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5年第10期

滴血人体珍珠

作者:徐俊夫




  一
  
  东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外科主任医师张瑞奇临进手术室前心情还是非常地恍惚,甚至有些心神不宁,尽管这次的手术只是个小手术,仅仅是从病人的腹腔内取出一个明显是属于良性的肉瘤。当然,这只是作为医生张瑞奇的内心诊断,病历上的诊断却写着肿瘤并加了个问号。这个问号一加便有了无数种解释,其中也包括恶性肿瘤,确切的诊断是要等被切除物的切片检查后才能明确。在张瑞奇数十年的执刀生涯中,此类手术实在算不上什么难题,类似于肝移植、肾移植这样的大手术他也做过许多,对他来说,像摘除个脾脏一类的事简直就犹如探囊取物一样简单,更不用说一个基本上被肯定是属于良性的肉瘤了。
  各种准备工作已经就绪,助手和护士都已各就各位,作为主刀医生的张瑞奇在进入手术室时的脚步竟一反常态地迟缓,当他站在无影灯下随意一瞥安详地躺在手术床上的病人时,心脏竟莫名其妙地剧跳起来。病人是个年轻美丽的少妇,那张脸竟与昨晚自己梦见的女病人一模一样。这是种极不妙的现象,甚至是一种危险的预兆。最令人心慌的是,你不知道这个幽灵般的危险来自何处,就像你已经清晰地听到了阵阵鬼哭狼嚎,而且确定对手就在你的身边而你却看不到他们,不知道他们会在哪个方向、哪个时刻突然会对你发起进攻一样。难道,这竟是个隐蔽得很巧妙的恶性肿瘤?是自己从医生涯中的一个巨大坎坷?
  张瑞奇深深地吐了口气,努力想使自己平静下来,但效果并不理想,心脏还在“怦怦”乱跳,他甚至能感觉到心脏泵出血液的那种激流涌出般的澎湃。
  张瑞奇知道自己的心脏非常健康,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他更知道现在的反常是源于昨晚的那个噩梦,他甚至现在都能非常清晰地回忆出噩梦的全部情节——他像往常一样走进手术室给一个女病人动手术,也是腹部手术,当他打开病人的腹部时,病人的腹腔内突然喷射出如水柱般的鲜血,喷得他满头满脸都是。更要命的是鲜血很浓,将他的眼镜片都给糊住了,顿时什么也看不见了,只是一片红光。他抹去镜片上的鲜血时,只见手术室里到处都是血,地上是汩汩冒泡的血,天花板、墙壁上是滴滴答答的血,自己浑身上下也都是血,而病人却不见了,助手和护士们也全不见了,只有自己一人置于血的汪洋之中。那种孤独无助的惊骇和恐惧如磨盘般压在他的心头,致使他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估计当时他发出了惊叫,将妻子惊醒了。妻子推醒了他,才让他从噩梦中回到了现实。他觉得累极了,翻了个身又睡了过去。
  作为一个资深的外科医师,张瑞奇原本不会把梦境当回事的,但今天不知怎么搞的,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受着一种暗示:眼前的这个女病人一定会给他的人生乃至命运带来某种转机,是向好还是向坏?他心里捉摸不定。
  大凡作为一个医生,对巫术和迷信都进行过较为深层次的探讨,一般来说都会有清醒的认识,但也有些人进入了巫术的迷宫后反而会迷恋起它的神秘来,张瑞奇就是一个典型。
  谢天谢地,手术进行得非常顺利,病人的腹腔打开后很快就找到了那个肉瘤。肉瘤呈椭圆形状,长端六厘米左右,宽厚均在五厘米左右,表皮呈光滑膜状,张瑞奇用娴熟的刀功轻而易举地将肉瘤切割下来。
  就在脱离了母体的肉瘤在张瑞奇手中停留的片刻间,尽管还隔着层手套,但他还是明显地感到了这只肉瘤非常地与众不同。首先是它外表的匀称,虽说有点椭圆,但很规则,犹如蛋形;其次是它的质地坚硬,敏锐的手感告诉张瑞奇,这只肉瘤决不是传统意义上的肉疙瘩。按照常规,现在他应该将切除物置放在一个托盘里,除了一小部分留作病理检查外,其余的部分待病人苏醒后再给病人过目,征求病人意见并进行处置,若是病人想留下它作为纪念,那就将它交给病人的家属。这时,虽刚踏上护士工作岗位但颇为心灵手快的小护士田凤喜已将托盘伸了过来。
  但张瑞奇还是鬼使神差般地将肉瘤在自己的手掌里停留了那改变自己命运的几秒钟。他用拇指在肉瘤上摩擦了几下,然而就是这么轻轻一摩,肉瘤表层的膜被擦去了指甲这么大小的一块,奇迹出现了,失去了薄膜遮掩的地方有熠熠光芒在闪烁。天哪!这肉瘤竟是颗硕大无比光泽晶莹的白色人体珍珠。
  偏偏张瑞奇就是个珠宝收藏家,并且具有了相当的品位,有着医师和收藏家双重身份的他比任何人都知道人体珍珠的珍贵。人体珍珠的形成与天然珍珠的形成有着很大的相似之处,即在一颗小小的外来异物的刺激下,以这个刺激点为圆心,不断地分泌一种带有珠母质的有机钙,最终形成圆珠。
  人体内长出珍珠的概率极低,从理论上讲只占世界人口的二千万分之一,而在这二千万分之一中的绝大多数人长出的圆珠光泽不明显,这是珠母质含量不多造成的,可以说是介于结石与珍珠之间的中间状态。只有珠母质含量丰富,即带有天然珍珠一样光泽的圆珠才能称为人体珍珠。人体珍珠的发生率大约为人数的八千万分之一,发现率则为数亿分之一。从1929年在英国发现了第一颗人体珍珠起至今,全世界一共才发现了二十四颗,但它们大部分都很小,只有1953年在日本的一个叫美智子的女人体内发现的人体珍珠直径达4?郾5厘米。但是,仅仅在两年后,这颗堪称是无价之宝的人体珍珠就在美智子家发生的一起大火中永远地失踪了。
  而现在张瑞奇发现的这颗人体珍珠,直径至少要在五厘米以上。
  怎么来表达这颗人体珍珠的价值呢?一句话就可以概括——这是迄今为止全世界独一无二的一颗宝珠。
  “独一无二”是什么概念?就犹如世界上有无数颗钻石,然而最出色、最珍贵的则是那颗被称为“世界第一钻石”的英国女王王冠上的钻石“卡伊诺”一样。现在这颗宝珠将是当之无愧的“世界第一宝珠”,全世界将为此而瞩目。
  “莫非这就是自己人生命运的转折点?”此念一出,占有这颗宝珠的欲望迅速地占据了张瑞奇浑身的细胞,如果与它失之交臂他将悔恨终生。
  张瑞奇用血污将宝珠遮掩好放在了田凤喜递过来的托盘里,作为一个手术室里的护士,田凤喜知道这团被切除物有一部分要做切片检查,剩下的要给病人过目后才能处理,按规定必须妥善地放置在一边。
  如果张瑞奇不多说一句话,田凤喜绝对不会去注意这堆血污的切除物,而将它往后面的桌子上一放了事,偏偏是张瑞奇格外郑重地对她说:“找个妥当的地方放好,等手术结束了我亲自来处理。”田凤喜答应着转身找地方去了。
  好容易等到创口缝合完毕,手术全部结束,张瑞奇问正在忙碌的田凤喜:“切除物放在哪里?”
  田凤喜一边收拾止血钳、止血纱布等一应物品,一边扭头回答:“在隔壁盥洗槽边。”
  张瑞奇扯去满是血污的手套,快步走到隔壁的盥洗槽边一看,托盘正放在那里,可走近再看,他急得差一点儿要发疯——托盘里除了一小堆已被冲洗干净的肉膜外,那颗珍奇的人体珍珠已不翼而飞。
  
  二
  
  张瑞奇根据当时的情况作出了判断:宝珠肯定是被田凤喜取走了,因为在整个手术过程中两个助手和其他的护士都没有离开过手术现场,只有她进出过手术室,更何况托盘又是她经手的,不是她还能是谁呢?但他绝对不能声张,一声张大伙儿不就全知道了?而从法律上讲,这颗宝珠的真正主人应该是躺在手术台上的病人。
  病人已经清醒过来了,张瑞奇不动声色地吩咐田凤喜将切除物端给病人过目,并仔细地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
  田凤喜似乎一切都很正常,她将切除物端给病人过目后再根据病人的意见拿去处理,有条不紊按部就班地照章办事,没有露出任何破绽。
  当病人被推出手术室时,张瑞奇轻声地对推着病人的田凤喜说:“工作完毕后马上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
  田凤喜略带惊讶地问:“张大夫,您不休息啦?”因为按照惯例,一个大夫做完了一次手术后肯定是要休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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