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5期
家长有礼
作者：刘桂芹
散场时，刘洋拽着爷爷奶奶挤到我面前，我赶紧问两位老人好。刘洋奶奶双手紧握住我的手说：“老师费心了。老师费心了。”接着问起刘洋最近在班里的表现，我热情地一一作答。
女儿跳过来时，刘洋奶奶问：“你家毛子这么大了？长得多俊呦！”—边叫刘洋爷爷快去门口买东西给我女儿吃，一边热心地跟我诉说刘洋的调皮、贪玩和马虎，甚至说到抚养的艰辛。其间又有很多家长围过来向我问起孩子的情况，刘洋奶奶小学生般地举起手：“刘老师我先出去一下噢！”我笑着和她挥挥手，老人满脸愉悦地走了。
和家长交流完毕，我带着女儿去矫正牙齿，又到朋友那里玩了一圈才回家。刚进门，电话响了起来：“喂，刘老师吗？你怎么走得恁急的啊？我上时代超市买点东西给你家毛子吃的，回头来就找不到你了。我们跟后就撵也没撵到。你家住哪里啊？”刘洋奶奶着急地问。我连忙表示感谢并委婉地拒绝。挂了电话不久，刘洋奶奶又打来了，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刘老师啊，你看看我们都姓刘，一家人还说什么两家话？我这做奶奶的买点东西给孙女吃吃有什么不能的呢？你要理解我们老人的心啊！……”我再次真诚相劝，心意领了但东西不能要。半个小时后，电话再次响起：“你家还是住蓝天小区啊？我们到大门口了。今天你要不下来，我们就不回去了。站到天亮！”老人“啪”地挂了电话。想想刺骨的风，想想冰冷的夜，我坐不住了。跑到小区门口，果然两位老人站在路灯下。我忽然心头一热想哭：我究竟做了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值得两位花甲老人冒着寒风给我往家送礼？我汗颜啊我！
见我下来了，老俩口如释重负，拉着我的手说：“你不打不骂我家孩子。是个好老师啊！”老人的逻辑简单得让我无地自容。原来，刘洋天生有多动症，调皮惹事，成绩不好，从幼儿园起经常被一些老师打骂。升了六年级开学到现在，我都是耐心地跟孩子讲道理，家长就觉得我好。要是我偶尔表扬刘洋几句或奖励他一个本子，全家人就感动得一塌糊涂……每次看到我，老人总是真诚地微笑着，老师老师地喊，眼睛眯成了小月牙似的。我觉得他们的目光是这世上最充满期冀的目光，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交给我了。这次老人又说了许多感激的话，末了还交代说以后孩子不听话就当自家孩子打。我忙说不能打不能打，谁知他们就惶惑起来，满脸的狐疑，好像我不答应打孩子就是没拿他们当一家人看，不会对刘洋负责任似的。老人临走时，我把礼物退回去让他们带给刘洋吃，两位老人跟我像打架似的推来推去。最后刘洋奶奶攥紧我的手，让老伴把东西放在地上快跑！然后自己也趁机跑走了。一会儿又单身折回来，贴着我的耳边说：“你放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送东西给你！”说完使劲地按了按我的手，急急地转身走了。
到了家，女儿呼啦一下倒出袋子，橘子苹果滚得客厅满地都是，直至半夜了，那些橘子苹果仍然在我愧疚不安的心里滚个不停……
刘洋奶奶第二次送礼给我时天下着小雨，我以为她给孩子送伞来了。谁知老人悄悄地拉我到楼道拐弯处压低了声音说：“我给你带几条鱼。自家塘子里起的。”我赶紧摇头摆手：“不要！不要！”我真的不好意思再收她的东西了。我只是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要说感谢，我才应该好好感谢刘洋，感谢刘洋的爷爷奶奶，是他们让我重新审视拷问我自己，是他们让我意识到我的爱对他们有多重要！
放学时，我推着自行车出了学校大门。忽然刘洋奶奶从旁边跑过来，把一个黑塑料袋往我车头一撂，猛地跑开了。那鲜活的鱼儿挣脱了袋口，蹦到了我的脚面上，好奇地打量着我，我被那鱼儿望得怕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