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3年第12期

情为何物

作者:凤 儿




  
  一
  
  陈旭是《特区商报·财富周刊》首席记者,《财富周刊》主要是针对一些商界大亨的,陈旭对那些有钱的“兔子”向来是能宰就宰,他的工资、奖金、润笔费和广告提成加在一起,每月都在2万元以上。工作4年,陈旭便积累了一笔财富,买了一套公寓、一辆富康小轿车,还结识了一帮有钱有势的官场和商界人物,渐渐地也混成了半个上流社会的人物。他口袋里揣着金卡,装着大把大把的现金,经常出入各种高档场所。当然很多时候还不用自己埋单,许多有求于他——确切地说是有求于《财富周刊》的老板们都争着为他埋单。
  每次去歌舞厅或夜总会玩乐,做东的老板都会叫来三五个小姐按人头分配,而每次都是将最年轻最漂亮的小姐分配给陈旭。开始陈旭很不适应很不习惯,渐渐地也就习以为常了。
  这天晚上,深圳海帝保健公司老板王海邀请陈旭去百乐门夜总会过夜生活。陈旭上周在《财富周刊》上为海帝公司登了一个专版。文章是他亲自采写的,对海帝公司的实力以及王海的气魄大大地吹捧了一番。文章当然是要计费的。按报纸的行情2元钱一个字计算,他收了王海14万元人民币,以人物专访的名义给王海做了个专版,14万元便轻轻松松地落入了自己腰包。
  陈旭使出浑身解数,用一支生花妙笔将海帝公司的保健产品和王海其人恰到好处地吹捧了一番。文章见报后,王海非常满意,决定好好答谢一下陈旭,因此请陈旭到百乐门夜总会来寻欢作乐。
  百乐门夜总会有个女歌手名叫郑琳,23岁,是位美丽迷人的女孩子,她是那种你会在人群中一眼就强烈感觉很特别,并且被她那种妩媚的柔情所摄住的女孩。她的脸上有种近似激情的渴望、向往、迷茫、梦幻,以及其他一些你形容不出的东西,这些东西会令你同样地产生某种渴望、向往、迷茫和梦幻。更何况她还有羞花闭月的容貌,以及甜美动人的歌喉和微笑。一句话,她是那种人见人爱,但并不是人人都能上手的女孩。
  陈旭第一眼见到郑琳,就被她迷住了。王海叫了两个小姐,一个陪陈旭,一个陪他自己。他一边陪着陈旭细品着极品洋酒,一边闲散地聊着天。聊着聊着,他发现陈旭有些心不在焉,目光专注地投向台上正在唱歌的郑琳。
  他看出陈旭迷上了这个女人,于是笑道:“郑小姐真是一个美得可以将男人带进地狱的女人啊!不过,这种女人玩玩可以,若是娶来做老婆,这个做丈夫的腰杆不被头上的一顶顶绿帽子压弯才怪呢。”
  陈旭淡淡地笑了笑:“王总似乎对女人颇有研究,尤其是对漂亮女人。”
  王海说:“那当然,我接触过的漂亮女人太多了。女人,尤其是漂亮女人,是本难以读懂的书啊。小陈,你还年轻,看女人的眼光和心态跟我这种四十多岁的男人是不会一样的。如果有兴趣,可以买几个花篮送给她,一博欢心嘛。”
  陈旭含笑不语。王海打了个响指叫来夜总会的服务生,递给他几张大钞作为小费,吩咐道:“挑4个大花篮给郑琳小姐送去,告诉郑小姐是8号台的陈先生送的。”
  服务生收了小费,躬着身子听完王海的吩咐,高兴地领命行事,和几个服务生将4个大花篮抬上演歌台,簇拥到郑琳身边。
  在夜总会当歌手,谁获得的花篮最多就说明谁最红,当然收入也最高。一个花篮300至500元不等。这边送上去,那边就可以撤下来,接着谁要送又可以再送上台。事实上花篮只是一种捧场和摆阔的形式。那些大老板是不会在意夜总会的老板将花篮作为赚钱的道具反复使用的。
  郑琳一下子收到四个大花篮,心里特别高兴,冲8号台的陈旭和王海甜蜜地笑了笑。郑琳认识王海,既然送花篮的是姓陈的先生,那么就一定是王海身边的那位帅小伙了。郑琳心里于是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
  郑琳对着话筒说:现在我为大家演唱一首《爱情的故事》,谢谢大家为我捧场。这首歌尤其是献给8号台年轻英俊的陈先生!谢谢他送给我4个大花篮。
  郑琳对着台下深鞠了一躬,然后亮开她那甜美动听的歌喉唱了起来:是什么样的感觉我不懂 / 只是一路上我们都在沉默 / 其实我不要太多的承诺 / 只要你能说声爱我 / 藏在你天空握住你的温柔 / 我的泪水始终没有停过 / 其实我不要无尽的等候 / 取代你的融化些许的冷漠 / 哦……爱情的故事对我就像一场空白等候 / 哦……爱情的故事对我就像一场没有开始的梦……
  唱完《爱情的故事》,郑琳主动来到8号台答谢陈旭。陈旭请她入座,告诉她今晚埋单的是王总,他只是借花献佛。郑琳笑道:“你能让王老板为你埋单,说明你更不简单。”
  王海说:“他当然不简单,他是《特区商报》的大记者。”
  郑琳笑了:“原来是大记者呀,今天能结识陈先生真是万幸。现在当记者非常吃香,你们是无冕之王,什么人都怕你们三分,有钱的怕你们,当官的也怕你们。”
  王海说:“那当然,现在这个时代笔杆子比枪杆子厉害。像我,就经常会有求于他。”
  陈旭本来就有心结交郑琳,见她大方主动而且对自己感觉不错,便送了张名片给她,并客套了一番:“郑小姐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可以随时跟我联络。”
  郑琳道了谢,收好名片,抄了个手机号给陈旭。王海在一旁戏言:“我看你们倒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一对嘛。”陈旭和郑琳微微一笑,对王海的话坦然接受了。
   郑琳陪着陈旭和王海喝了一杯酒,起身邀请陈旭跳舞,陈旭欣然牵起她的小手步入舞池。郑琳的舞姿非常优美、娴熟,令陈旭在她面前产生了一种班门弄斧之感,她那双什么都没有说但又无时不在诉说的大眼睛,她那柔软的腰肢在扭动时传递给陈旭指掌间的灼人的颤动,以及从她秀发和身体上飘逸出的淡淡的幽香,令陈旭感到窘迫,慌乱,笨拙,竟好几次踩着了她的脚。
  郑琳一点也没在意,含情脉脉地对陈旭微笑着。陈旭迎视着她那双充满暗示和挑逗的眸子,心中难以平静,一股欲望像钢针一样扎着他,他既兴奋又不安。他贴在郑琳的耳边夸赞道:“你真漂亮,而且歌唱得好,舞跳得好。你会把男人迷死的。”
  郑琳嫣然一笑:“你会不会被我迷死﹖”
  陈旭不答,反问:“你想不想把我迷死﹖”
  郑琳含笑不语,过了片刻,她嗔怪道:“你又踩我脚了,这回把我踩痛了。”
  陈旭笑着说:“对不起,我被你迷住了,有些魂不守舍了。”
  郑琳轻笑:“这么说还是我的错﹖”
  陈旭无语,含情脉脉地对着郑琳微笑。他的微笑也很迷人。在他的微笑中,郑琳的心也迷醉了。
  玩到深夜,陈旭与王海握别,待王海的大奔开走后,陈旭驾着富康车送郑琳回东湖酒店。她在酒店长包了一间客房。
  当夜,陈旭回到公寓躺在床上辗转难眠,眼前翻来覆去浮现的全是郑琳的影子。他想着她的笑脸,想着她的美眸,想着她美妙的身体,想着和她共舞时的感觉,心不知不觉地热了起来。
  热起来的心情不自禁地更加胡思乱想。他想:只要能和这个美得要人小命的小妞上床尽一次鱼水之欢,就算是减他十年寿命也心甘情愿。
  
  二
  
   几天后,陈旭邀上财力雄厚的深圳金星电子公司老板沈传又去百乐门夜总会为郑琳捧场。这回他出手更阔绰,送了郑琳8个大花篮。郑琳非常高兴,唱完歌又来陪陈旭喝酒、聊天、跳舞。
  郑琳陪陈旭跳完一支舞回到演歌台,服务生将一张点歌单奉送给她,告知4号台的客人为她献了2个大花篮,点了首山西民歌《小亲疙瘩》。这首歌很明显带有一些挑逗意味。郑琳不好不唱,客人是她的衣食父母。
  郑琳唱完《小亲疙瘩》,打算好好陪陪陈旭,当她从台上下来经过4号台时,一位一身名牌的公子哥粗暴地拉住了她的手臂叫她陪酒。郑琳讨厌这种为所欲为的男人,冷冷地拒绝了:“对不起,先生,请你把手松开。”
  这位公子哥是深圳开泰集团总裁刘威的儿子刘文辉,在集团挂了个副总,其实除了吃喝嫖赌其他什么都不懂,仗着老子有钱有势,一向为所欲为。他抓着郑琳的手不放,野蛮地说:“装什么正经﹖你能陪其他男人喝酒跳舞,为什么就不能陪我?要多少钱你开个价吧!”
  郑琳气愤不已,说:“先生,请自重,像你这种没有教养的男人就是堆上一座金山在我面前,我也不会陪你喝酒、跳舞!”
  刘文辉恼了,破口大骂:“臭婊子,不识抬举!”并抬手打了郑琳一个耳光。
  郑琳在众目睽睽之下,岂肯受此羞辱﹖她使尽全力还了刘文辉一巴掌。刘文辉没料到这女人竟然敢还手,就大发淫威,揪住郑琳的头发又打了她两个耳光。郑琳嘴角淌着鲜血,与他厮打起来。
  陈旭怕郑琳吃亏,忙上前制止刘文辉的暴行:“放手!你还算男人吗﹖居然对一个弱女子下这么重的手!你真不知羞耻!比街头流氓还过分!”
  刘文辉根本没把陈旭放在眼里,劈手就给了他一个耳光,并喝令两个手下对陈旭大打出手。陈旭握紧双拳本想奋起还击,考虑到自己的身份,又松开了拳头。他知道靠武力解决问题是下下之策,他有更好的办法对付刘文辉。
  沈传见陈旭挨了打,带着保镖上前制服了刘文辉和他的跟班。夜总会老板钱丰闻讯赶来,因为刘文辉是百乐门的常客,他有意偏袒他,问明情况后叫刘文辉埋单走人。陈旭抗议道:“且慢,这事不能就这样算了。郑琳是你旗下歌手,也是你这个夜总会的台柱子,她挨了打受了辱,难道你不该为她讨回公道﹖”
  钱丰当场怔在了那儿,有些尴尬,有些手足无措。陈旭看出他的心思,接着说:“就算你不想替郑琳出头,也得给我一个说法啊!我也是你的客人,我挨了他们拳头,被打得鼻青脸肿,而且自始至终我都没有还手,这是有目共睹的。你要是将这三个行凶作恶的家伙放走,我能依吗﹖”
  钱丰赔着笑脸说:“这位先生贵姓﹖在哪儿高就﹖”
  陈旭冷笑,没有答理。沈传对钱丰说:“钱老板,你可别得罪了陈先生。他是《特区商报》的名记,得罪了他对你没有什么好处。一篇文章就可以让你这夜总会名誉扫地!如果客人来你这里消费,受了委屈你不替客人讨回公道,以后谁还敢到你这个没有安全感的地方来玩啊﹖”
  经沈传这么一说,钱丰赶紧满脸堆笑:“你们都是我的贵客,我看还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以和为贵嘛。”
  陈旭不想和钱丰废话,掏出手机就给附近的东湖公安分局打了电话。刘文辉在陈旭打电话报警时想带着两个手下溜走,被沈传的保镖拦住。钱丰见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只好示意几个保安控制住刘文辉。
  刘文辉知道今天出丑是难免的了,说不定今晚还得在公安局度过。他想:既然走不脱,不如干脆坐下喝杯酒。老子有得是钱和官场关系,我就不信谁能把我怎么样!于是就坐下来,掏出支香烟点上,手里端着杯洋酒,慢慢地品着,一副处变不惊见过大场面的架式。
  不一会儿,两辆警车开到,五六个全副武装的警察涌了进来,问谁报的警。陈旭迎上前去,递上自己的名片,说明了缘由。警察将刘文辉和两个手下押上了警车,陈旭、郑琳和沈传也一同到了公安局录了口供。录完口供,陈旭又开车送郑琳回到了东湖酒店。
  当晚,刘文辉和两个手下押在公安分局,度过了今生最难忘的一夜。他给父亲刘威打了电话,叫他想方设法尽快把他弄出去。刘威问明情况后轻描淡写地说:“不就是动手打了人吗﹖小事一桩。我给分局局长打个电话,明天就放你出来。”
  次日,《特区商报》登出了一篇爆炸性新闻——《夜幕下的暴行:总裁公子仗势欺人,调戏歌女暴打记者》,并加上小标题——有钱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文章是陈旭亲笔写的,措辞尖锐,字字如刀。
  文章见报后,其他新闻媒体纷纷行动起来,发布后续报道。市民纷纷打进报社热线电话,对陈旭不畏强暴,伸张正义的高风亮节表示赞赏,同时要求严惩刘文辉这种仗势欺人的家伙。事情一闹大,刘威想把宝贝儿子弄出来就很有些吃力了。
  此时,在新闻媒体的群起而攻之下,刘文辉惶恐不安,他没想到一件在他看来极平常的小事居然闹出来这么大的祸,他有点被社会舆论的力量威慑住了。接下来,在新闻媒体强大而凌厉的攻势下,公安部门开始对刘文辉故意伤人事件进行了立案调查。刘文辉叫苦不迭,在案子未了之前,他和两个手下一直被羁押在公安分局,不准取保候审。
  为了将事态扩大,陈旭和郑琳住进了医院。医生对他们的诊断为:皮下软组织挫伤。因为受伤的是脸部和头部,他们可以适当地小题大做,郑琳整天喊头痛。陈旭更说他现在记忆和思维都受到很大的影响,可能是因为头部受到重击的缘故。
  陈旭和郑琳住院期间,许多热心市民到医院看望他们,对他们的不屈行为表示赞赏。某知名律师事务所的主任律师还主动提出要为他们提供法律援助,准备以故意伤害罪起诉刘文辉等三个行凶者。郑琳还多了一项起诉,她要状告刘文辉侵犯她的名誉权。因为刘文辉不但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了她,还公然大骂她是“臭婊子”,严重污辱损害了她的形象。
  刘文辉叫苦不迭。这起事件轰轰烈烈地闹腾了一个月,最终他赔偿陈旭和郑琳每人精神伤害和身体伤害费20万元,俩人放弃了对刘文辉的起诉。为免授人口舌,给自己造成负面影响,陈旭将20万元赔偿款分文不留地捐给了希望工程。在他的带动下,冰雪聪明的郑琳也将20万元赔偿款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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