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8年第9期


随彭德怀访问东欧和蒙古八国纪实

作者:章金树




   编者按:众所周知,庐山会议上彭德怀受到批判的重要“罪状”之一,就是其1959年出访东欧和蒙古八国期间“里通外国”。那么当时的情况到底是怎样的呢?作为重要当事人之一的章金树,在生命的最后时刻写下了此次出访的经过。阎明复同志向广大读者郑重推荐此文,并为之作序。本刊特将序文及章金树的遗作刊载如下,以飨读者。
  
  作者生平并代序
  
  我和章金树同志结识于东北民主联军(中国人民解放军第四野战军前身)总司令部附设外国语学校(学员们都简称它为“翻译班”),他是我的学长。这所学校是为给部队培养俄文翻译成立的,由留学苏联、精通俄语的刘亚楼参谋长兼任校长,并聘请从延安来东北解放区的著名教育家、翻译家王季愚、赵洵主持学校的日常工作。金树同志抗日战争期间在苏北投笔从戎,参加新四军,抗日战争胜利后,随部队转战东北。在那里,他作为部队中的知识青年被选拔到翻译班学习,并于1947年至1949年任三班班长。
   我们三班的同学来自五湖四海,如来自东北公安战线的傅也俗、曹岩华(20世纪80年代曾任公安部边防局局长),来自江南新四军的章金树、君德、聂成勇,来自山东解放区的刘艾莉,来自东北的知识青年赵世贵、魏滨、张锦浩、滕绍志、苏文,从延安俄专调到满洲里担任对苏贸易办事处主任的郑拓彬(20世纪80年代曾任对外贸易部部长),从哈工大转学来的王锡贞、关裕伦,从辽东军区经朝鲜来的战士吴玉发、包新,还有刘亚楼将军的夫人翟云英,以及抗联地下工作者张宗伟烈士的女儿、后同金树同志结成革命伴侣的张忆伟。而从蒋管区到东北解放区的好像只有我一个。这个来自山南海北的群体,年岁不等,性格各异,经历有别,乡音未改,文化程度和天资都参差不齐,但是,两年多的同窗生活中,我们相互关心,相互帮助,取长补短,共同进步,情同手足,亲密无间。
   经过两年半的半军事化的紧张的学习生活,1949年新中国诞生前后,我们三班的同学都被调离学校,分配到不同的工作岗位。金树同志被调到新成立的中国空军司令部,给刘亚楼司令员当秘书。他工作能力强,认真负责,深受刘亚楼器重。刘亚楼准备派他去苏联深造。此时,解放军总参谋部派人到空军司令部,商调金树同志去总参工作。几经交涉,最后聂荣臻总长签署命令,调他到国防部外事局工作。抗美援朝战争结束后,彭德怀同志回国主持国防部工作,金树同志作为国防部外事局科长、外事秘书直接为彭总服务。
   1959年4月24日至6月11日,应东欧七国和蒙古国的邀请,彭总率领中国军事友好代表团访问了上述国家。金树同志作为外事参谋,主要给彭总当翻译并兼代表团礼宾工作。这段经历,后来使他遭致牵连。1959年庐山会议开始批判彭德怀后,金树同志接到紧急命令,要他立即赶赴庐山。当日他到达机场时发现同行的还有萧华同志。他们两人乘专机由北京飞往庐山。上山后金树同志被带到一幢小楼里隔离了四天,专案组要他揭发彭总在东欧几国访问过程中“里通苏修”的问题,他都坚持说没有这样的事儿,反复强调他认为彭总没有问题。经过四天的审查,毫无结果,只好把他送回北京。这样,当时金树同志虽然没有被打入“彭德怀反党集团”,但工作中已不受信任,“文化大革命”前被调到南京军事院校,1976年4月转业到地方工作。
   金树同志一向生活简朴,严于律己,从不愿给组织上添麻烦,保持了一个革命战士的作风。2007年春,他开始咳嗽、感到体弱不适,忆伟同志劝他去医院检查,他却说是一般的感冒,吃些药就行了,不必去麻烦医院。但他的病情日益加重,12月12日住院检查,竟然是肺癌晚期。此时此刻,癌细胞已扩散、胸腔严重积水,金树同志没有考虑如何求医,没有向家人交代后事,没有找组织提什么要求,而是十分急切地对忆伟同志说:“看来,我来日不多了,有件事情我得赶快做,我得抓紧时间把陪同彭总访问东欧的经过写出来,否则对不住彭总。虽然彭总遭诬陷的事早已平反,但是我作为最后的见证人一定要向历史作证。”于是,备受病魔折磨的金树同志,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在病榻上,时断时续,以他对党的忠诚,写下了下面这篇遗作。2008年2月12日,金树同志安详地合上了双目,永远离我们而去。
  金树同志的遗作,如同他为人一样,朴实无华。文中他并没有刻意地渲染庐山会议对彭总的诬陷,也没有声称要为彭总申冤,而是实事求是、平铺直述地回忆了那次访问的全过程。文中特别提到彭总婉言谢绝驻匈牙利苏军司令关于视察苏军部队的邀请,以及彭总率领的我军事友好代表团在阿尔巴尼亚和同时到访的苏共领导人赫鲁晓夫并无会晤或深谈。而这些都是当年捕风捉影地给彭总扣上“里通苏修”的所谓“证据”。我真诚地向广大读者推荐章金树同志的这篇遗作!
  
  阎明复
   2008年7月7日
  
  中国军事友好代表团于1959年4月24日至6月11日应邀访问东欧及蒙古八国,历时近一个半月。代表团由彭德怀亲任团长,他当时是中央军委副主席、中央政治局委员、国务院副总理兼国防部长。团员有国防部副部长王树声大将、总政治部副主任萧华上将、济南军区司令员杨得志上将、高等军事学院副院长陈伯钧上将,还有空军和海军的将领。团员中还有国防部办公厅副主任、外事处处长等人。随员中我是外事参谋,主要给彭总当翻译并兼管礼宾工作,另外还有彭总的副官、俄文翻译和医生。
  
  访问波、德、捷的经历
  
  中国军事友好代表团于4月24日乘图-104航班由北京起飞,经莫斯科直飞波兰华沙。飞机在莫斯科机场加油时,到机场迎接的有马利诺夫斯基元帅、莫斯卡连科元帅等苏军高级将领。代表团抵达华沙后,受到波方的热烈欢迎。因天色已晚,就直接赴宾馆休息。
  在波兰,波方安排代表团主要参观海军和空军。4月25日下午,代表团离开华沙,前往波罗的海的海滨城市索波特。由于长途飞行较劳累,用过晚餐后,彭总和代表团的将军们就早早休息了。此时波兰驻华武官莫纳特上校邀请外事处处长、我和其他几位团员前往参观波兰海军军官俱乐部,在北京我们都是熟人,盛情难却,就同意了。我们想象,俱乐部肯定有图书馆、文娱室和咖啡厅等设施。出乎意料的是,走进大厅后看到的情景,简直让我们目瞪口呆,海军军官们搂着半裸的女人在跳舞,有的抱着女人在喝酒、亲吻。这哪里是俱乐部?完全是个藏污纳垢的地方!我们二话不说,掉头就走。莫纳特上校在后边说什么,我们都没有听清楚。回到宾馆后,大家心照不宣,对参观俱乐部一事守口如瓶,否则让彭总知道了,肯定会受到严厉的批评。
  4月26日上午,代表团分乘三艘快艇前往海军基地格丁尼亚和革但斯克参观。彭总在航行中有时拿着望远镜瞭望,了解地形和沿海情况,就像抗日战争时期发动百团大战那样,深入前沿阵地,了解地形和观察敌情。到达格丁尼亚上岸后,彭总在休息厅内与波兰海军司令交谈,探讨如何打好防御战。彭总问,现在北大西洋公约组织的兵力部署和在波罗的海的海军实力有何变化?海军司令一时语塞,回答不出来。彭总于是介绍了北约组织的兵力分布情况,并说在波罗的海共有水面舰艇若干艘和潜艇若干艘。中国国防部长居然对北约情况了如指掌,这让波兰海军司令感到十分钦佩。当时我想,如果当司令的不知敌情,军官们又整天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一旦打起仗来,如何反抗入侵之敌并保卫这个国家的领海,那只有老天爷知道了。
  

[2] [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