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酒吧

 



仿佛来到已经决定离开的地方
刚刚正午,我们好象已到了晚年
白昼的顶端放出弧光,软下来的花茎
伸入停止扩展的隐蔽空间
这里没有什么客人,光线也不够幽暗
可以看清葡萄酒瓶上的商标
冰块在杯中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想象的冰山”,大理石一般的流动
水晶的无数斜面堆叠起来
“每当我出现,人们总是一下子冷下来
刚才他们还在热烈地谈着什么。”
是否有一种厌倦,从一开始
便弥漫在空气中。我不知道说些什么
在词语里呆久了,会浮不起来
这时,任何事情,比如放学的孩子
电话铃声,或者一个出于恐惧
在街上大笑的人,都会如救生圈一般
随着残骸从浪花中涌出来。“我头脑中
进行的事情的中断就是生活。”
我们拣一张靠近柱子的座位
好象刚刚坐下一样,眼睛在慢慢变形
但仍然看不清你淡淡脂粉下的情绪
苦味的酒从大肚瓶中平均流入
透明的高脚杯。假葡萄叶子附在墙上
一辆生锈的解放车,各部分分开
嵌在墙上。石头在这里只是增加着寒意
在膝盖以下。少爷在吧台后独自玩骰子
叠起来,像图腾柱
它能否比巴别塔还高。他的喉节
突出在衬衣领子上,还在变得尖锐
“可是生活呢,生活在哪里?”
可以想象的稚嫩嗓音。我并不相信
有人能从火车站直接驶入这里
就像一座酒吧从空中冒出来
两颊挂着泡沫,像一个失踪的身体
突然从还在晾晒的衣服中出现
还要多少个世纪,才能听到你在我的尽头
说出的话,仿佛粘在大西洋底
电缆上的贝类,听不见大陆间传递的信息
空间就是海洋,酒吧是其中最聋的
聋到零度,聋到骨头被冻僵
也许我们还过于年轻,还需要许多年
才能从落雪的街上走进一座白日酒吧
只是为了离开。“我不断地想着那些
非凡的情侣,狄多,克莉奥佩特拉
贝雅特里齐,也许,还有萨福
那些火热的岛屿和天堂的凉风
为什么要在地狱的狂风中不停地
旋转?《福音书》说过
通往生活的大门狭窄,道路崎岖
但爱情,也许更多地通往死亡
它也受制于地心引力的作用,让人
愚蠢地倒悬。玫瑰是肉体
而百合则是纯然的香气,引导你
走上善的旅程。”我们
凑近去看墙上带镜框的风景
每一个里面,都有一次小小的战斗
转移到战场的其他部分
“挺美,但只是赝品
值不了几个钱。尤其是里面按住帽子奔跑的人
应该在风暴来临前消失。”
你必须改变一下自言自语的习惯
你为什么不看着我的眼睛说话
来,让我再给你斟上一点
渴,有着坦塔洛斯的身体
头上是时高时低垂钓的塑料水果
“她们是一群婊子,像窗户纸
一捅就破。”阴影向内弯过去
成功是最好的除臭剂。灯光照到谁
谁就开始回忆。也许老年才会有沉醉
飘洋过海地递过来。“这酒产在
波尔多,我这里刚刚卖到96元
在外面的商场要80多元。”但是否
它在空中被兑了水,抵达我们的
只是一个象征,从中可以减去
时间和卷舌音。现在酒吧里
仍然客人稀少,情侣总是径直走入
最里面的角落,阴谋家也有同样习惯
事物的出现和消失取决于
观察者的角度。“只是坐一坐。”
“一杯扎啤,一客蔬菜沙拉。”
刚刚坐下的物质主义嗓音,好象
刚刚做成一笔交易,洗过了手
可惜这是一间半埋在地下的酒吧
没有窗户看到街上的变化,雪,行人
车灯不知何时已经燃亮
“花是折下的音乐
音乐是花的盛开。你喜欢音乐还是花?”
向日葵在墙上旋转,像漩涡
带来遥远的事物:小溪边你头簪黄花的微笑
酒和幽暗并不能让大脑关灯
在这里做梦会提前衰老
从变得宽大的衣服里掉下来
周围的变化在内心中减少成
单调的寂静。我们也许是两个圆形的回声
彼此反射,形成第三个圆圈
那里可有一个彩绘的天堂闪射?
为了不使灵魂毁灭,先得拯救肉体
从这一点看,圭多
比贝雅特里齐仁慈,他以羔羊为灯
“他做完了他来到人世
所要做的一切。他开始了真正的生活
在短暂中受蔑视的,在永恒中
遭遗忘。他活着,不在任何地方。”
对于我你就是天堂。“可我还不知道
我身上的暗道通向什么所在呢。”
有没有倒置的山和竖起的洞
通向一个屋子的两个房间
通向冰与火,深处和高处
当一个人从幽暗的深渊返回
恢复水平的目力,幸福就是一束干草
一本白皮诗集用隔天的报纸裹着
在树皮做封面的留言簿上
画像,一张帐单递过来
我在上面签上:下次请你吃饭
雪模糊了行人的视线,回首望去
这座酒吧我们好象从未来过
“后来我自己又去了一次。”
另一天你这样告诉我,你真是个好人

200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