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9期

王乡长的啼笑姻缘

作者:张学伟




  一 突遭冰霜
  
  大堤乡许多村民,纷纷议论着王一林乡长腐败的事,人人恨之入骨。他被检察院的车子拉走后,没有任何消息,据说贪污受贿不少。光告王乡长的匿名信,检察院就有厚厚一打,这下可好,恶人恶报被隔离审查了。王乡长一走,苦了妻子陈冻雁,她同王乡长结婚刚刚一年。墙倒众人推,鼓破万人捶。乡政府大院,人来人往的,少不了给她白眼,碎嘴娘们甚至骂开了:“攀高枝,活该!”冻雁受不了冷言热语,躲在屋中掉泪,抱怨自己的命运,刚有点起色,咋就掉坑里了?
  王乡长四十八岁,调来大堤乡两年,老伴五年前病逝,他的儿子在C省上大学。冻雁高中文化,高考落榜只好回乡务农,后来,便在乡里的企业打临时工。冻雁长得细皮嫩肉,颇有姿色,又好打扮,人送绰号“城市人”。冻雁心高眼高,所以一直没有找上对象。眼看着身边二十岁的女孩子都已嫁人远飞,冻雁都二十六岁了,婚事还没有个着落,这可急坏了冻雁的哥嫂,爹娘去世早,冻雁的终身大事,便成了这两口子的心病。哥嫂到处求人托媒,只要茬口合适,外乡的也可以,总比嫁不出去的好吧。而冻雁整天上下班,虎着个脸一声不吭。哥嫂便不敢搭腔了,谁知道这死妞子咋想的,肯定以为要往外踹她吧,就因为这事,冻雁同哥嫂的感情越来越淡。一天,冻雁所在那家工厂的厂长把她叫到办公室,做了介绍人,把冻雁说给王乡长。起初,冻雁有点嫌他年岁大,但架不住厂长的甜言蜜语,心就动了。想一想,人家毕竟是乡长,大干部哩,整天坐着“宝马”出入来往,那个神气,她自然答应下来。哥嫂到乡里一打听,死活不同意,还要断亲。冻雁同他们大闹了一场,干脆卷起铺盖,走人了。她就这样同王乡长登了记,嫁给了比她大二十多岁的男人。
  然而,哥嫂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王乡长被带走时,正巧冻雁在场,王乡长说:“雁儿,等我……”便被推上了车。她的泪珠嘟噜嘟噜往下落,真像是电视剧里面演的。冻雁心说,完了,这辈子真的完了。过了几天,她只好去厂子上班,厂长冷漠的态度令冻雁心寒,说是人员超编,正准备裁呢。回家路上,人们指指戳戳,说这就是王乡长的“城市人”,年轻贪图享受,落到这个地步。躲进家中,空旷旷的,冻雁身上直起鸡皮疙瘩。她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毁了,收拾了一下衣服,装进提包,又拿出平时舍不得花的体己钱。黎明时分,她躲开值班干部,悄悄离开乡里去了省城。冻雁知道南方很有机会,只好孤注一掷。家乡没有一点值得她留恋了。
  
   二 身陷绝境
  
  下汽车,上火车,终于来到省城,没单独出过远门的冻雁犯了愁。车站候车室里,钱和提包被小偷顺手牵羊,这可咋去南方?她正欲哭无泪的时候,走过来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说:“王夫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呀?”一听认识王乡长和自己,冻雁像捞了根救命稻草,她把前前后后左左右右,一股脑倒给这个自称黄大中的人。黄大中沉默不语,只是轻叹着气。他十分同情冻雁,把她领到省城宾馆,叫冻雁洗了澡,穿上买来的新衣。灰土土的冻雁,顿时容光焕发。接着,他又带她去吃了饭,晚上就睡在宾馆里。夜半时分,一个男人钻进酣睡如泥的冻雁被窝。她睁眼一看,却是黄大中。她赤裸着身子跳下床就要跑,黄大中冷笑道:“外边有抓‘黄’的警察,你跑吧,咱俩都得蹲大狱。”冻雁傻了,黄大中乘机扑了上去,折腾了好一阵儿。
  第二天,黄大中看见冻雁仍在不停的哭泣,说:“别哭肿了眼睛,你不是说要去南方打工吗?我这就带你去。一日夫妻百日恩,亏待不了你。”冻雁想想事情已到这个地步,只好听之任之。看大中花钱阔绰,心想,或许又遇上个有钱的主,反正身子也不干净了,便随他坐车到了一个海滨城市。黄大中果然也不亏待冻雁,买衣逛街住宾馆。逢到睡觉,冻雁那个怕呀,这个黄大中猪狗不如,每晚都吃春药折腾她。每次做完那事,她蹲到卫生间半天不出来,呕吐得不成样子。冻雁想到王乡长,他体贴入微,没曾想却成了贪污犯,不是蹲大狱,就是被枪毙。唉,如今沦落成这样,想跑,没一分钱,黄大中看得很紧,有一次,冻雁刚要同服务员说句话,便被黄大中拽上了楼……
  冻雁要求黄大中给她找工作,黄大中开始不依,后来同意了:“我的美人,这是搞活开放城市,你是个高中生又咋样?这里本科生一抓一大把呢,工作不好找。累点的你也吃不消,我也心疼啊!这样吧,我有个朋友在乡下开了个大公司,介绍你去干件轻松的工作怕是没有问题。”两个人办理了退房手续,又坐上火车来到范城,黄大中把冻雁交给一个老婆子,自己便悄悄溜掉了。
  
  三 逃出狼窝
  
  陈冻雁等着老婆子给自己安排工作,却又被一个络腮胡子领走了,直到她感觉事态不妙,为时已晚。她这才知道黄大中原来是个人贩子,怪不得黄大中不给她零花钱,原来是怕她跑了。可如今怎么办呢?络腮胡子的地方话有些听不懂,大卡车拉着她一走又是几天,冻雁真成了突遭暴风雪的“冰雁”了。等到了一个山旮旯村,车子终于停下,冻雁被推进后院一黑暗小屋,接着送进来馍、汤。外面院子里,一个流着口水的傻子,哼哼唧唧来回跑着:“俺有媳妇喽,俺有媳妇喽。”冻雁忍了几天的眼泪,终于滴落下来。老天爷,你睁开眼吧,冻雁的命咋就恁苦哟。连着三天,东家没让她出来,眼看着这家前院,人多了起来,说是办喜事,冻雁急坏了,身下一热,冻雁倒计上心头。月经来第二天了,经血多的裤子都透了。她从小窗口央求院中傻子过来,伸开血手,傻子以为她自杀了,赶忙开了锁。冻雁指指房后厕所,要求换垫子,傻子却认为她要方便,就让她进去了。冻雁蹲在房后,墙虽高,但可以踩个东西过去,然而自己跑,跑不出这个村子就会被抓回来的。冻雁心里打定主意,不离开村子,直接找村长,说明被拐卖之事,村长肯定会收留她,说不定还能送上俩钱可以回乡。说时迟,那时快,冻雁蹬上石磙爬了上去,忽腾一下落到外面。她顾不上身上、脸上的泥巴,就朝村上最好房子的人家跑去。她认为这穷乡僻壤,只有村长家才能盖得起这样的好房子。也亏她在农村长大,判断得一点不错,当她上气不接下气跑进来,用普通话问:“这是村长家吗?”一妇女慌忙站起:“是哩,是哩。”“求村长救人,我是被拐卖来的,家住很远的大堤乡。”村长应根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见冻雁大汗淋漓,可怜兮兮地跪在院中。这时,外面人声吵闹,有人追过来了。村长急忙拉起冻雁,躲进屋里了,老婆桂英也把院门栓上。
  村长应根听说傻柱寻个外地媳妇,是他弟络腮胡子勇妞花一万元买来的。没曾想,冻雁模样果真俊俏,还跑了出来。想一想,这两年勇妞跑运输挣了俩钱,也就人模狗样起来,连他村长也不放眼里。既然姑娘求救于我,何不趁机煞煞他的傲气?再说了,这样齐整的闺女,嫁给傻柱也太可惜。他唤老婆桂英找来干净衣裳,打些热水,叫冻雁洗澡换衣之后,他领着外面的人走进了村委会。
  勇妞得知冻雁跑进村长家里,吆喝众多族人围了上来,村长一声不吭,领着来到村委会。他抽了半天旱烟,这才开口:“勇妞,你知晓人家是谁?城里的大学生!拐卖人口是要犯罪哩,一万元,你这一万元是要打水漂了。我一个电话过去,公安局就来抓你,凭你的罪,蹲个几年大牢不成问题。怎么样,想要人还是坐大牢?勇妞,你也不傻,咋做这种事,早不兴了。这是鸡飞蛋打一场空的事。人,我是要送回去的……”说得勇妞和众人面面相觑。村长说得在理,村里的亮妞买来的老婆生了娃,还不是被公安局解救回去了?亮妞动了刀子,如今还在大牢里没出来哩。勇妞心疼那一万元钱,应根却说:“你给谁,找谁要去。”就这样,他打发走了前来闹事的村里人。
  这边冻雁洗涮完毕,喝些稀饭,身子无力,便躺炕上歇了。应根回来,说了勇妞的事,虽没有麻烦事,可人家要那一万元钱哩。冻雁说,只要村长好事做到底,先借些钱,我回去一定把钱寄来还上。应根却说:“人心隔肚皮,你回去不寄来钱,我就塌了债。”冻雁心想,一万元也不是个小数目,回去也筹集不到,不如干脆留这儿算了,叫村长找个活干,还完债再说。
  冻雁就这样在应根家住了下来,村长也答应给她找工作,只是要耐着性子等上一阵。
  
   四 又入虎巢
  
  一天,应根叫来冻雁,说是自家红薯地没个人照看,老有人偷,想派她看几天,等红薯下来,卖俩钱,再帮着借点,好把傻柱家的钱还一些,也就可以让她去县上工作了。冻雁应允了。吃过晚饭,她夹着棉大衣去地里。红薯地里有个大大的草庵子,桂英看见应根眼神不对,心中明白了几分,敢情这老狐狸没安好心呐。正巧会计青山进来,看见冻雁出去,便坐炕上同应根聊上了。
  冻雁来到草庵里,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心中想,干脆去红薯地住算了,来了贼就喊,若有流氓,就用准备好的一根粗棍抵抗。男人没有好东西,就说这村长为啥叫一个女子半夜三更看红薯?其中肯定有诈。
  应根说是去村委会出了门,他老婆桂英就坐不住了,直奔红薯地草庵房,好来个“捉奸拿双”。黑漆漆的夜,草庵低,桂英跪着往庵里摸,庵中空无一人,身后却被一人搂抱住了,这人并非应根,却是会计青山。青山看见冻雁去红薯地,心中大喜,夜里就过来了。果然,一伸手就搂住女人,心里一阵火急火燎,一使劲,女人的衣服就脱落下来,青山气贯丹田,稍一用力就得势了。突然,外面又是脚步响。青山大气不敢出,卧了下去。桂英原以为是自己的男人,没做挣扎,也怕暴露自己。后来,感觉不对劲,一回身,双手按住青山的头,用力摁,骑上他的脖子。外面的应根正欲往里钻,桂英怕他钻进来更是尴尬,就赶紧喊道:“你不要进来,我捉住了孬种。”应根一愣,就势伸手抓住探出来的脚脖子,往外用力一拉,将青山身下的麦秸秆、身上的桂英全拉了出来。应根打开手电一看,我的天,一个是会计青山,一个是老婆桂英。应根气极败坏地嚎叫:“好呀,你们俩人早有奸情。”“错了,错了,我是来替雁儿捉流氓哩,没想到捉住了青山……”“那妞儿呢?找找看。”果见冻雁在红薯地头,拘着身子。“走吧,回家睡吧,要不还出人命案哩,丢几个红薯算不了什么。”桂英酸酸地说。
  回到家中,应根在被窝里问老婆:“你咋跑到红薯地了?”桂英撇撇嘴:“怕猫把鱼叼跑了。”心说,你那两根花花肠子我还不知道?“青山馋得很哩,扒掉我的裤子,如果你晚去半分钟,就要坏事了。”桂英不敢说实话。应根叹口气:“高中生就是不简单,使个空城计,险些把我的夫人都赔里了。”“你也没安好心,留着人家干啥,还真想捞那一万块呀?别鸡没偷成,反舍了一把米。”两口子各怀心思,唠唠叨叨到天亮,谁也没睡着。
  
   五 绝处逢生
  
  再说厢房的冻雁,也是一夜没有合眼。昨夜的一幕,使她心里清楚了他们的本来面目。只是自己的活动不自由,加上勇妞看见村长收留她,三天两头来闹腾,看来这个山旮旯村不敢再待了。观察了些日子,桂英对她还好,只有利用她,才能逃脱魔爪。冻雁有个痛经的毛病,常常呕吐不止,经血又多。桂英一见就慌了手脚,应根也不便上前,只好去地里了。冻雁汗津津地拉着桂英的手:“大嫂,你是好人,求你去小店里,给我买包红糖,煎喝了会好些。”瞧见冻雁瘦弱得不成样子,桂英急急忙忙走了,冻雁看见桂英拐过弯,不见人影时,就飞一般跑出屋子,直奔村外小路跑走了。偏巧遇上个小三轮,她哀求人家,说是县城里的老爹病重,捎来口信,再不快些回去,恐怕连面也见不着了。庄稼汉心眼实诚,便叫她坐了上去。也该冻雁时来运转,小三轮一直拉她到了县城边,冻雁才下车,总算把应根这只“虎”甩掉了。
  在县城里,冻雁过起了流浪生活。她身无分文,靠乞讨过活,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回老家吧,因为王乡长,乡里乡亲直翻白眼,哥嫂本来就不同意这门亲事,回家也没好脸,自己没了退路。可这儿人地两生,无亲无故,又能怎样呢?找个活儿干吧,却没人要她,也是,像个叫化子了,谁也不敢用她。又是两天两夜没吃东西了,经血也来了,裤子都湿透了。她找个僻静处,躺下来等着死,不知不觉地昏迷了过去。
  有人发现血淋淋的冻雁,以为是被人杀死的,围过来看的人很多,把她惊醒了。她坐了起来,又把人们吓了一大跳。“行行好吧,给口饭吃吧。”她说。其中有一个三十岁的妇女心肠软,走过来说:“俺家离这不远,看你眉清目秀的,一定是遇上想不开的事了。走,到俺家洗洗澡,换身衣裳,吃些饭,好好唠唠,难心事就过去了。”冻雁就跟着她走了。
  这是县城东站的一个搬运队,有六十多个人。每人都有简易房,分为南北两排。中间留有八尺宽的行人道东西贯通。有些家属在住房外搭起不足两平方的小厨房,这样一搭,就把个笔直的行人道挤得曲曲弯弯。
  陈冻雁跟着女人来到家属院,女人让她洗了澡,换了身衣服,然后让冻雁吃饭。她一气吃了两大碗面条,喝了三碗水,因为肚子太空了。女人在一旁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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