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7年第8期

穿越时光隧道的智性之光

作者:罗振亚


  这卷诗稿里不乏情绪的激荡,但更多诗人们刹那顿悟和理性思考的闪光。《根》褒扬“根”支撑绿色的奉献精神同时,形象地昭示任何事物只有找准自己的位置和方向,才会体现出应有的价值,一旦“错位”就会导致悲剧发生。《鹰,它只是飞得高了点》似在阐明曲高和寡、“高处不胜寒”的理意,不论是人还是动物,总是最优秀者最孤独;并可能会因此招来嫉恨和射杀。至于《小零碎》更是细微感触的拼贴,《难得》发现的生命悲剧普通而深刻,人活了很久原来是在自己的影子上走路,那不就是重复自我、重复过去的徒劳跋涉吗?《疼痛》“不离不弃”,回忆是持续的病,可谓悲剧体验的延伸。这些“零碎”而精彩的思想碎片敦促,使诗成为一种情感的思想,一种智慧的晶体;对诗歌仅仅是激情流露的信条构成了强烈的质疑。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说诗歌就是一种主客契合的情感哲学。
  诗人们思的向度斑斓多元,但大都与敏感的时间意识相关。裸穗善于在对自然律动的静态凝眸里抽取生命的玄思,《秋天的下午》里印象派的“浮光掠影”折射着诗人因时光易逝引发的忧伤,一片片落叶的凋零,仿佛生命在一节节地“灭”掉。《秋天》乃是人生秋天的粗线条雕塑,节制内敛的表现间遍布着不可言说的沧桑和悲凉。《最后一抹秋色》从秋叶中获得启悟,生命中有殷殷等待的浓情爱意,也有走向完结的悲恐和无奈,在死亡面前即便令人艳羡的爱的对抗也无济于事。诗对生命的执着挽留,洞穿了生命的凄美本质。咏物诗《元月三日小雪》也描摹雪花飘落的表象形态、来路,但目的不是描绘雪花,而是仅仅以之为触媒传达诗人对诗和生活的悲凉感慨。诗人视为生命两翼的诗与生活,一边被“文字的麦芒刺痛”,一边是右肩上“悬月的重”,中间充满“灰烬”的虚无。时间是中国古今诗歌普遍的动机与主题,而这些诗人对时间之伤的参悟与咀嚼,则赋予了诗歌一种怆然深永的哲学韵味。
  一时一地的刹那感觉捕捉,因诗人顿悟与直觉的方式介入而突破了事物的表面,涵纳起有关人生、现实、历史的智性之思。可贵的是这些诗歌基本上不硬性抽象地说理,而是力求在情绪的流动中、在具体的境界中展现理。《最后一抹秋色》顺应现代诗的物化趋势,为爱和无奈交织的情思设置了质感的合体外衣,靠雪、叶子、枝头、路、衣裙等饱满鲜活的意象组接和跳跃,将感情传达得含蓄清丽、千肠百转,岁月飘忽、人生短暂的抽象思考变得具体可触,深得新古典主义诗歌之妙。贯穿性象征意象“秋色”的起用,使诗情飞动于写实与象征之间,铸成了理趣与感觉的平衡,强化了智慧与空灵之气。敏感于灰色调生命季节的《河西的季节》,也是在酒、石头、鸟、风、白手帕似的雪等诸多寂寥意象的推进中,隐伏着孤独的情绪流动,在孤独的情绪流动中凸显出一种孤独而顽韧的强者哲学,走了一条非逻辑的情、知、象同一的诗性道路。
  这卷诗稿整体上比较娴熟的技术,诗人们姚黄魏紫的探索本身自有一股内在的力量。类似“小诗”的《一些温暖的事物》、《小零碎》、《守夜》等,堪称情思的“珍珠”,尺短意丰,凝炼而不曼衍,表现上崇尚简约,也如快马轻刀,迅速而利落,能给人以智慧的冲击。《水,靠山而行》那些“水和闽北一样靠山而行/她的腰肢要比四月更柔”、“乡音通过绿绒颤悠悠地/走出故乡”等簇新的比喻,虚实结合的手法,改变了诗的生硬面孔,灵性四溢。《野百合》把想象力挥发到极致,“小花轿在那里等候/走过这条浪漫的河流/小风子会掀起她的红盖头”,凡俗的自然景观经他手一调弄就诗趣盎然,兼具音乐的流动和绘画的凝定,亏诗人想象得出。《黄昏的一张纸》透析诗人灵魂在苍茫瞬间的悸动本不新鲜;但其想象联络的怪诞奇峭,喻体和本体间距之遥远,却有陌生化的效应,凝炼简隽,推动了语言从描述性到表现性的转移。至于抒情诗《元月三日小雪》引入叙事成分,则更是诗人为拓展诗的情绪容量向叙事文学所作的大胆扩张,它提高了诗歌处理日常生活经验的能力。
  当然有些诗过分“晦涩”,《禅》就如难以破译的禅家语,读者能感觉到其间的内在生命空寂,感觉到“脚踏实地”的行动和生命空寂的关联;但无法确切说出它的含义。也许这正应了禅宗在过于玄奥处领悟、在不可思议处思议的思维方式,也许这正是现代诗所具有的不可完全解读性特质的表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