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2006年第12期

日本与西安事变

作者:许 述 陈 磊




  
   以九一八事变为突破口,日本侵略军步步进逼,由东北而平津,由平津而华北。在中国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西安事变来得出人意料又在情理之中,使日本人不知所措,暂时停下了侵略步伐,表面上袖手旁观,暗中却极力怂恿南京对西安采用武力。事变和平解决后,中日关系出现短暂的风平浪静,但这仅仅支撑了半年,终为1937年7月7日的枪声打破。英国记者贝特兰于1937年8月写道:“在外部世界看来,西安事变好像失败了。但实际是胜利了。中国人再也不打中国人了。中国建立新的团结,在这种团结需得以时间形成与加强之前,日本迅速和阴险地发动了大规模战争。”
  
  西安事变前,日本人在干什么
  
   从1931年到1936年,总是传来让人气愤的消息,日本人认准了中国的致命弱点:蒋介石在解决中共之前对日本只会忍气吞声——尽管他并不愿意。因此,日军在九一八事变后铁蹄不断南侵。
   自从1930年通过中原大战打败冯玉祥和阎锡山后,地方军阀表面上服帖了,这使蒋介石得以腾出手来对付中共。屡败屡战,屡战屡败,最后,蒋介石终于在第五次“围剿”中取胜,迫使中共从江西腹地万里跋涉到偏僻的西北。但是蒋介石也为此付出了代价,他的“攘外必先安内”被广泛斥责为投降卖国政策,而且这种不满情绪直接转化为行动:1933年5月,当《塘沽协定》使中国失去华北的5个省时,曾经于1932年一·二八事变中英勇抵抗日军而威名远扬的第十九路军发起了“福建事变”;1935年,当何应钦与梅津(日本华北占领军司令)秘密签订的《何梅协定》被南京政府批准时,又激起了北平学生声势浩大的示威游行……
   进入1936年,中国的民族危机更加深重了。蒋介石在新年伊始就通过无线电台广播告诫国人:“我们国家的形势,现在很危险急迫,时时刻刻都在危急存亡之中。”形势的发展的确越发对南京不妙,因为在这年的2月,日本国内发生了“二二六”兵变,内阁大藏大臣高桥是清、内大臣斋藤实、陆军教育总监渡边锭太郎等被杀。蒋介石预感不祥,在3月3日的日记中写道:“日本少壮派与元老派斗争,其结果,当归少壮派胜利。我若不于其胜负未决之前求得自立,则国危而亡矣!”果然在3月9日,外相广田弘毅取代冈田出任首相组阁,内阁沦为“军政府”,外交人事上也进行了相应的调整,日本驻华大使有田入阁为外相,原职由川樾茂(日本驻天津总领事、华北事变策划人)接任。蒋介石为应此局,起用许世英出任驻日大使,因为许世英20多年前就在奉天(今沈阳)与广田和有田相识,私交甚笃。蒋期望此举有利于缓和中日关系,延缓日本侵华步骤。
   日本人的算盘又是怎么打的呢?8月7日,日本“五相会议”(首相、外相、藏相、陆相、海相)通过了一个“国策基准”,规定陆军方面,“充实满洲和朝鲜的兵力,俾面对苏联在远东的武力,要能于开战之初便予以迎头一击”;海军方面,“整备充实,俾面对美国,能确保在西太平洋的制海权”;同时决定了对中国的外交方针:“使之‘修正’其对日态度,实现以‘共存共荣’为基本方向的中日提携(合作),进而使整个中国‘反苏依日化’”。日本的野心是征服世界,但这不可能一蹴而就,东京认为,“欲先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亚洲,欲先征服亚洲;必先征服中国”,因此加紧了对中国的侵略。一方肆意步步紧逼,一方一味妥协退让,其结果大大伤害了中国人的民族自尊,中日关系处于风雨飘摇之中,其间发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如8月24日,“成都事件”;9月3日,广西“北海事件”;9月19日,“汉口事件”;9月23日,上海“出云号事件”;11月14日,“绥远事件”;12月2日,“青岛事件”;12月3日,中日关系彻底中断。而发生在1936年12月12日的西安事变,则是中国面临亡国危机的一次大爆发。
   西安事变的两个主角中,杨虎城是出于“国恨”,而张学良除“国恨”之外还有“家仇”。
  
  西安半月,日本为何“静观其变”
  
  
   蒋介石被活捉后,西安、南京与东京就展开了“三地演义”:天上,南京的主和派飞来飞去;地上,西安和南京的军队剑拔弩张;海外,日本政府虽“旁观”却未“袖手”,因为这双手在不停地煽风点火,唯恐中国不乱。
   兵变成功当天,张学良做了两件事,一是将结束内战、共同抗日的八项主张通电发给南京;二是分别给孔祥熙和宋美龄致以私电,表示保证蒋介石安全。但张学良犯了一个低级错误——他在八项声明中把被扣军政大员们的名字统统署在后面,而这不可能的事骗不了任何人;相反,却会使那些对纲领表示理解、赞赏和支持的人对他的真实意图产生怀疑。另一方面,他的八项主张“在中国的报刊上从未被全文转载过,也没有任何一名外国记者能够把它发往国外”,这直接导致了西安和张、杨的孤立。
   12日晚24时,南京连夜举行中央执委会第28次会议,商讨对策,与会者发生了严重分歧。以何应钦(军政部长)为代表的“压服派”认为,张、杨的目的“第一要颠覆国民政府,第二要打倒国民党”,主张对西安施用武力。主和的孔祥熙(代行政院院长)等则认为张、杨的主张与蒋介石久已准备的决定是一致的,分歧只在于时间问题,所以和解是可能的,故主张推迟进攻,先把情况弄清楚,进行“说服”。双方相持不下,会议开到凌晨两点仍然没有形成决议。戴季陶看不下去了:“会议如此之久,倘无决定,明日报纸不见中央处置,政府将没有立场,亦即没有国家。”因此才形成了两条最重要的决议,一是“关于指挥调动军队归军委会常务委员兼军政部长何应钦负责”,二是“张学良应先褫夺本兼各职,交军事委员会严办。所部军队归军事委员会直接指挥”。13日,南京政府将该决议对外公布。
   日本人会不会乘西安事变的国内危机落井下石?南京十分担心,正如宋美龄在《西安事变回忆录》中写的:“虎视眈眈之帝国主义者,正悬盼中国内战之爆发,裨得藉口以大规模之侵略完成其统制中国之迷梦,则此种现象之造成,自将引起彼方无限制之干涉。”13日晨,日本人得到了西安事变的消息,这一天正好是星期天,但日本外务省顾不得休息,当晚6时聚议,10时方散,最后决定“避免一切无用的刺激手段,监视事变之进行”(这一决议得到军方“谅解”,并于15日得到日本政府的批准)。
   日本居然没有像往常那样乘人之危,这简直不可思议,其中有何玄机呢?首先,西安事变事发突然,消息也被严密封锁,日本人对事变的了解只能是间接的,事变的原因是什么?真相怎样?结果又如何?在弄清这些之前,日本不会轻举妄动,而是不断探询关于西安事变的消息。这一点,时任美国驻日大使的约瑟夫·格鲁看得清清楚楚:“日本人显然在停步观望。就形势会不会导致中国抗日运动的加剧,会不会使南京未来的政策转为强硬,强硬到什么程度,仍有待观察。”另一方面,西安事变使日本人终于认识到,其蛮横不休的侵略已经激起了中国人强烈的爱国热情,干涉纯属中国内政的西安事变,就是往已经如火如荼的反日风潮上添柴浇油。《朝日新闻》在15日发表评论文章,对日本政府的静观决策表示理解:“日本当局此刻恐怕对于中国民众抗日激昂的感情有火上添油的危险,故决定不给予任何刺激而静观事态的推移,这不能不说是权宜的处置。”第三,国民党后面站着美国,共产党后面站着苏联,如果国共实现和解,就意味着日本将要同时面对苏、美、中3国,从而导致其征服中国的难度大为增加。对此,许世英洞若观火,他在发回南京的电报中说:“兹探得各重要方面,确有觉悟,以为对华压迫,不啻为渊驱鱼,促成中国赤化,应即改变基本政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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