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1期

彩　票

作者：董联军

　　 欧阳雄建怕老婆，那是出了名的，其婆娘叫他往东，他向东南或者东北方向稍挪半步也不敢。这也难怪，欧阳雄健无论从外形和气势上都处于下风。他婆娘美姝生得五大三粗，既悍又精，极具阳刚之气，而欧阳雄健名不符实，手无缚鸡之力———儒生也。
　　美姝虽然长得母夜叉似的，但是在单位是个小头目，不但在家里拥有裁决权，在外也很有发言权。而雄健在机关干了十几年仍然是默默无闻的小科员。美姝财政大权掌握，不让雄键炒股不说，选体育彩票，每期必买，号码都是她写好的。有自家的电话号码，也有生日、结婚纪念日，还有门号、车号、身份证号、信用卡号，令人不可想象的是美姝有时将自己的来潮时间也化为号码。应该这样说，凡跟数字发生关系的，美姝都感兴趣。偶尔也会中几个小奖，乐得美姝几夜无法入睡，同时也更加强了她的自我感觉。从总体上来说，美姝家的博彩工程是“入不敷出”。鉴于妻子的权威，雄健只好强颜欢笑奉承几回。“瞧你福态，不是七姐的妹，就是九妹的姐，不是你发还会谁发。”兴奋得美姝像刘三姐一样唱了起来。
　　机会来了，由于雄健通晓Ｓ国语言，被列为政府考察团的随同翻译。这日，单位领导委托雄健去买机票，老婆也叫他顺便买一下彩票，将写好的纸条塞到雄健的公文包里。路上，雄健碰到几位久违好友，边吹边聊，说自己难得跟领导出国一回。物以类聚，这帮“妻管严”兄弟要雄健到蓝宝酒家请客一回。觥筹交错，不亦乐乎。席间雄健拿到公文包，想起两事未办，马上要告辞。其朋友们劝道：“机票多的是，彩票卖不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雄健想想也是，大不了明天再买。于是，转灯添酒重开宴，喝得晕乎乎回家去。
　　晚上美姝在家准时收看体彩摇奖，只见她双手合拢，嘴里念着阿弥陀佛……第１位５号数字对准了。美姝又喊菩萨保佑，第２位７号数字也对着了。第３位１号数又对上了，到这时美姝呼吸加快，双目微合，紧张得大气都不敢喘，第４位８号数字在美姝的愿望中实现了，美姝整个身子从床上跳下去，朝着电视来了三鞠躬。第５位８号数字又在美姝的跪拜中如愿产生了，到第６位的时候，美姝嘴里念的不再是阿弥陀佛了，而是她所盼望的“２”号数字２……２……２，果然是“２”号数字！至此美姝已血涌脑门，脸色红得像猪肝。到了摇第７位数字的时候，美姝已经五体投地跪倒在电视机前，既不念也不喊，只感觉一颗心快要从胸膛里飞出来，又感觉整幢房子在摇撼。当最后“９”号数字出现时，美姝感觉这家里的一切都似仙境，整个人像在腾云驾雾。这一组号码是美姝自己生日和儿子生日组合而生。“５７１８８２９”，美姝生于５７年１月８日，其子生于８２年９月。
　　一阵眩晕过后，美姝逐渐清醒，感觉双颊烫得可以烤麦饼。先是亲下一下酣睡中的雄健，然后想去告诉公婆。当她迈出房门决定告诉公婆时，一下子清醒了，这钱瞒都来不及，说出来麻烦多着呢?选返回房中，美姝捏住雄健的鼻子，人面桃花地说：“我们发了。”用词温柔轻巧绝无仅有。睡眼迷离的雄健说自己彩票没买。美姝以为老公跟她开玩笑，当她翻开雄健的公文包证实没有时，那感觉就像站在高梯上被人蓦地抽了梯子一样，整个人僵得像块木头倾斜下来。
　　少顷，这块木头苏醒过来，顿作河东狮吼状，风雨大作雷电交加，房内一片狼藉。哭声、摔声、咒骂声、喊叫声……惊动了公婆和儿子，跑来了左邻与右舍，此时的雄健像一只待宰的落汤鸡，耷拉着脑袋跪在地板上。
　　场面总算被解决，雄健在家里和单位的双重压力下蔫得像秋后的茄子。在家里，美姝把亲手写的“５７１８８２９”数据变成皇上的御品一样，到处炫耀。这数据对于雄健而言，无疑又似头顶多压了一把尚方宝剑，在美姝面前更加畏畏缩缩。而单位里又在说雄健贪杯失财，办事不牢靠，准备在这几天讨论取消他作为随同翻译的资格。
　　 第三天晚上，一家老小在客厅里看电视，正当美姝指手画脚、高谈阔论之时，电视屏幕上打出一行字：中航××班机在Ｓ国机场附近坠毁，机上无一人生还。而这架飞机就是雄健单位领导命其那天本来要买的机票航班。全家一片愕然。
　　次日，雄健被任命为办公室主任。据说是市委这次出国带队的领导发的话：雄健不是混账东西，他是福将，要不然我们早上西天报到了。至此，雄健从奴隶到将军只用了三天。准确地说用了５８小时１８分２８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