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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篇杂文几根骨头

作者:魏得胜




  2003年第8期《杂文选刊》搞了个十五华诞特辑,其中“笔会”栏有徐怀谦先生的一篇短文,以为见地极深,但也不是完全没有语病,比如他说:“绝对的言论自由是不存在的,鲁迅的时代又何尝不是‘戴着镣铐跳舞’?他说过,他的杂文是经过自己、编辑、总编辑、检察官抽四次骨头才得以面世的。而他的作品在抽过四次骨头之后还那么耐嚼有味,为什么?因为他思想深刻,有份量,而现在的杂文不要说抽四次,就是抽一次,也就变得如同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了”。
  其中观点,“我则期期以为不可”(李慎之先生口气)。同期《杂文选刊》有向继东先生的一篇短文,他作为资深杂文编辑有深刻体会:“没有好杂文不要错怪杂文作者和杂文编辑。因为经验告诉我们;最好的杂文是那些没有刊布出来的;最精彩的段落和句子是那些不得不被删去的。”我与向兄交流颇多,知道他的话不虚,因为他为拙稿了“全面”刊出,曾一再找老总讨价还价,如得恢复几百字,他会兴奋地及时来信相告。如此敬业的编辑,还有如此可爱的总编(可爱的对于不同观点留有商量的余地),会让人心生感动。由此看来,徐怀谦先生所言“现在的杂文抽(骨)一次就白开水”了,显然没有向继东先生的话来得实际。
  再说说杂文的“抽骨”。余以为,鲁迅先生不太适合作为个案出现在这里,因为他的那些杂文,曲笔太曲也太多,骨头是有的,但那是曲里八拉弯的骨头,或曰“曲骨”,总不至于出现太大的语病。倒是以研究明史著称的吴晗先生,其杂文要直截了当得多,要说杂文的骨头,那是无与伦比的。杂文骨头的本质要直而硬。在这一点上,吴晗实在是不同凡响的,正如他在杂文集序(1959年为《投枪集》所作)中所说:“这些文章都是在国民党统治时期发表的,有些文章经过国民党检查官的删改,甚至整段的删去……发表的刊物云南日报、正义报和扫荡报都是国民党官方的刊物,其中扫荡报还是军统的刊物。”(吴晗:《论说谎政治》,知识出版社1999年版,第3~4页)吴晗说,这数十万字杂文,“大体上都是骂国民党的”(同上,第1页)。惟有这样的杂文才可言骨,“抽骨”说也才成立。
  鲁迅先生的杂文同样是有骨头的,也被抽过骨,但远没有吴晗先生的杂文骨头直和硬。以徐怀谦先生的“四次抽骨”说而论,直笔的吴晗尚嫌不足,更况曲笔的鲁迅呢?写杂文的人都知道,通常千把字的杂文,就“骨头”而言,充其量也就一两根,大不了照单点菜来上四根(这种杂文就会显得杂乱无章、缺乏主题,也就缺乏杂文的骨头),抽四回,别说是骨头,恐怕连皮都没有了,还怎么“思想深刻,有份量”呢?这就是我前文所说的“也不是完全没有语病”的来处。说徐怀谦先生的文字有点语病,无异于在说鲁迅和吴晗们的杂文并没有被抽过那么多次骨,或者没有被抽那么狠,否则就轮不着鲁迅来作杂文的大师,吴晗也就不会留下“大体上都是骂国民党的”数十万字杂文了。
  要说的话还很多,但也只能点到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