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遍·序·歌头·曲破·中腔】

 




  词调名有称为遍、序、歌头、曲破的,都表示它是出于大曲。毛文锡有《甘州遍》一首,即大曲《甘州》的一遍。晏小山有《泛清波摘遍)一首,即大曲《泛清波》的一遍。赵以夫有《薄媚摘遍》,即大曲《薄媚》的一遍。大曲以许多曲子连续歌奏,少的也有十多遍,多的可以有几十遍。一遍就是一支曲子。现在从大曲中摘取其一遍来谱词演唱,所以称为摘遍,或省掉「摘」字。

  大曲的第一部分是序曲。序曲有散序、中序。《霓裳羽衣曲》先散序六遍,没有拍子,故不能配舞。其次是中序,才开始有拍子,舞女便从此开始跳舞。因此,中序又称为拍序。词调中有《霓裳中序第一》即《霓裳羽衣曲》中序的第一遍。「新唐书·礼乐志》载大曲《倾杯》有数十曲之多。现在词调中还有《倾杯序》,也是大曲《倾杯》序曲中的一遍。词调名又有「莺啼序》,可能亦是大曲《莺啼》的序曲。但名为《莺啼》的大曲却未见记录。

  苏东坡词南柯子云:「谁家水调唱歌头。」《草堂诗余》注云:「水调颇广,谓之歌头,岂非首章之一解乎?」这个注不很明白。应当说是大曲《水调》中歌遍之第一遍。大曲的舞,开始于中序第一遍,而歌则未必都开始于中序第一。《碧鸡漫志》载山东人王平作《霓裳羽衣曲》歌词,始于第四遍。《乐府雅词》所载董颖《薄媚》「西子词」始于排遍第八。排遍又名叠遍,就是中序。以歌计数,谓之歌遍。歌遍之第一遍,谓之歌头。舞始于中序第一遍,歌则不一定与舞同时开始。故歌头不一定就是中序第一遍。词调中有「水调歌头」、「六州歌头」,都是这个意义。《尊前集》载后唐庄宗作一词,题曰《歌头》,就不知道是哪一个大曲的歌头了。但「水调」是宫调的俗名,也不是大曲名。「水调歌头」这个词牌名,只表示歌词属于水调,还不知道它是哪一个大曲的歌头,至于《六州歌头》,就很明白地表示它是大曲《六州》的歌头了。

  大曲中序(即排遍)之后为入破。《新唐书·五行志》云:「天宝后,乐曲多以边地为名,有《伊州》、《甘州》、《凉州》等。至其曲遍繁声,皆谓之入破。破者,盏破碎云。」又陈旸《乐书》载宋仁宗云:「自排遍以前,音声不相侵乱,乐之正也;自入破以后,侵乱矣,至此,郑卫也。」由此可知大曲奏至人破时,歌淫舞急,使观者摇魂荡目了。唐诗人薛能有《拓枝词》云:「急破催摇曳,罗衫半脱肩。」这是形容柘枝舞妓舞到入破时,因为舞姿摇曳以致舞衫卸落的情况。张祜有《悖拏儿舞》诗云:「春风南内百花时,道调凉州急遍吹,揭手便拈金椀舞,上皇惊笑悖拏儿。」这是咏《凉州》大曲奏至急遍时的转椀舞。「悖拏儿」不见其他记录,大约是胡人名字。晏小山词云:「重头歌韵响铮深,入破舞腰红乱旋。」也形容了入破以后的音乐节奏愈加繁促,歌舞也越来越急速。因此,这一部分的曲子名为「急遍」。元稹《琵琶歌》云:「骤弹曲破音繁并,百万金铃旋玉盘。」张祜《琵琶》诗云:「只愁拍尽凉州破,现出风雷是拨声。」这都是形容琵琶弹到入破时的情况。白居易诗「朦胧闲梦初成后,宛转柔声入破时。」这是形容歌唱到入破时的情况。李后主曾作一曲,名曰「念家山破」,没有流传于后世,宋人亦不知其谱。《宋史·乐志》载太宗亲制「曲破」二十九曲,又「琵琶独弹曲破」十五曲。《武林旧事》载天基节排当乐,有《薄媚曲破》、《万岁梁州曲破》、《齐天乐曲破》「降黄龙曲破」、「万花新曲破」,这些所谓「曲破」者,都是大曲的摘遍,「薄媚曲破」就是大曲《薄媚》中的一支入破曲。「万岁凉州曲破」,就是用大曲《凉州》中的一支入破曲谱写祝皇帝万岁的歌词。

  陈旸《乐书》著录了一阕《后庭花破子》。他说:「李后生、冯延巳相率为之,此词不知李作抑冯作。」所谓「破子」,意思是入破曲中的小会曲。王安中有鼓子词《安阳好》九首,以《清平乐》为「破子」。这是配合队舞所用乐曲。唱过「破子」,就唱「遣队」(或曰「放队」),至此,歌舞俱毕。由此可知「破子」是舞曲所用,或者应当说是小舞的曲破,故《词谱》注曰:「所谓破子者,以其繁声入破也。」注得虽然不够明白,但可知注者亦以为「破子」是「曲破」之一。

  万俟雅言有《钿带长中腔》一阕,王安中有《征招调中腔》一阕。这两个所谓「中腔」,我还不很了解,宋人书中,亦未见解释。《东京梦华录》记天宁节上寿排当云:「第一盏,御酒。歌板色一名,唱中腔一遍。」又第七盏御酒下云:「舞采莲讫,曲终。复群舞。唱中腔毕,女童进致语,勾杂戏入场。」《武林旧事》记天基节排当,已无此名色,恐怕只有北宋时才有。王安中所作一阕,正是天宁节祝圣寿之词,即御酒第一盏时所唱。那么,所谓「中腔」,可能也就是中序的一遍。但此说还待研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