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4年第3期

心灵史(组诗)

作者:黄亚明




  幸 福
  
  爱一个人,慢慢的爱。
  等一段长句子,一直坐在天边。
  凝神,凝神:空寂产生了遥远的美
  我走动着,
  和这个林间清晨……
  沙沙的蔚蓝。
  幸福总是无罪的,
  幸福是温和的语气。
  
  一次野游
  
  那溪水在云间凝止不动。
  那绿像一条完整的长街,
  铺下三个旅人。
  喊着空旷,就像田野是我的
  一声叹息,
  要穿过,要思索,给下午
  惟一的答案——
  
  人间都是清凉,
  树都是晴朗。
  爱上木桥、美丽的魔鬼
  对一片巫树叶靠住都是
  靠不住的,
  斜向下一道草坡。
  故事开始了。故事有了
  新的结局。
  世界就是一段腰肢,
  鼓荡荡的下午,别在
  苜蓿的粉红唇齿。
  石头挤、压,
  影子走了。我们三个
  被夕阳收紧,剩下的它和内心小巷
  剩下的云在云端——
  有时候,我把它放下,
  有时候,放不下,我就树枝一样
  轻轻颤栗……
  
  一场雨
  
  一场雨。从河东
  陆续下往河西的雨,雨滴。
  一场有争吵、有温柔、叹息,
  有孤独,以及
  中药味的固执的雨,
  终于使它们在暮年耳鬓厮磨,
  归于一处。
  这之间是一条命运无知的大河,
  按照惯性在我的家乡
  流淌,流淌。
  因为一场雨,它甚至改变了
  日夜的方向……
  但它不会停下来,就像爱会重来
  生活也会继续——
  
  天 堂
  
  我一直在看他住在田野,
  三十多年,就像埋藏着一个
  简单的事实。一个
  朴素的真理。而他
  已彻底平静,像田野
  
  曾拥有
  孤独的力量、原罪、原伤。
  
  人都走光了。
  人世都走光了。他一直住在那儿
  轻缈的绿。
  远远看着
  和我的痛苦一样,
  足够了,消散了。
  
  多么难得的享受呵,
  悲喜也不多。
  仿佛一位失明的人、用低调的
  树枝抚摩:天堂。
  我把身体拆除了,睡在地上。
  我和他就是两条分开的路。
  一条通往万物
  另一条通往世上。
  
  在风里
  
  在风里我晃了晃。
  在风里我的沉默晃了晃。红色的
  信纸上竖着的木头晃了晃,在风里
  差点儿看清了风外的另一个自己
  我感觉到风就是它,它的呼吸,色彩,
  给它一次自由的命名。
  在田野,它安静的样子至少保持着
  五种姿势。五棵米米草丈量了清晨。
  是的,风现在还不是哲学。
  风是蔚蓝的个体,一截跳动在云间的树枝。
  给风一件衣裳:我穿着风走,提着大别山在
  春天深处过日子。
  提着别人的鞋坐船过溪。当我倾心于
  狭窄的田野,风是个稻草人,稻垛堆出的风和
   村庄的形状
  ——我安身其中。
  
  简 单
  
  活得简单些,在秋天,
  我再活一次。
  我铭记伤感的力量,一个人
  卑微的姓名。
  对于他,已深深地,
  深深地安静:像
  悬浮在檐角的一抹阴影
  ——夕光总是收卷了内心,
  向那儿——
  
  是的,他就要回来。十年,
  一串忘情的字母。
  就要回来。
  像风一样敞开。死亡是
  看得见的,
  而乡村或许是幽闭的大海,
  尘土的微光多轻呵。
  在那里进进出出
  在那里忙忙碌碌——
  
  我试着再活一次。
  看见一个在河边的人,
  孤独的从容类同卵石,无棱无角
  我一次就看透了,
  寂寞
  有些谦卑,忍耐。
  
  像多么小的简单,
  一声不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