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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问路在何方?

作者:肖舜旦




  读完《文学自由谈》2004年第五期上张兴元的《不必走着瞧》(以下简称“张文”)和该刊主编的《本刊百期答友人间》(以下简称“答问”)二文,又一次让我认真思考起《文学自由谈》办刊选稿的“六不”思路来了。说句老实话,我只是《文学自由谈》的一位忠实的读者而已,无名鼠辈一个;但是,多年来对这个刊物的关注,使我对她有一种爱恨交织、欲罢不能的情感,这是一种很矛盾很复杂的心态。之所以会如此,一言难尽。
  在“张文”中,提到了《文学自由谈》2004年第一期展静的文章《只有走着瞧》中的一个观点,展静在文中批评《文学自由谈》的“六不”思路“名不符实,貌似自由表达文坛民意,实则自己画地为牢,大有愚弄民意之嫌”,这个观点的确很尖锐,甚至很过分。然而,细细想来,尖锐之中却不无道理,颇有击中要害之感。“张文”认为展静的批评“有失公允”,并认为“在目前的文学期刊中,《文学自由谈》是较为开放、且能容纳不同意见,又能展开争论和批评的”,“这在现有文学期刊或文化期刊中,还是不多见的”,接下来又列举了一些事实来说明《文学自由谈》的“开放”和“容纳”的特点,并明确地指出,这几年的刊物中,“批评性的文章或含批评意见的文章至少占60%以上”。我不知道“张文”的统计数字是否准确,按理来说,有60%以上的批评文章,应是很可观的,很有些锐气的了。但事实上,在我的印象中,《文学自由谈》真正有锐气的文章实在太少,而那些唱“赞歌”或虽不唱赞歌但却不痛不痒、含糊其辞的文章委实太多。当然,从好的方面说,《文学自由谈》在“开放”和“容纳”方面也许正如“张文”所说,“在现有文学期刊或文化期刊中,还是不多见的”,关于这一点,我本人就可以作为一个证据(2001年第二期的《文学自由谈》就曾发表过笔者一篇批评“六不”思路的文章);然而,我还是要说,《文学自由谈》在基本办刊思路中,还是暮气太重,顾虑太多,“开放”和“容纳”的程度还是远远不够的。在某种程度上,确如展静所批评的那样,“名不符实,貌似自由表达文坛民意,实则自己画地为牢,大有愚弄民意之嫌”。这也正是我对《文学自由谈》爱恨交织的一个主要原因。何以见得?我们可以随便举几个例子。
  一个现成的例子,就是“张文”提到的李国文的文章,“洋洋洒洒写了近万字,到了读者最关心的地方却戛然收笔了”,可见,“张文”对李国文的类似文章也是有些不满的。但是,很有讽刺意味的是“张文”写到这“读者最关心的地方”时,竟也“戛然收笔”,“王顾左右而言他”了。因为“张文”接下来的观点居然是:“我想这不能怪《文学自由谈》,作家和评论家不敢触及重大问题,刊物想登也无货呀!”那么,该怪谁呢?不该怪《文学自由谈》,很明显的,就这篇文章而言,本来只能怪李国文了,可编辑部会怪李国文,或者说,可以怪李国文吗?
  再比如关于“赞歌”与“批评”的问题。正如主编在《答问》中所说,《文学自由谈》“把热衷笔墨官司、欣赏不同声音视作本分”,“以开门见山、刺刀见红的路数混迹其间”,“至少吸引了文坛的一些注意”。可是,“因缘分不够,文坛真正高风亮节、虚怀若谷、对批评喜闻乐见的贤者,颇难遇到”。于是,“得罪了众多文坛宿将,乃至多年好友”。这段话应是说得很诚恳的,真实地流露了编辑部在实践过程中捉襟见肘,以致力不从心的苦衷。所以在处理“赞歌”与“批评”的问题上,总是自觉或不自觉地向“赞歌”倾斜。这种做法,这种心情,这种处境,读者可以理解;但是,理解不等于满意,理解不能够弥补失望所带来的遗憾。所以,作为一位热爱《文学自由谈》的读者,我还是希望《文学自由谈》能够真正或者更多地发扬“开门见山、刺刀见红”的作风,确确实实的做到主编在《答问》中所说的“迷途而不知返”,哪怕付出更大的代价。因为,我认为,“批评”应当成为《文学自由谈》的生命,不“批评”,毋宁停刊。《文学自由谈》不是以普及性、知识性见长的刊物,更不是娱乐性、帮闲式、吹捧式的同仁刊物。所以,只有大胆指陈、暴露文坛时弊,才可能展现自己独特的生命力,才能使刊物真正深入人心。我想,这是《文学自由谈》无论如何都应该保持并发扬光大的惟一的特色。中国现在的文坛可说是光怪陆离、鱼目混珠、泥沙俱下,甚至可以说垃圾充斥,然而,这种热闹且混乱的文坛现实,在《文学自由谈》中,究竟得到了多少真正的评论呢?许许多多的文人不过在玩文学,玩评论,不负责任、混吃混喝而已,甚至根本不懂得文学不懂得批评,只不过占的码头好,便有机会在文坛上滥竽充数、胡说八道、颐指气使。这类人,正如钱钟书所讽刺的,如“看守后宫,成日价在女人堆里厮混的”太监,“虽有机会,却无能力”。对于当今文坛上这些司空见惯的可笑可叹可忧的现象,《文学自由谈》难道没有责任和义务利用自己的独特优势,以反映文坛民意的方式,摇旗呐喊,兴风掀浪,以正文风吗?
  在上面引用的“张文”中还提到了另一个问题,即“张文”把《文学自由谈》缺少批评的原因归罪于评论者,所谓“作家和评论家不敢触及重大问题,刊物想登也无货”。我想,这种判断未必准确,只要编辑部想登、敢登、肯登,想说真话、痛快话的人绝对大有人在的,所以问题的症结还在编辑部。《文学自由谈》就曾刊登过不少有分量、有生气的评论文章。比如,最近的2004年第五期的《文学自由谈》上,有几篇文章,就堪称上乘之作。其中如韩石山的《再不要发生这样的事》,就写得痛快淋漓,大胆直率,且有理有利有节;又如黄燎宇的《渴望弦外之音的呼唤》,实在是很有见解,思想敏锐,很有些智者的清醒和诚实;再如陈世旭的《怀念秦兆阳老师》,这本是一篇唱赞歌的文章,但毫无时下这类文章难免的吹捧、炫耀、轻浮的毛病,而给人一种诚恳朴实的感觉,有实事求是之心,无哗众取宠之意。陈世旭在当今文坛上算得上是个有头有脸的角儿,但能说出这么低调,这么诚恳实在的话,可见其难能可贵。也由此可见,《文学自由谈》还是有眼力,能识货的。问题在于对于那些“文坛宿将”“多年好友”们写的许多不痛不痒的文章,编辑敢不敢说“不”,以及对于那些针对“文坛宿将”“多年好友”们的批评文章,编辑们敢不敢开绿灯。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这才是《文学自由谈》最难迈出的一步,但却是必须迈出的一步。
  平心而言,在当今这种浮躁混乱的文坛格局下,《文学自由谈》能办到今天这个样子,确实不容易。“六不”思路虽然在实行起来有力不从心、勉为其难之感,甚至有“画地为牢”,“愚弄民意”之嫌,但毕竟提出了一条别致的办刊思路。在实行过程中确实也与众不同、并有所建树,这一点还是令人有些感动的。但是,《文学自由谈》,要走向未来,要取得发展,目前这种状态远远不够。只有突破,只有创新,甚至只有经历阵痛后的巨大痛苦,经历众叛亲离的孤独和煎熬,才可能闯出一个新的自我,才可能在烈火中飞出一只新凤凰。
  这就回到了我们的题目:《文学自由谈》,自由谈文学,敢问路在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