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父亲的请求

作者:秋 蝉




  将近9点,浓黑的夜色包围着一排排通明雪亮的教室。会散了,家长正陆陆续续地走出来。
  一时间,办公室里热闹起来,任课老师的桌前簇拥着成群的家长,都想跟老师单独交流交流。殷殷切切的神情,尤如年轻父母怀抱病儿看医生的情形。
  我在这所学校已干了15年,听惯了家长的雷同的请求:“请老师抓紧点”、“上课多提问”、“麻烦你多关心”……
  几个亲热主动的“女高音”在“再见”声中退去,轮到一个瘦弱高个的中年人说话,他向桌面弯着腰,脸色苍白,骨骼嶙峋,声音低微而谦和:“孩子回来说‘好像老师们都不注意我’。”
  “唔,责怪老师型。”我的大脑立刻进入应激状态,一个急转弯,脑海里闪出一排字幕:“可能孩子本身不引人注意。”
  我微微一笑:“请问您是哪一位学生的家长?”
  “紫藤、杜紫藤的家长。”
  杜紫藤?这不是个常挂在口边的名字,我几乎对她没有什么印象。
  但是我对自己有信心:教学能手,年年带毕业班的骨干教师,三尺讲台是我的舞台,身体不算棒,却成天精神抖擞,心里全是教学思路,抽丝剥茧,层层深入……每堂数学课都引领着学生的思绪驰骋在深入浅出的境界。我尤其欣赏那些思维活跃、踊跃发言的学生,常常由衷赞美他们的创见。
  当然,有的学生不能解答复杂的问题、有的学生不善于表现自己,但他们却在默默地期待老师关注的目光。
  “她回来一直跟我说,要请老师星期天专门辅导,老师您看……”
  工作、家事已经不胜繁忙的我婉转地表达了自己的歉意,就像对待每一个有如此要求的家长一样,露着满脸爱莫能助的遗憾。想起前天被儿子的班主任召去见面谈话,批评说中学教师对自己的孩子最不负责任。当医生的丈夫提醒我要注意职业病,笑话我是“蝉”老师,一天到晚高声嘶叫“知了、知了”。慢性喉炎怎么好得了?
  这位父亲停了半晌,低低地对着桌子说:“我有病,孩子她妈没文化,做的是门前三包的活,天天辛苦,也只能赚个两三百块,我只上到四年级,她妈不识字,要帮也帮不上孩子,没有钱像别人家给孩子请家教,只图个吃饱饭罢了。”
  想起来了,一个脸色黧黑的女孩,灰朴朴的衣服长长短短总不合身。夏天她常穿一件灰白短袖衬衣,能看出是母亲的旧衬衫剪掉袖管后将就的。
  “唉,要有钱,我是愿意出的……”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似小声地跟桌子在商量。
  习惯侃侃而谈的我望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走了,到门口又回转身说道:“上课多喊喊她,好让她有点兴趣。”
  望着这位父亲的背影,我心里默念着他女儿的名字“杜紫藤。”
  他没有更高的希望,只希望被冷落的女儿课上能活泼起来,能受到老师的关注,这是我们老师容易忽略,也是最容易做到的。但是我忽略了,没有做到。
  最后一遍铃声响彻校园,抬头看,周围已人去楼空。我没有像往常那样急着往家赶,而是翻开三个班的学生名单,仔仔细细地端详着168位学生的姓名,每一个浸透了父母关注的名字,慢慢地仿佛化成片片绿叶,在渴望着每一天阳光的照耀……
  我的心慢慢地变成了一轮太阳,明天我一定要用阳光照亮每一位孩子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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