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亲历新中国汽车工业五十年

作者:陈小丽




  陈祖涛,1928年生于湖北汉阳。原西路军将领陈昌浩之子。1939年赴苏,1951年毕业于莫斯科鲍曼最高技术学院。同年9月任中国一汽驻苏代表。1955年回国后,先后担任一汽生产准备处副处长、工艺处副处长、长春汽车工厂设计处处长兼总工程师。1964年参加二汽建设,为二汽建设五人领导小组成员,先后担任二汽总工程师、技术副厂长。1981年参加筹建中国汽车工业公司,历任总工程师、副总经理、总经理,中国汽车工业联合会理事长。曾任国家科委专职委员、教授级高级工程师、国际东方科学院院士,第八届、第九届全国政协委员。
  
  投身一汽创建
  
  1951年2月,急于参加新中国建设的陈祖涛,在阔别祖国12年之后,从莫斯科飞回了北京。这年夏天他同周恩来总理的一次面谈,确定了他以后的人生轨迹。
  记者:这次面谈主要谈了什么?
  陈祖涛:周总理问我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说要参加新中国建设,总理很高兴。当他得知我的主攻方向是汽车,而且曾在苏联的汽车厂实习时,说:“那好极了,你就再回苏联去,苏联援建我们一百多个项目,其中有汽车项目,你以第一汽车厂代表的身份去参加他们的谈判。你大学刚毕业,顺便再到苏联的汽车厂去实习。”就这样,我成了一汽的第一名职工,这年9月又来到莫斯科,代表一汽参加谈判。
  记 者:能否简单介绍一下苏联援建一汽的情况?
  陈祖涛:新中国的汽车工业是在一穷二白的基础上进行的。1949年12月,毛主席访苏期间,与斯大林就苏联援建中国一批重点工业项目进行了会谈,其中就有建设一座综合性的汽车制造厂,这就是一汽。苏方表示,苏联将按照斯大林汽车厂的规模援建中国,斯大林汽车厂有什么设备,援建中国的汽车厂就有什么设备;斯大林汽车厂有什么样的生产水平,援建中国的汽车厂就有什么样的生产水平。中央经过谨慎选择,将厂址设在东北长春孟家屯。
  记者:看来苏联为一汽建设出了不少力。
  陈祖涛:是啊。从当时的情况看,苏联对我国的援助没有什么附带条件,完全是无偿援助,有时甚至不惜代价,我们每个人都真切感受到了老大哥的真诚与无私。而且,为保证投产后的生产和管理,斯大林汽车厂还主动建议中国派实习生到他们那里实习。
  记者:当时中国实习生的情况怎样?
  陈祖涛:一汽筹备组派出由厂长郭力、所有职能部门的处长、车间主任、工段长直到普通调整工组成的518人的庞大的实习生队伍。在一汽全面投产之前的几年里,他们陆续来到苏联。苏联对中国实习生很重视,除安排到车间跟着工程师和老工人学习外,还根据专业安排专家一对一讲课。我们后来的江泽民总书记也到斯大林汽车厂实习。当时他是动力处处长,带他实习的是动力专家基列夫。他很负责又有高度事业心,对江泽民既和蔼又认真,手把手地教。后来他作为援华专家又来到一汽,和江泽民共同工作了几年,为一汽建设做出了重大贡献。到了90年代,江总书记交代我请基列夫来中国参观,并让我和夫人等人陪他在中国走了一圈。走的时候,江总书记还以个人名义送给他一套高级音响。
  记者:您当时也参加了实习?
  
  陈祖涛:我在全苏汽车工业设计院和斯大林汽车厂实习。这次实习具体落实了我在汽车工业的主要工作方向——成套设计和建设汽车工厂。而且,苏方为一汽进行的初步设计、技术设计、施工图设计,所有这些过程我都有幸参加了。
  记者:这是很多汽车工程设计人员都梦寐以求的机遇。
  陈祖涛:的确如此。从作为一汽的第一名代表到苏联参加谈判,到以一汽实习生的名义参加实习,再到全面参加大型现代化汽车厂的全部设计过程,这些都是机遇。一个人一生有很多机遇,关键看你能否把握住。有的机遇是靠个人努力来把握的,有的机遇则不是靠个人,而是和国家、民族的命运相连。我很清楚,是祖国给了我这些机遇,如果没有新中国的成立,没有新中国的大规模建设,没有周总理等老一辈革命家的关怀,我怎么可能有这么多机遇?
  记者:您在一汽工作期间,也参与了1958年“红旗”轿车的研制过程?
  陈祖涛:对。当时我们还不具备生产轿车的水平,所以只能采取仿制的办法。我们以一辆1955型“克莱斯勒”高级轿车为参照,根据民族特色重新设计外观。同时把样车全部拆解开,然后动员全厂职工来“赶庙会”,谁能接下哪个零部件,谁就签下协定。大家的热情很高,老工人、技术干部几乎都是抢着签。8月1日,“红旗”诞生了。9月28日,第一辆“红旗”车装配调整完毕,就连夜送到北京报喜去了。上级要求一汽批量制造,建国10周年前送到北京,让中央领导坐上我们自己造的小轿车。为此,一汽组织了323个攻关突击队,加班加点生产。1959年建国10周年庆典当天,两辆“红旗”检阅车参加了检阅,六辆“红旗”轿车参加了群众大游行,引起全国轰动。从此,“红旗”便和民族轿车工业的兴衰联系在一起。
  记者:当时“红旗”轿车的质量怎么样?
  陈祖涛:那时中国轿车生产还处于仿制阶段,这种不惜成本、手工作坊式的生产,质量问题在所难免。时间长了,有些中央领导慢慢就不坐我们的“红旗”了。80年代初,一位国务院领导外出时,他的“红旗”行驶中突然冒烟了,工作人员慌得手忙脚乱,马上中途换车。他对此很有意见,说:“‘红旗’生产这么久了,质量还是上不去,这样的车还生产它干什么?”这样,1981年5月,“红旗”生产暂停了。
  记者:那又是怎样恢复的?
  陈祖涛:国家购进了几辆国外保险车,结果发现其舒适性及防护性都不如我们自己的“红旗”保险车C772,于是,1983年,“红旗”在改进质量后恢复生产了。当时我坐着改进后的“红旗”到中南海让李鹏看,他试乘后连声夸奖,我趁机对他说:“这辆车送给你使用。”李鹏说:“不行啊,我用车需要中央警卫局批准,我个人无权决定。”我不泄气,找到一贯很关心汽车工业的薄一波,请他试乘后,提出让他使用我们的新“红旗”,他很高兴地答应了我,把自己的座车换成了新“红旗”。以后又有很多中央领导在我的游说下都换了新“红旗”。“红旗”复出成功了!那时候我自己到哪里都坐“红旗”,亲自为它做广告。作为我国第一个叫得响的轿车品牌,也是国内老少皆知的经典品牌,我们造车人对“红旗”的感情是非常特殊的。
  
  一波三折的二汽建设
  
  在一汽建设的同时,党和国家领导人就考虑建设二汽了,但由于国家经济形势问题,一直未能付诸实施。1965年,二汽作为“三线建设”的重点项目重新提上议事日程。一机部正式任命了由饶斌、齐抗(原南京汽车厂厂长)、张庆梓、李子政和陈祖涛组成的二汽建设五人领导小组。经过一番争论后,厂址就定在湖北十堰这个当时只有百户人家的小镇。
  记者:为什么要定在那么偏远的地方?
  陈祖涛:当时中央对“三线”工厂的布局要求是有极左味道的“靠山、分散、隐蔽”六字方针,在这样的前提下,我从有利生产、方便运输的角度考虑,在鄂西北和陕西南两地踏勘了10多个县,综合分析后才初步定在湖北郧阳地区的十堰。即便如此,还有领导认为这不够“靠山”,让我们再往大山里走,到秦岭那里去选厂。
  记者:你们去了吗?
  陈祖涛:那位领导权力很大,他不同意,我们选了也没用。所以我赶紧给在北京的饶斌打电话,把领导的意思告诉他。他也紧张了,马上从北京赶来,同我还有姜季炎一起再往深山里走。进入秦岭山系后,净是悬崖峭壁,基本没什么适合建厂的平地。我对饶斌说:“建工厂,尤其是建二汽这样特大型的汽车厂,必须要考虑到长远,这可是百年大计呀,我们要对子孙后代负责。我坚决不同意在这样的大山里建厂,这简直是开玩笑。”饶斌同意我的意见,我们同齐抗研究后,决定还是按原计划向一机部汇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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