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4期

“廉政”书记

作者:刘明恒




  一个是为人称颂的好书记,一个是走投无路的下岗者,一场精心策划的劫案,将他们的命运联在了一起。这背后到底有着怎样的秘密?云开雾散世人惊!人性与道德,贪婪与正义,卑鄙与感动,在阳光下一齐呈现……
  
  你那巨额赃款放在哪里了?
  
  2003年7月18日,星期天中午,许多人还沉浸在午睡之中。一辆半新不旧的桑塔纳轿车驶出了国家级风景名胜区太子山,在翠竹掩映的山道上朝山下行驶。居高临下,透过茂密的竹林,依稀可以看到远处红白相间的村庄、金黄色的梯田和蒙胧可辨的山峦。这景致,看一眼都叫人心旷神怡。桑塔纳下了山,驶出竹林,烈日暴晒的大地腾起股股热浪,车内的温度一下子就蹿上来了。县委书记叶文元下意识地将空调打开,一股清凉的风从排气孔飘出,身上顿觉舒坦起来。他又打开音响,轻快的旋律弥漫在车内,肌肉和神经都舒展开来了。
  两个小时后,车就驶入了远山县城。叶文元并没有回家,而是直接去了行政中心大楼。行政中心大楼坐落在依山傍水的月亮湾。淦(gàn音干)水大桥将人民广场和行政中心大楼连成一个整体,桥北是行政中心大楼,桥南是人民广场。沿河路从大桥两边成弧形延伸至人民大道,像两只修长的手臂将人民广场紧紧环抱。
  炎热的中午,人民广场没有一个人,车辆似乎也销声匿迹了。叶文元驾着桑塔纳拐进沿河路,行了约100米,只见一辆红色夏利出租车停在那里。一个司机在车肚里修车,另一个戴墨镜的中年人站在旁边观望,看见桑塔纳驰过来,忙上前拦住叫停,并走到副驾驶车门边。叶文元将车停下,打开右边车窗,有些不耐烦地问:“怎么回事?”戴墨镜的中年人说:“请把你的扳手借用一下。”边说边强行拉开车门迅速挤进车里,又关上门。叶文元恼怒了,厌恶地吼叫道:“你要干什么?下去!”
  戴墨镜的中年人忽地拔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尖刀,顶在叶文元咽喉处,厉声说:“你吼什么吼?再吼,老子捅死你。把你的钱掏出来,快!”
  叶文元被这突如其来的遭遇震慑住了,手忙脚乱地从身上掏出钱,递了过去。
  戴墨镜的中年人瞥了一眼,并没有去接钱,说:“我嫌少了,你那巨额赃款放在哪里了?”
  叶文元愣了愣:“你说些啥?我哪儿来的巨额赃款?”
  戴墨镜的中年人说:“你别蒙我了,我认识你,你是远山县的县委书记。”边说边用眼睛在车内搜索,发现叶文元坐椅下塞有一个黄挎包,伸手将它拉出来。黄挎包里装着一个黑皮包,拉开拉链,便露出一沓沓崭新的百元钞票。他冷冷地一笑:“我就知道你们这些当官的有钱。你哪儿来这么多钱?不是贪污的,就是受贿的。今天老子抢了你,你报案去吧!”说完收了刀,抓起黑皮包开门,下车钻进红色夏利就走了。
  叶文元震惊了,谁告诉他我车上有巨款?谁有这么大的豹子胆,光天化日之下,竟然在行政中心大楼前抢劫?还抢到老子头上来了,这还了得!今后我这县委书记还怎么当?报警!他掏出手机,拨了110,还未等对方回话,他就挂断了。报警,查什么?查劫匪抢了我20万元?这20万元,你是哪里来的?是受贿来的还是赌博来的?你说得清楚吗?想到这里,他无力地瘫软在驾驶座上。
  
  两个月前,毛怀远要收购倒闭多年的县化工厂,建花园住宅小区。化工厂资产评估为1.2亿多元,负债评估6000多万元,两者相减得出的净资产评估值为6500多万元。净资产评估扣除职工身份转让费、内部退养最低生活费和社会保障费各项费用后,剩余国有净资产为3200万元。而卖给毛怀远仅1500万元,还有200亩荒石山没有作价直接拱手送给了他。这件事一度引起化工厂职工的极大不满,多次去县政府静坐讨说法。分管的副书记、副县长,乃至县长出面做工作,都做不通。最后叶文元出面了,他首先用激将法封住众口。他说,你们在座的谁买得起我就卖给谁。静坐的人们一个个都屏住呼吸,没人吭声了,当然他们谁也买不起。叶文元接着说,你们谁也买不起,毛怀远买得起你们又有意见。有人买这是好事嘛!卖给他是便宜了一些,但卖高了他也买不起,又没有其他人买得起,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厂房倒掉,机械设备烂掉,倒掉,难道你们就不心痛?现在还能卖1500万,到以后恐怕1000万也没人要了。那些静坐的职工心里还是不服,但又无言以对,只好散去。毛怀远就这样顺利地把化工厂买了下来。懂行情的人背后说,狗日的毛怀远,这次可发肿了!
  毛怀远在廉价收购化工厂中得到县委书记叶文元的帮助,自然不会薄待他。这不,昨天他把叶文元请上了邻省又邻县的太子山,让几个贴心贴肺的人陪他搓麻将。100元起底。开始的时候,叶文元不肯上桌。毛怀远说:“你上去打,输了算我的,赢了算你的。我们先用白纸条垫用,最后结账。”叶文元说:“这样不行。”毛怀远说:“权当打着玩吧!反正都是白纸条付账嘛。”叶文元这才上了桌。叶文元麻将技术不是很老练,但今天的火格外地旺,简直叫做心想事成,想要哪颗子就来哪颗子,大和、小和不断,隔三岔五还来个“清一色”、“一条龙”。打到晚上12点,一结算,叶文元竟赢了19万多。毛怀远和其他两个陪同一个劲儿地吹捧叶文元,说他好手艺、好手气。毛怀远当即就要付钱,并说给他凑足20万元。叶文元忙推辞说:“哪能成!哪能成!”毛怀远说:“这又不是行贿,是靠你的牌艺和运气赢的。运气来了门板都挡不住,这也昭示了你前程似锦,今后还要当大官呢!你不要,反倒阻了运脚,可不好啊!”叶文元笑着说:“不会那么严重吧!你就别吓唬我了。这20万元,我绝对不能要。我可是省里表彰的廉政县委书记啊!你可别拉我下水了。”毛怀远说:“好了,我算服你了,我的廉政书记。刚才算我没说,好吧!”
  从牌桌上下来,他们又去吃夜宵。人都散了后,毛怀远将叶文元送进总统套间,将一个鼓囊囊的黑皮包,不声不响地朝叶文元眼前的床头柜上一放,就走了。待毛怀远走后,叶文元打开黑皮包看了看,然后便心安理得地放进自己绣有“为人民服务”的黄色挎包里。一切都做得那么悄无声息,顺理成章,又不留一丝痕迹。
  
  抢劫案发生的现场,恰巧被市电视台记者罗丽娜无意中摄入了摄像机。
  罗丽娜是去远山县财政局报道一个会议的,住在财政大厦十层的客房里。中午时分,她偶然发现财政大厦对面的人民广场景致非常诱人,突然心血来潮,拿起摄像机录起风景来,无意中,竟把刚才抢劫的一幕给录下来了。从戴墨镜的中年人拦住桑塔纳开始,直到他从桑塔纳里提着黑包下车,钻进红色夏利逃走,整个过程她都录下来了。红色夏利逃走之后,桑塔纳久久不见动静。罗丽娜被吓住了,她想劫匪是不是把车主杀了或是打昏了?想到这里,她立即掏出手机向110报了警。十几分钟后,桑塔纳开动了,并掉转了车头。罗丽娜有些疑惑了,假若不是抢劫案,警察来了怎么向他们交代呢?
  不一会儿,一辆警车开到出事地点,从车上下来三个警察,为首的叫王一武,是刑侦队队长。在这里他们什么都没看见,王一武随口冒出了一句:“谁报的案?神经病。”说完便拿出手机拨通了刚才报警的号码。罗丽娜接了电话,说是她报的警,具体情况她马上赶来当面说清。说完她就急忙地从财政大厦赶到案发现场。罗丽娜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从头到尾叙述了一遍,然后取出摄像机,将自已拍摄的带子放给警察们看,以证实自己判断的准确性。在回放过程中,王一武发现那辆桑塔纳的车牌号是海Α90001,这不是县委书记叶文元的车牌号码吗?此刻他的神经陡然绷紧了。从仅有的录像带分析,从戴墨镜的中年人那慌张的神情来看,确实有抢劫嫌疑。然而,叶文元怎么没有报案呢?车上坐的是不是叶文元书记呢?假若坐的是叶文元书记,现在他去哪里了?一连串的问题在王一武的脑海中冒出。因拍摄角度的问题,那辆红色夏利出租车的车牌只有后面两个号码隐约可辨,是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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