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7期
关于康生杀害王实味事
作者：曾彦修
1951年我到北京开第一次全国宣传工作会议，到中央人事部去看望丁华(帅昌书)同志，又知道了此事。丁是1945年“七大”后同陆定一一同来到中宣部的，陆任部长，丁任秘书长，想把中宜部恢复起来(整风后中宣部名义上没有解散，但已只有零星的几个人，业务停止了数年，实际上是1949年进北京后才逐渐恢复组织和业务的)。丁华是1926年或1927年入党的党员，过去在上海时领导过江青。解放初，我在华南听说丁已被江青从中宜部逼走，而且是非走不可，因此，我急于想知道此事。
这次我到京立即去中央人事部看望丁华，他在那里任部长助理(或副部长)。他告诉我王实味确已被杀，民主人士问起此人，毛无法回答，得知已被杀，遂问李克农要人。李克农已为此事做了检讨云云。
但对于李克农擅杀王实味之说，我也有点半信半疑。素来听说李极精明，组织观念极强，声誉很高。而且，1947年初延安撤退时，李只是中央社会部副部长，好像连中央候补委员都不是，而他的顶头上司康生，则是红得烫人的政治局委员、中社部部长。康生当时就在山西临县郝家坡做土改试点，李克农也住在那一带，他会那么擅自行事吗?于理不通。
自上世纪80年代前后起，对此事的说法就多了，比较集中的说法，似乎是贺龙杀的。我也不大相信。那时几个中央委员；以至专管此事的康生都在晋西北，贺是晋绥军区司令，他又何必那样越权呢?
现在事情很清楚了，是康生在山西临县郝家坡摘土改时下令杀的。此事之得到公开，已是“文革”结束后的二十七年了。
原延安时期中社部老干部王瑁同志把这个内幕拉开了。他有一文名《康生在中央社会部》(文载《百年潮》2003年第4期)，他知此事较详。王文说，1947年晋绥公安局(按：局长谭政文，1951年在广州，为肃反事，我同他干过一场大仗，由叶帅定了局，他输了，现在京穗均尚有当事重要人证多人，当另文叙述)，向中社部康生、李克农正副部长建议处决王实味，“这时康生正在山西搞土改，报告首先送他圈阅，他表示同意。中央社会部也在临县，送到中央社会部；李克农也圈阅了。后来毛主席向李克农要人，李克农做了检讨，并请求处分。”王文又揭露说，“康生对此事却佯作不知，从来没有表过态。”当然，康生也从来未为此受过任何批评。
似乎只有康生才有这个不受批评之权。王实味不是个杀人犯，是延安的头号政治犯，生杀之权，应当说只操在毛一人之手。大家可以想想，刘少奇、朱德、周恩来等，会去做这个个人决定么?但康生却可以斩而不奏，终身并未为此事受过一句批评。与此同时，他又在晋绥的郝家坡土改工作会议上，下令当场把一个正确划分阶级的内部文件，“赶快把它烧了”(我在场亲耳听见的)。后来，毛泽东批评的是晋绥中央分局书记李井泉他们“把马克思主义烧了”，而未及康生一字。
这个权力制度是很特别的，换上另一个“张生”、“李生”，大概也差不多。因为，只有一个人管得着他。这叫“无产阶级专政”么?哪一个“无产阶级”参加了一丝一厘这样的专政?那时集中在康生住地附近的中央委员，我所知道的至少就有林伯渠、吴玉章、叶剑英、陈绍禹四人，其他如杨尚昆、谢觉哉、徐特立，我已记不清他们是不是中委或候补中委了，林伯渠还是政治局委员。他们会知道王实味被害的事么?他们同老百姓一样，全都一点也不知道。
可见一人政治在这时早已形成了。康生虽不是这个“一人”，但他已可代表这个“一人”，因为他只对这个“一人”负责。
但康生于1975年死后，悼词中却说他是“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马克思如果在泉下有知，他向哪里去告状呢?据我所知，“伟大的马克思主义者”的称号，在中国共产党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使用，那就是说，康生是中共内空前伟大的革命家了!郭老骂赫鲁晓夫是“人妖颠倒是非淆，对敌慈悲对友刁”，小菜一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