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4期
互骗男女
作者：陶柏军
市劳动局的赵文选今天是第四次到劳动市场雇佣保姆。坐在人头攒动的大厅里，他用那双让人看上去很明显就是不怀好意的眼睛看着那些乡下来的打工妹，心情沉静又似乎充满耐心。
有人说，男主人与小保姆发生些爱情或者叫黄色故事，几乎已是城市中司空见惯的事情，谁要是把这也当新闻来传播，只能说他没见过世面。如果哪个作家把这事写成小说保证没地方发表，编辑也会说：故事老掉牙了吧。
对于赵文选来说，他就是期待或者说是特意来寻找这么一个故事的。所以说他来找保姆不怀好意，一点都不冤枉他。
要说赵文选这根花花肠子是啥时长起来的，还得从他的家庭与婚姻讲起。
赵文选是1994年大学毕业的，被分配到市劳动局工作。由于他来自乡下，人又很朴实，很快被局里一把手宋局长相中，让他做了秘书工作。而且考虑到小赵家不在市里，还隔三差五地把他带到家中吃点饭什么的。过了不久，局里一位老同志找到赵文选，要给他介绍对象，姑娘竟是局长的千金宋燕梅。由于常去局长家，赵文选对宋燕梅自然十分了解，她在市医院当护士，在性格上是一个与她父亲截然不同的女孩。燕梅时尚，有点“新人类”的味道。说实在话，赵文选根本看不上宋燕梅，也许是出生乡里的缘故吧，他总感觉燕梅的表现用乡下人的语言来说就是“不正经”。记得有一次，燕梅与他闲聊时，问他上大学时是不是很多学生谈恋爱都会发生性关系?这个问题让赵文选有些眼热心跳，心想这个姑娘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呀?还有一次，她当着赵文选的面，说当天在医院为一位男患者插导尿管，那人居然比护士还不好意思。后来一想，大概人家是护士，对这事根本无所谓吧。总体来说，宋燕梅并不是赵文选心中理想的对象，就在赵文选琢磨怎样才能把拒绝的话说的尽量委婉的时候，宋局长竟然被调到了外市任副市长。终于，权力的魅力战胜了感情的原则，对于赵文选而言，给一位尚有前途的副市长当姑爷，那就意味着自己也前途无量呀。在宋局长即将上任的前夕，赵文选终于答应了这门亲事。两个月后，他和燕梅喜结良缘。那位宋副市长，把自己居住的160平方米价值近50万元的住宅作为贺礼交给了小夫妻。此时此刻，赵文选对自己的选择不仅无怨无悔甚至还有点暗暗庆幸，别的都不说，单说这套住宅，也许有的人奋斗一辈子都不会拥有。
小两口过了一年多相对平静的生活之后，终于起了波澜。先是经济上的问题，婚后二人在花钱上基本独立，自己挣钱自己花。这可苦了赵文选。宋燕梅花钱一向大手大脚，她自己每月的工资不够自己消费，而赵文选那七八百元钱，既要打理家庭日常开支，又要孝敬农村的父母，还有那每年冬季的一大笔取暖费，几乎让赵文选入不敷出。岳父岳母有时候也会明里暗里接济他们一些，可这些钱，基本到不了赵文选的手里，由此引发的矛盾也就接二连三。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关于孩子的问题。婚后燕梅一直坚持避孕，言称这辈子不要孩子了。这怎么得了，要不要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小两口几经争吵，燕梅才答应必须在婚后五年再要小孩，赵文选也就不敢再有异议。
但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则彻底让赵文选失望了。那是在1998年的8月的一天晚上，那天燕梅值班不在家，赵文选耐不住炎夏的燥热，一个人在街头闲逛，不知不觉竟走到燕梅工作的医院门前。他想既然走到这里了，索性上去逛逛，还能陪妻子一会儿。待他走到四楼燕梅工作的值班室时，发现房间的门竟是反锁着的，他推了几下都没有推开。赵文选只好转身下楼，走了一段后，他又觉得燕梅会不会在哪个病房里呀，于是他又转身回到了四楼，刚走到楼梯口，却发现刘医生从护士值班室出来，本来赵文选与刘医生是很熟悉的，但刘医生看见赵文选时，却未言一语，而是佯装没认出对方的样子慌慌张张地回了医生办公室。这个时候，赵文选似乎预感到了什么事情，他推开了护士值班室，燕梅发现进来的是他，张了几下口，竟没有说出一句话。在燕梅的慌忙之中，赵文选发现了一件自己十分熟悉的妻子的内裤还在床边扔着。赵文选什么都明白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会做出这种不要脸的事情。他拉了一下惊慌失措的妻子的白色大褂，燕梅果然赤裸着下身!
没有一句争吵，也没有发生任何打斗，在燕梅那不知是悔恨还是惊恐的眼泪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时，赵文选似乎是很平静地走出医院的大门，回到了家中。不知为什么，他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到家后，开始收拾整理属于自己的东西，这时他才发现，除了两袋衣物，这个家中几乎没有自己的什么东西。看看吧，房子是岳父的，家具也是结婚时燕梅的兄长给买的，连厨房的用品都是医院的领导给安排的。记得结婚时，自己总共从家里拿出二千元钱，二千元钱，还不够那一套沙发的价钱。本来，赵文选回家收拾东西，是作离婚的打算的，可到现在他才明白，离婚是不能让他找回失去的幸福的。想一想如果离婚后，自己孑然一身，还会有清纯少女喜欢你么?一个结过婚的人，再婚时的选择面会变得越来越窄，还有，连房子都没有的人，谁会跟你呢……
天亮的时候，赵文选想明白了很多问题。归根结底，是自己的虚荣心与不劳而获的思想害了自己，谁都不能怨，咎由自取，自作自受。想到这里，他又把拿出来的衣物，重新放在了箱子里。
到了燕梅该下班的时候了，她还没有回来。赵文选把电话打到医院，告诉燕梅：早饭都凉了，咋还不回来吃饭呀?十分钟后，燕梅迈着怯怯的步伐回到家中，赵文选只字未提昨晚的事，而是告诉她：饭在厨房，我该上班了，然后轻轻地关了房门。这让准备面临一场大战或者离婚的燕梅有些出乎意料……
从此以后，赵文选变了。他开始和一帮同事在一起半宿半夜地打牌，和一帮社会上的朋友出去喝酒跳舞。因为他在劳动局里负责社会用工的审批，于是有一些包工头也会经常请他吃饭、到休闲中心按摩。以前他是很看不上这些包工头的，办完业务几乎不跟他们有什么私人来往。现在不同了，在他的笔下，五百人会写成二百人，这样会给那些老板节省成千上万的管理费。这些老板也够朋友，酒足饭饱之后，会让那些三陪小姐施展全部的床上功夫。赵文选在这些小姐身上，也体会到了一个男人活在世上的乐趣……对于赵文选的变化，宋燕梅也是心知肚明，索性二人来个心照不宣。赵文选再也没有事先不打招呼就私闯医院，宋燕梅也从不问他整夜不回家在哪里潇洒。
转眼，2000年的秋天到了，全国开展了严打斗争，那些三陪小姐们突然从这个城市中消失了，这让赵文选感到很大的失落。但不久，他受到朋友大杨的启发，开始自己寻找新欢。那一天，他应约和几个朋友到大杨家喝酒，席间有一女子不时与大杨打情骂俏，细一打听，那女孩竟是大杨家的保姆。当时，大杨的媳妇正在省城进修，他与小保姆的关系不言自明。赵文选想，自己的家中也该有这样一位小保姆呀……回家后，把这个想法跟燕梅一说，燕梅二话没说就答应了，她还告诉赵文选：雇保姆的钱由她出。其实，宋燕梅不可能不知道赵文选的用意，大概她觉得欠他的太多，或者是根本不想修复他们之间那可有可无的婚姻吧。
不久赵文选从劳务市场带回了一个姑娘，那可是他精挑细选相中的。女孩来自辽宁农村，刚刚十九岁，长得酷像巩俐。可那个女孩太传统，虽然在一起相处了半个多月，但她始终对赵文选暗存戒心。尽管赵文选也曾佯装酒后失言，讲一些“喜欢她”的话，可换来的却是那个姑娘的辞职不干。
算起来，今天是他第四次来劳务市场物色保姆。他知道，这种事，不能急，大概也得讲求个缘分吧。
中午11点，大厅里的人们稀少起来，赵文选觉得今天大概没戏了，起身准备回家。刚走到大厅门口，突然他的眼前一亮，只见一个看上去十分靓丽又似乎带点妖艳的女孩向大厅走来。不知为什么，赵文选觉得，他要找的就是这样一位姑娘。于是他马上迎上去：“小姐，您找什么样的工作?”那人看了看赵文选，反问道：“你需要什么样的?”赵文选说：“家庭保姆。”说完，他觉得似乎说的不确切，又忙补充道：“我家既没老人也没有小孩，我们两口子都上班，只需要一个看家做饭的，活计轻得很。”经过他的补充，显然那个女孩对此很感兴趣：“你家住楼房么?多少平米?”当那个女孩听说赵文选家住160平方米的楼房时，眼里马上放出了光芒：“那就到你家看看吧。”
在赵文选的家中，女孩自我介绍说她叫陈芳，熟悉她的人在那首《小芳》流行后，都叫她小芳。小芳细细地察看了楼房，问了问赵文选两口子的工作单位，然后明确表示愿意在这里干。赵文选巴不得她留下来，之后二人说定工资按行情给，每月350元。
这天晚上，赵文选买了几个好菜，算给小芳接风洗尘。宋燕梅也对小芳的到来表示欢迎，私下里她对赵文选说：“真有你的，找来个这么漂亮的。”赵文选嘻嘻一笑，没言语。
在赵文选的想法里，慢慢来，不出一个月，这个女孩一定是自己的，因为他清楚，这个女孩的作风气质和上回那个保姆完全是两回事。可连他都没有想到的是，第二天，他就与小芳发生了关系!那天吃完晚饭后，宋燕梅又到医院值班了，赵文选本想出去和朋友打打牌，可小芳却说一个人在家有些害怕，赵文选只得留下来。他俩坐在客厅里，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起来。唠了一会，小芳突然俯在赵文选的耳边问：“大哥你知道我原先是干什么的吗？”赵文选不明其意，小芳竟自己说：“我当了好几年的三陪小姐。”听完这句话，赵文选惊得张开嘴说不出话来。其实，说句心里话，赵文选从第一眼就看出小芳不是什么良家妇女。从她那穿着打扮和对男人的媚气劲，你要说她是处女，鬼才相信呢。赵文选见过的小姐不少，小芳差不多也是那号人。但他有两点没有想到，一是当小姐的怎么会干家庭保姆的活，二是小芳为什么要主动承认自己当过小姐呢。小芳接下来的话为赵文选作了解释：“我当了挺长时间的小姐，但现在严打不让干了。我已经习惯了城市里的生活，再回到农村家中那小屋，实在是受不了。所以我就想在城里找个工作，活别太累，给多少钱都没有关系，但一定要住楼房。你家的条件正好，我一来就相中了。像我们这种人正经人家都看不上，我先告诉你，免得以后带来什么闲话。如果你要不想让我在这里干，明天我就走。”听了小芳的话，赵文选差点没乐得一高兴蹿上天。接下来的事就不必细细描述了，当晚二人就钻到了一个被窝里。以后每逢宋燕梅值班，赵文选与小芳就会尽情云雨。有时，赵文选在上班时候，也会找个理由突击回家与小芳亲热一番。对这些事，宋燕梅不闻不问，更令人不可思议的是，小芳居然与宋燕梅很处得来，两个人经常是她给她买件衣服，她给她买支口红什么的。有的时候，赵文选竟会想：要是让她俩一同陪我睡觉会是什么样呢?
这样的日子过了大约三个多月。
一天，小芳突然拿出几张存折交给赵文选：“我要回家一趟，这些存折先放你这给我保存好，千万别放丢了。”赵文选当着小芳的面把存折放进床下一个不常用的柳条箱里的一个十分精致的带密码的小铁箱子里：“放心吧，就是着火也不会烧坏它。”小芳信了，因为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个箱子是带防火层的。
小芳走后，赵文选又一次打开箱子，一清点，小芳交给他的一共是10张存折，每张存折上全是5万元!这个数字大大出乎了赵文选的预料，他知道小芳会有些钱，但没有想到她竟会有50万。50万呀，这得跟多少男人睡觉才能赚来呀!
小芳一共走了两天，赵文选想了很多问题，其中的一个问题就是：这50万怎么才能据为己有呢?
如果离婚和小芳过，那就会失去宋燕梅。看样子，燕梅和刘医生不可能主动离婚凑到一起，我只要和燕梅过一天，这栋价值50万的房子就会是我的。为了这50万，丢掉那50万，值得么?还有，一夫两妻的日子过这么久了，赵文选感到小芳的放浪与浅薄已经有些叫人厌倦，无论思想还是素质，她与燕梅都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因此，放弃燕梅与小芳结合显然是不值得的。
那么，小芳的这50万怎么才能搞到手呢?赵文选一边看着一部关于凶杀的电视片，一边想着这个问题。电视片看完了，一个连他都感到恐怖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出现了：杀掉她!
赵文选的心中，有一套支持他杀人的理论：现在的日子，虽然自己看上去有妻有妾，但内心的痛苦却没有人能够了解。如果当初不与宋燕梅结婚，就不会有这段不幸的婚姻，而今一切都晚了；如果离婚，自己一个穷光蛋，上哪里会遇到知心爱人?所以，不论怎样过活，这辈子都会没啥意思了。但是如果能有这50万，自己和燕梅离婚后，还可以再买房，也会再找个纯洁的女孩和自己厮守一生。
待小芳从乡下回来时，赵文选的杀人决心已下。他把那些存折交给小芳，而小芳却说：“还放在你家吧，我什么时候不在这干了再拿走。”赵文选又说：“你不怕我把你的这些钱留下不给你?”小芳说：“没有身份证，你也支不去呀。”这句话提醒了赵文选，是呀，还缺身份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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