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1997年第5期


胡风事件中何干之幸免被捕

作者:刘 炼




  谈到干之与胡风的关系,还要从三十年代上海文艺界那场笔墨官司说起。
  当时胡风作为党外进步作家加入左翼作家联盟,同鲁迅先生交往甚深。周扬当时是上海中国左翼文化总同盟的领导人。1936年,鲁迅、冯雪峰和胡风等提出“民族革命战争的大众文学”的口号,受到一些持不同观点的党内文学工作者的“围攻”。干之知道周扬与胡风的私人关系不好,但始终认为这桩“公案”应作为革命文艺队伍内部的分歧来解决。
  干之时任上海左翼社会科学家联盟的党组成员,周扬是中央文委负责人,主管上海文化界的工作,所以他同周扬有不少工作上的往来。1935年干之流亡日本期间,曾介绍林基路(即林为梁,1930年干之在台山开办暑期讲习班时的学生)到上海找到周扬,与国内文化总同盟接上联系,建立了东京的中国文总。1936年干之回国后,周扬向他传达了中央关于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决议精神,并鼓励他可以公开写文章了。自此,干之开始用“何干之”的笔名发:表了大量文章。卢沟桥事变后,他又和周扬、艾思奇、李初梨、林基路等人一道,奉中央调令奔赴延安。所以干之与周扬的关系,正如1983年周扬给我的信中所说:“过从甚密”。至于胡风,尽管干之与他只有数面之交,而且离开上海后再无往来,但他对胡风的看法与周扬不同,始终认为胡风是参加过左联的进步作家,应当团结。
  解放后,干之与胡风有过一些接触。于之在华北大学工作期间,有一位哲学教员谢韬(后曾任中国人民大学副校长),做过新闻记者,当时只有二十多岁,但能言善辩,才思敏捷,很受干之器重,他也很敬重干之,两人的关系非常好。1949年7月谢韬在第一次文代会上认识了胡风,彼此谈得很投机,胡风对他颇有好感,以后就有些来往。因此,谢韬在与干之闲谈中,有时讲到胡风,例如有关胡风进三十万言书的事,就是谢韬告诉干之的。
  
  周恩来希望文艺界开个会沟通思想,周扬要胡风先检查自己
  
  据谢韬讲,1952年胡风到北京求见周恩来,两人谈了五个半小时之久,为此乔冠华还责怪胡风占用总理的时间太长了。事后胡风告诉谢韬说,周总理是一位谙熟文艺、理解文化人的好领导,他向总理坦率地讲了自己对文艺和文艺界现状的看法和意见,当时周总理至少对他的两点见解表示赞同:一是批评当时文艺界存在的教条主义和公式化倾向,认为如果一味要求文学作品图解党的政策,那么这种作品一定是苍白的;二是指出以政治代替文艺创作的观点,是一种机械论和庸俗社会学的表现,当年苏联提倡的拉普文学就有这种倾向,如今人家都改正了,而我们还奉为至宝。在胡风引用毛泽东《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中关于“马克思主义只能包括而不能代替文艺创作”的论述时,周总理还特地找出书来,查到了一段原文:“空洞干燥的教条公式是要破坏创作情绪的,但是它不但破坏创作情绪,而且首先破坏了马克思主义。”当时建国不久,百废待兴,总理的工作非常繁忙,不可能用更多的精力同他讨论这些问题,因此提出两点建议:一是请他把意见写下来送给中央研究;一是希望文艺界各方人士座谈一次,沟通思想。这次谈话使胡风受到很大鼓舞,决心向党系统陈述自己对文艺问题的见解,这大概就是他后来向中央进三十万言书的背景。
  想不到不久周扬找胡风谈话,要他先检查自己的文艺思想和宗派主义,然后再安排工作。总理指示召开的沟通思想的座谈会,后来也走了样,变成了对胡风的批判,这更增加了胡风对文艺界领导的不满。1954年3月他到北京后,就开始起草给中央的长信。在写信过程中,他曾就马列主义理论方面的问题找谢韬研究、请教。
  谢韬也常对干之谈起胡风倔强的性格,他与周扬的矛盾,以及迟迟不能安排工作等情况。当时中宣部(周扬任副部长)提出三个职务让胡风选择:一是任《人民文学》杂志社副主编;一是到田间主持的作家讲习班授课;一是到清华大学任文学教授。按胡风在文艺界的资历和水平,这几种安排显然都不尽适当,以至胡风认为是对他的压制而没有接受。了解到这些情况,干之表示应劝劝胡风不要过于固执己见,应从大局出发,服从组织安排。谢韬认为自己年纪小,人微言轻,如果干之能亲自去做胡风的工作,也许会起些作用。于是,干之就在谢韬陪同下去看望了胡风,以后还带我一起去过一次。
  那是1954年春的一天,我们到商店买东西,路过煤渣胡同的人民日报社宿舍,干之说胡风就住在这里,要我和他一道去看看他。我是从鲁迅著作中知道胡风其人的,所以很有兴趣去见见他。胡风住的房间很小,陈设极简单,一床一桌几把椅子。他个子不高,头发稀疏,脸色阴沉。他见了干之非常热情,但对我似乎很冷淡,我想也许是大作家的缘故吧,也就没太在意,坐在一边听他们谈话。胡风先谈了对工作安排的意见,情绪很激动,表示不能去《人民文学》,他说:“当副主编根本不能表达自己的文艺主张,怎么工作?决不能干。”接着他又说,三十年代在上海时还有编刊物的自由,现在很想找几个朋友办个同人杂志。干之语气和缓地劝他说,对工作安排不太满意没有关系,是否可以先做起来,以后再设法调动,长期悬着总不是办法。干之还劝他不要和上面顶,说周扬等同志是党的文艺工作的领导人,对他们的批评不同意可以慢慢讨论,办同人杂志恐怕行不通。现在不是三十年代的上海,在党的领导下是不允许办这类刊物的,这一点一定要看清楚。他还劝胡风说话办事要慎重,最好不要给中央写什么信。胡风点点头,紧锁眉头说了一句:“观点相左,难于合作。”这次谈话时间不长,最后胡风对干之说了几句感谢的话,表示感谢干之的帮助和理解,并说干之学识渊博,如能完成宏大的研究计划,将是对学术界的一大贡献,希望以后有什么问题能再向干之讨教。临走时,他送给干之一本1948年出版的他的《论现实主义之路》。出来之后,我问胡风和周扬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干之说,他们三十年代在上海就打过笔墨官司,现在关系还是搞不好。胡风个性很强,文艺上有一套自己的见解,而且无视现在的文艺领导,所以很难合作。他不服从党的安排是行不通的。
  
  干之对胡风某些观点并不赞同,但认为有些见解还是可取的
  
  后来干之和胡风又见过几次面,大都是和谢韬一起去的。他们谈话的内容,干之对我讲过的一二。除上述方面以外,还涉及到一些过去文艺界中的矛盾和人际关系。干之说他们之间的芥蒂很深,不单是个人成见,主要是文艺观点上有很大分歧。胡风是个有思想有见地的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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