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2期

狼口打工妹

作者:齐运喜




  一 好美一朵云
  
  餐厅一角,潘总经理喝得两眼通红,向陪酒的黑妹唠叨着:“那小妞,简直是喝露水长大的,白嫩嫩,水灵灵,骂人都脆生生的,真长绝了!”
  “美又怎样?指着电视挑媳妇,一厢情愿。”黑妹嘴角浮出一丝冷笑,“柳梦云是小高的意中人,名花有主。人家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你算什么?无非是第三者。只有跟我在一块,你才能升为第二者。”
  黑妹是潘总的小秘,二十三岁,身架匀称,脸盘儿也漂亮。每天清晨,黑妹都要“左三圈右三圈”地做健身操,体格特棒。
  美中不足的是,黑妹皮肤黑了些,珍珠增白蜜之类的化妆品,黑妹不知使用过多少,都不奏效。她自称为黑妹,大伙儿也都这么叫。黑妹原是云鹤商场站柜台的营业员,减员时,潘总把她留下来并提拔为秘书。黑妹是聪明人,聪明人不用细讲,有得必有失,一切只好由着潘总了。
  潘总三十五岁,身材矮胖,圆脸,小眼睛,眼皮有点浮肿,大嘴巴几乎大到耳根,鼻尖四季常红,上面常年挂着汗珠似的水滴。他叫潘大鹤,因常以自由自在的云中鹤自居,所以他任总经理的原县第三百货公司更名为“云鹤商场”了。
  夫人爱吃醋,而潘总一有空闲就给她造醋,夫人被酸醋泡得受不了,只好提出离婚,从醋缸中爬上来喘息去了。潘大鹤自有“小九九”,一旦时机成熟,他就把“黑牡丹”移到家中来。然而自从打工妹柳梦云仙驾光临,他发现了真正的“国色天香”,“黑牡丹”也就黯然失色了。他曾当面嘲讽黑妹:“瞧人家柳小姐,该黑的不白,该白的不黑。”黑妹颇具涵养,听后只是淡淡一笑:“潘总,你看着谁来劲,就把劲向谁身上用。”
  柳梦云十九岁,是来自乡下的打工妹,进城后不久就认识了小高,并很快发展为恋爱关系,小高出面为她张罗工作,她才在云鹤商场落下脚来,跟着黑妹做帮手,也当了女秘书。
  柳梦云身段苗条,披散着瀑布般的秀发,柳叶眉下有两汪纯情的秋水。美中不足的是,她左眼下有颗黑痣,相书上叫“滴泪雀”,据说专门“克夫”。黑痣小得像半个芝麻粒,只有凑近端详才能看得见。潘经理不信这一套,只要她肯俯首称妻,自己宁愿让它“克”一下。他一直自称云中鹤却有鹤无云,如今飞来一朵云,实属“天作之合”。无论如何,他要让这朵云落下雨来。
  
  二 狼和小羊
  
  经理和秘书自然是常在一起厮守的。为了让二位女秘书“工作多多,休息多多”。潘总破例在商场一角为二位女秘书找了一间宿舍。
  柳梦云像条鲜美的小鱼,在潘总嘴边游来晃去。潘总嘴角涎水越来越长,已达到“忍无可忍”的地步。
  一天傍晚,潘大鹤借着酒胆闯入了二位女秘书的宿舍,猛然搂住柳梦云,一把抓住柳梦云的左胸。柳梦云愤然打了他两记耳光。
  事后,柳梦云想辞职,黑妹劝她说:“人托人脸托脸,找来这份工作,容易么?能混且混。这小子是个乱爱一气的情种,只知爱人,不知自爱。”
  几天后,黑妹拿着一条金项链对柳梦云说:“这是潘总送你的心意,收下吧。对了,他还叫你回赠一件礼物。”
  柳梦云说:“请转告姓潘的,我不接受这东西。至于说回赠,不妨送给他一面小镜子,白天没时间,叫他晚上多瞥几眼自己的尊容。”
  黑妹见了潘总,如此这般学说一遍,潘总连脖子都气粗了一圈,恶狠狠说道:“走着瞧,不信我的笼蒸不熟你的馍!”
  一天,潘总把柳梦云叫到经理室,堆出笑脸说:“我有几句知心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工作以外的最好不讲。说真的,我一走进这间房子,就像误入异性厕所似的,逃之惟恐不及,还愿再听那么多?”
  “尽管这样,我还是要说,因为我愿为真正的爱情牺牲一切。”
  “我有自己的爱情,可惜白马王子不是你,是文化局的高振羽。”
  “知道你和小高正在热恋。不过,小高只是文化局普通职员,死啃那几个工资,婚后恐怕会很累很累。”
  “这倒是头次听说。潘总的意思……”
  “男‘财’女貌,这是当代婚姻的最佳选择。听说你母亲死得早,你与继母的关系也不太好,家庭经济吃紧。只要你肯灵活一点儿,我可以先奉送你两万元改善自己的生活条件。”说着,潘大鹤从抽屉里拿出两叠崭新的钞票放在老板桌上。
  “过去认为你小气,不料出手如此大方。这钱你先收起来,别心急,让我考虑一段时间,不定哪天抹过弯儿,就会主动来拿这笔钱。”
  “当真?”
  “钱真情真。”柳梦云嫣然一笑,飘然而去。
  是心有所动还是缓兵之计?潘大鹤一时估摸不透。但他信奉金钱万能,打算下次谈话时再多拿出一叠钞票,不信鬼儿不推磨!
  
  三 搬石砸人
  
  “三八妇女节”这天,黑妹回家了,柳梦云不愿到乡下去看继母的白眼儿,一人睡在云鹤商场的那间宿舍。
  黎明时分,柳梦云给潘总挂了个电话,要他火速赶来,“谈点事儿”。
  潘总琢磨着可能谈点美事,马上动身前往,赶到时天刚蒙蒙亮,宿舍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光。他打开门一看,大吃一惊。柳梦云披散着零乱的头发坐在床上,满脸泪痕,上衣也被撕裂几道口子。
  “梦云,怎么回事?”
  “有人想糟蹋我。”
  “谁?谁这么大胆?是……高振羽?”
  “就是这个畜生!近来,我一直在疏远他。我反复想了,跟着你的确比跟着他享福。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他预感到我要甩他,昨夜十点闯进我的宿舍,要求在这里过夜。我不依,他一下子把我按在床上,想用既成事实逼我。我拼命反抗并高声喊叫。他做贼心虚,与我撕打一阵后没有得手就逃走了。潘总,你现在是我最相信的人,又是公司领导,可要帮我拿个主意呀!”
  潘大鹤早就恨透了高振羽,正是由于高的存在,她这朵云才迟迟不下雨。眼下正好除掉他,让自个儿尽情拥抱一朵云。
  “梦云,咱不能白咽这口气,告他!这叫强奸未遂,犯罪行为,一告准赢。不然,他下次还会明目张胆欺负你。”
  “凭他那凶劲儿,是该告他,不过我下不了狠心跟他彻底翻脸。”
  “哎呀,你真糊涂,姑息养奸会害了自己的。我是单位领导,由我出面告他!”
  “没有其他人作证,告得倒么?”
  “怕什么?反正这是真事儿,只要你一口咬定他强奸你,他就没招儿。对了,他不是十点施暴的吗?我就说我当时正巡夜,闻声赶来把他打跑的,要不他就得逞了。有我给你壮胆,给你作证,一告一个准!”
  “俺听你的,告就告吧。他无情,俺无义。”
  接到报案,县刑警队的几个同志立即赶来。柳梦云向他们哭诉了高振羽的犯罪行径,又拿出一串钥匙,说是高振羽夜间走时丢在这儿的。潘总又将“亲眼所见”的“真实情况”说了一遍。
  办案人员立即传讯高振羽,他矢口否认强奸,只承认是晚八点到过柳梦云的房间,钥匙是那时丢的。昨夜十点,高振羽在干什么呢?高振羽说在睡觉,但没证明人。少女亲自告发,又有潘总作证,还有作案时间,因此公安人员决定对其拘留审查。
  大功告成,潘大鹤美滋滋的,连呼:“天助我也,天助我也!”
  更可喜的是,柳梦云明确表示:“潘总,我与高振羽已彻底决裂,如不嫌弃,就把终身托付给你了。”
  “明智,明智,今夜……”
  “今夜不行,一定要先结婚。”
  “云,咱啥时结婚?”
  “你安排,要办得隆重点。”
  “下个月,怎么样?”
  “提前半月更好,拖久怕你反悔。俺是小家碧玉,想攀你这棵大树。”
  “放心,我不会抛弃你的。”潘大鹤笑了,笑出一脸老天真。他心里明白:鬼推磨也好,磨推鬼也罢,那都是金钱的神力,决不是因为他的红辣椒鼻子耐看。
  
  四 色令智昏
  
  “云妹,我有个约会,出去一下。”黑妹打扮一番后,说。
  柳梦云猜道:“是不是潘总约你?”
  “是的,不去不行。大概今夜要住他家了。”
  “是他感激你,还是你感谢他?”
  “谁都不会从内心感激谁,你是他的未婚妻,吃醋么?”
  “我是后来者,嫁给他还怕惹你生气呢。”
  “我才不会生气呢,过来个一号种子选手替我嫁人,高兴还来不及呢。”黑妹狡黠地一笑,没有说下去。
  黑妹赶到潘总家中,见潘总已摆就几盘好菜,无须客气,主动在潘总对面坐下:“快当新郎啦,还记得我?”
  “忍不住黎明前的黑暗,就想起你这扑不灭的火焰。”
  黑妹一笑,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提醒他说:“我与梦云朝夕相处,发现她外柔内刚,颇有心计,报复心也特强。假如有只黄蜂蛰了她,她一定要跟踪去把窝儿给它毁掉。那天,我发现她左胸上一块紫青,故意问她怎么伤的,她说是让狗爪子抓的。说这话时咬牙切齿,看来对你耿耿于怀。你要当心点。”
  “你说的那是过去,现在怎么样?她急于做我的新娘,惟恐被我甩了。我手里有钱,钱就是王牌。”
  “别太得意,就怕这是圈套。”
  “她告发高振羽,是因为高振羽确实要奸污她。柳梦云的这招很绝情,她没给高振羽留后路,也没给自己留后路。她要真的喜欢高振羽,会如此狠毒么?她是少女,我是大老爷们,婚后能过则过,不能过则离,岂奈我何?只要拜过天地入洞房,新媳妇坐在床沿上,怕是身不由己了。她耍这种手腕,又能得到什么好处,达到什么目的?”
  黑妹笑了笑,承认潘总分析得有道理,反觉自己担心是多余的了。
  几天后,柳梦云把潘总约到一个僻静处,告诉他:“潘总,我撒了谎。”
  “什么谎?”潘总大吃一惊。
  “高振羽那夜并没怎么着,俺想甩他,才这么说的。潘总,俺有点后怕。”
  “怕什么?两个人的事,还不在你说吗?将错就错,紧紧咬住他不松嘴,叫那小子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
  “万一办案人员查出真相,咱俩都会因为撒谎而被捕,诬告罪是要坐牢的呀!”
  “这……这不可能,不可能发展到那个地步,不要杞人忧天。万一出了事,我自个儿顶着,不会昧着良心把你推出去。”
  “鹤哥,有你这句话,俺就放心了。这几天,你要多抽些时间操办咱们的婚事。”
  
  五 种蒺藜得刺
  
  漂亮女人琐事多。
  潘总本没把这当回事,谁知两天后,柳梦云又把他约出去,说:“昨夜我又忽然想起一事,吓得一夜没睡好。”
  “什么事?别大惊小怪的,有我呢,塌不了天。”
  “我对公安人员说,高振羽是夜十点对我图谋不轨的。你当时也随我这么说。现在想来真后悔,那夜十点我还在一位女友家学弹琴,当时有不少人在场。万一她们中的某一个给办案人员说明我没有受害时间,诬告将不攻自破。我当时报复心切,一时糊涂,为什么不把高振羽的作案时间推到夜里十二点呢?我本想搬石头砸他,结果砸了自己的脚,还连累了你。”
  “我的天,这下糟了!刀刃上翻跟斗,不是闹着玩的,真要蹲大牢的。我……揽不下这么大的事儿,当初你不该去告他。”
  “不是你怂恿我告的么?前几天还说出了事你一人顶着,现在想把我一人送进监狱,你再娶黑妹,没那么便宜。我去自首,就说在你的威逼利诱下被迫诬告小高的,叫你身上有一千张嘴都说不清楚。”
  “你……你说咋办?”
  “我虽是弱小女子,也不忍你一人揽罪,那样还叫人么?咱俩若是侥幸过关,有福同享,马上结婚;万一过不了关,生死与共,有难同当,承认合谋诬陷,该判几年判几年,出狱后马上结婚。”
  “我付出的代价太大了,我的地位,我的声誉,我的幸福……早知如此……”
  “怎么,你害怕了?后悔了?告诉你,你我都无退路,你害怕与不害怕,都是一样的结局,还是男子汉大丈夫呢,挺起胸来,有点骨气,又不是杀头罪,不就是判几年徒刑嘛。”
  “我……也罢,哎哟不哎哟都是痛,你能挺住,我就挺不住?”
  潘大鹤只得打起精神,与柳梦云串通供词,作最坏打算。
  潘大鹤最信任黑妹。回到商场,他把前后经过细细讲给黑妹听,让她“一锤定音”。黑妹紧皱眉头,思索了好一阵才说:“你们属于共同犯罪,飞不了你,也蹦不了她。作为少女,她不可能拿自己的名誉、青春、工作、婚姻开玩笑,不可能为了报复你而把自己也报复到大牢里去。眼下你只有与她共担罪责,否则你跌得更惨。她把罪过向你头上一套,说你玩弄少女,威逼利诱等等,没有第三者在场,你能解释得清么?倒不如与她结成患难战友,出狱后她或许真的嫁给你。退一步说,就是她以后不理你,还有我呢,我绝对会嫁给你!”
  潘大鹤相信“旁观者清”,况且这个旁观者是他喂熟的鹦鹉,这番话又说得头头是道,除了照办之外,他还有什么好主意呢?然而他哪里知道,黑妹早就讨厌他,想甩他,只是没瞅好机会下手,眼下正好借柳梦云的东风把“情种”送进监狱。
  两天后,潘、柳二人被“请”进公安局,面对一份份证词,双双无可抵赖,只得按照事先串通的供词交待了合谋诬告的经过。于是,高振羽无罪释放,潘、柳二人因诬告罪被捕入狱。
  
  六 圈套
  
  郊外田野好风光。
  绿油油的麦苗一方方,一块块,远望去像连成一片的绿色海洋。一对恋人携手徜徉在田埂上,宛如一叶扁舟在碧波中荡来漾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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