖完萝卜再去上学。萝卜两分钱一斤,每次卖得两三角钱,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然后去交学费。此外,他放学之后还要去放牛、割草、砍柴,然后卖草、卖柴攒钱交学费,贴补家里买油买盐。他放学回来,书包里总是背着一把镰刀,走一路,割一路草。由于他年纪小,皮肤嫩,每次挑柴回家,都要把肩膀和脖子磨破,因此,至死胡长清脖子上都留着那时落下的疤痕。那时,他到镇上读小学、读中学,中午饭不是就着腌菜吃锅巴,就是把头天家里煮饭留下的锅巴煮一煮,做成锅巴团,第二天早上带去学校。他的一双球鞋穿了五年,鞋底磨平了,鞋面磨穿了,他仍在穿,因为没钱买新鞋。
  中国古代曾有穷人子弟凿壁借光、刻苦读书的动人故事,而胡长清早年也有类似经历。因为家贫,买不起煤油点灯,他就捡山上的桐油点灯读书,但就是桐油也不够用,他就常常在灶前借炉火的光亮读书学习、练习书法,后来胡长清的书法颇有几分水平,就是那时打下的基础。胡长清从小就酷爱书法,除了自己刻苦琢磨练习,还常常在周末用卖萝卜积攒的钱买票坐汽车从常德到长沙,带着自己写的字去请省书法家协会主席指教,从而使自己的书法水平逐渐提高。
  1966年,胡长清以各科优秀的成绩高中毕业。就在他踌躇满志信心十足地准备报考大学的时候,“文化大革命”运动风起云涌,席卷全国,同时也冲毁了高考制度,胡长清通过上大学改变命运的希望破灭了。他十分沮丧地又回到了小山村,像祖辈那样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1968年3月,对胡长清来说,一个不可多得的改变命运的重要机会降临在他的面前。“文革”中暂停一年的解放军征兵制度得以恢复。尽管这是一个前途难测、充满艰险的机会,但胡长清决心抓住它,他太想离开这块给了他太多痛苦、太多磨难的土地了,太不甘心就这样沉寂乡野,不受人重视了。
  胡长清由于先天遗传,抑或因后来艰苦劳作,以至于生得一副五短身材。但他有着还算健壮的体魄,再加上旧社会祖辈是贫农,按当时话说是“根红苗正”,尤其他是高中生,又写得一手好字,接兵的部队领导就排除有人因他同父异母哥哥陈福航在“一批二打”运动中被逼死而反对的阻力,接收了胡长清。因此,他幸运地应征入伍,开始了军旅生涯。
  胡长清被招入广州军区空军工程兵。但在他穿上新军装,背起背包登上运送新兵的“闷罐车”后,却发现列车是往西北开的,原来,部队常年在西北执行战备工程任务。闷罐车辗转十多天,穿过大沙漠和戈壁滩,来到甘肃酒泉。此后两年时间里,部队先后到了甘肃、宁夏、内蒙古、陕西等地修建军用机场和其它战备工程,后来,部队又到青海修建机场。
  胡长清所在部队是先头部队,专门打前站,为大部队提供水、电保障和粮食、蔬菜供给。地处戈壁深处的工地生存环境和工作条件都异常艰苦,住的是干打垒土屋,吃的是一日二餐的咸菜就黑面窝窝头,又粗又硬,南方兵实在无法下咽。胡长清总是喝两碗面汤还咽不下一个窝窝头,半个月才吃到一顿大米饭,就像过年一样。夏天的蚊子像蜻蜓一样大,叮人又毒又狠,因此,施工时要穿得严严实实,还要戴上面纱,外面一身泥,里面一身汗。冬天气温每天都是零下三四十摄氏度,当时作为班长的胡长清,每天都要带领全班战士起早贪黑施工,还要到唐古拉山上去挖冰砖,然后一车车拉回来融化供部队使用。由于温度太低,常常是用手抓住冰砖后,手上的皮就粘下一块,当时还没感觉,回到干打垒的营房才知道。恶劣的环境,艰苦的磨练,没有压垮胡长清的意志,这不但因为他从小就是苦水里泡大的,更因为“文革”使他通过上大学走出寒门的梦想破灭后,他视军旅生涯为自己改变命运的惟一途径,他太珍惜这条充满艰辛和险阻,却又给人希望和憧憬的从军之路了。胡长清自觉地遵守部队的纪律,自觉培养严谨的作风,遇到危险他挺身而出,冲锋在前。在内蒙古修机场时,突发洪水,眼看就要冲毁机场,胡长清第一个跳入洪水中堵口,差点被洪水卷走,部队为此对他给予表彰。由于胡长清的出色表现,他第二年就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当了班长,被评为“五好战士”,第三年又提干当了排长。
  1972年,广州军区空军后勤部要从基层部队选调一名干事,胡长清由于成绩突出而成为首选对象,从大漠戈壁来到羊城广州,生活境遇有了极大改善,但经济状况却仍然拮据困窘。胡长清当时是排职干部,每月薪金45元,还要从中扣除10元按时寄给乡下老母。而这时他在老家找了对象,是在常德棉纺织厂工作的二姐胡桂枝见自己的徒弟孙某模样长得端正,人也聪慧老实,再加上又是同一个镇上的人,就把她介绍给了胡长清,两人几度鸿雁传书,便订下终身。
  1974年,胡长清调到广州军区空军后勤部驻长沙办事处工作。不久,全国开展“批林批孔”运动,由于他是“文革”前的“老三届”高中毕业生,这在部队是难得的“秀才”,于是被先后抽调到军区司令员许世友办公室、广州军区空军司令员王海办公室工作过一段时间,为首长传送文件,起草简报材料,颇受赏识。
  1975年,胡长清和在常德棉纺厂工作的女友结婚时,他仅能拿出靠工资积攒下的80多元,还是妻子从厂里的“职工互助会”借支了几百元,才把婚事给办了,而这几百元他们几年后才还清。
  1979年,刚过而立之年的胡长清,迎来了他人生旅程的又一次重要转折。这一年,他转业到湖南省劳动厅办公室从事文秘工作。他凭借过去扎实的文字功底,再加上十年解放军大学校的培养锻炼,使他具有了一定的政策水平和政治素养,起草文件和领导讲话稿可以说得心应手,很受领导倚重,他的职务也连连提升,从秘书到副科长、科长。这时正值知识青年返城大潮,全国各地政府都成立了“知识青年返城工作办公室”,就设在劳动部门,胡长清也被抽到湖南省“知青办”负责文件起草工作。虽然他在“知青办”不管劳动力安置,但当时“知青办”是个炙手可热的权力部门,可以给返城知识青年解决工作,因此还是有老乡拐弯抹角找他帮忙,他也找负责安置工作的同志,确实帮个别老乡安排了工作。而他自己也通过拉关系,费尽周折地把妻子调到长沙工作。这使他开始领略到权力和关系的无穷魅力,在他心里产生了对权力深深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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