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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中国文化中国男人——古典文学作品、戏曲里的男性形象(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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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男性无性化

  大家也许会说,冤枉啊,梁山一百零八好汉,哪个不威风啊。是啊,够威风的,可惜恁多好汉,却像个太监集团,集体约好了似的,不近女色,偶尔出一个犯规的,不但大家看不起他,可能还要受惩罚。比如矮脚虎王英,下山抢女人,宋江对他的惩罚也很具梁山特色:把山上最漂亮的女人——扈三娘嫁给他!

  我看《水浒》时老纳闷儿:那么漂亮的扈三娘为什么愣是没人爱,现在才明白,它是个文化问题。因为老大宋江哥哥说了:但凡好汉犯了“溜骨髓”三个字的,好生惹人耻笑。所谓溜骨髓,即是好色。好色固然不能提倡,但总不能为了不溜骨髓,连正常的人欲也给咱灭掉吧。少女怀春,男儿钟情,本是天经地义,古代的女孩子一见中意的男人,总是自报“奴家年方二八”,二八十六啊,同志们,傻瓜都知道中国古代流行早恋,可是梁山好汉们似乎集体发育不良似的,连晚婚晚育都没有,干脆就是终身不娶,将计划生育进行到底了。

  洪秀全时代,重新发扬梁山好汉精神,男兵住男兵营,女兵住女兵营,大家伙不能自由乱爱。我之所以不喜欢洪老大,在于他比上人家宋老大就差远了,宋江虽然开始有个阎婆惜,也曾“夜夜一处歇卧”的,可后来就“渐渐来得慢了”,原因就在于“宋江是个好汉,只爱使枪弄棒,于女色上不十分要紧”。一句话,宋江差不多做到了官兵平等,兄弟们要光棍都光棍,谁犯了错,就罚他娶老婆,这样的老大,还算不错。秀全在这方面就差远了,不准大家谈恋爱,自己却以身作贼,后宫弄了一堆女人,一二三四五,后宫数老虎,数来又数去,咋也数不清,太不像话。

  众所周知,革命的首要任务,就是分清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关键问题是,我们老分不清,现在学历史多了,我们终于发现,原来革命最大的敌人就是爱情,不信,请看咱们的革命样板戏,《智取威虎山》《红色娘子军》,里面的男女主人公都是无性人,在革命舞台上连个“秋天的菠菜”都没送过,可是《水浒》里,“菠菜”就比较多了,李师师那丫,曾经给燕青送过,潘金莲那婆娘,就给武二送过!这些菠菜虽然没有被对方收下,但是毕竟绿油油的,有些春意,不像文化革命时代,江山一片秃,红色照万家,不说“菠菜”,连丁点绿意都找不着。说英雄们是无性人,个人感觉很难为情。

  欣慰的是,最近上演的新拍的《林海雪原》,我没看,据有关评论说,里面新添了“秋天的菠菜”。大家不妨看看,不过,在英雄由神还原为人的过程中,矫枉过正导致英雄庸俗化的倾向是不是也值得我们警惕呢?

  不扯了,下面我们分析一下英雄们不近女色的文化原因。第一,我估摸着是后世道家的影响。道家认为,近女色不但影响寿命,且影响武功长进。第二,传统观念认为,女人是祸水。如果这女人再很不幸运地长得漂亮了一些,那就坏了菜,在以道德伦理治天下的道德家眼里,就是妖精了,比如苏妲己、杨贵妃、褒姒姑娘等等。所以,男人欲成大器,必离祸水远点儿。像西楚霸王那样,最后关头了,嘴里还念叨着“虞姬虞姬咱咋办”,中国的江湖好汉们是很不屑于做的。第三,儒家轻视女人,孔家老二曰:“惟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所以,中国男人就离女人与小人远远的。中国男人大庭广众之下不会对妻表示爱意,中国男人抱孙不抱子。对于儿子,只有两字:庭训。直到如今,中国的男孩子回家,一看爹在客厅坐着,那跟孔鲤见其爹一样——“趋而过庭”,想小跑着溜过去,可是没那么容易,当爹的早就在庭前埋伏多时了:站住,干什么去了?就不说学习?看看当爹容易吗?得时时刻刻记着给儿子念紧箍咒。第四,中国江湖,义字当先,重色轻友,为人所不耻。慢慢的,这种文化要求,就被江湖好汉们内化为一种心理自觉。这方面,刘备的“妇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衣服破了尚能补,手足断了不能续”理论堪称经典。我老是想,怪不得刘备有个扶不起的阿斗儿呢,问题的关键是阿斗娘在阿斗爹眼里就是件破衣服,破衣服若能生个神童,就出鬼了。再举一个例子,苏东坡在黄州任团练副使的时候,团练使蒋运看中了苏的侍妾春娘,提出以白马相赠,希望苏居士以春娘回赠。苏东坡虽然不舍,但还是说:美女换名驹,史不乏例。就这么同意了,春娘听说后,深感人不如畜,自杀身亡,苏东坡甚是惋惜。问题的关键是,照江湖规矩,苏东坡当时无法说出“俺不换”这三个字来,而且,苏先生也不知道后世的温莎公爵可以为了美人丢江山,即使知道,苏先生也会把他当做千金买一笑的混蛋周幽王而加以耻笑的。咳,真是没意思!

  最后总结一下,我不知道,为什么中国古代的文学作者会如此地热衷于制造这么一些畸形的男主人公形象。不过有一点我倒是知道的,可能正是因为中国文学戏曲里的男性主人公大都有点畸形,这才导致老滑头金庸占尽了便宜。在他的书里,男主人公个个既英雄又风流,既多才又多情,迷得大家都五迷三道的,张无忌,令狐冲,呵呵,光听这名字就招人喜欢。


创建时间:05-11-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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